走到阳台,望着橙色的天际,潘一朵低头看了看那条短信,并没有马上回复而是陷入了沉思。
“潘一朵,你的信来了!”高中的班长竹子递给她一封信。
每个一到两个月潘一朵会准时在月底收到谢阿牛给她的信,读信总是一件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小小的心灵,在那一刻无限地放大,充满甜蜜的肥皂泡泡。但为了这5%的幸福和满足,潘一朵要忍受95%由等待产生的不安、焦虑、寂寞和平淡。
那个时候,谢阿牛就在千里之隔的江城,而潘一朵就在家乡日夜思念着高考结束后的飞奔。她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不明方向地扑了过去,即使折断了引起为傲的翅膀。
“一朵,家乡的油菜花很久没有为你摘了,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为你摘花的人”
“一朵,信也许是最后一封了,我想你会幸福的”
“一朵,走出去你才能发现值得你喜欢的男孩很多,青梅竹马只不过是童年幻想,人总要长大……”
看着临近高考那段时间谢阿牛写给潘一朵的信件,潘一朵一直不明白谢阿牛到底想说什么,当她高兴地告诉他自己也要报考江城市的大学时,却迎来了对方死一般的沉寂。
谢阿牛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潘一朵第一次下火车来到江城时,一同带来了自己新的女朋友,也许这就是一个男孩不能在给邻家小妹摘花、写信的理由吧。
梦想毕竟美好,只是到梦碎的那刻,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潘一朵手捂着胃,眉间划过一丝痛苦,每当她想起曾经的他,胃和心都会不由自主地疼,疼地没了气量。她给了谢阿牛伤害她的权利,也就有义务承受由此延伸的代价。
起风了,挂在阳台的风铃随风摇曳,清脆地声音,恰是一声温柔敲打着潘一朵的受伤的心。
风铃的主人也就是刚刚发短信问她的人。
“丫头,过来!”徐一帆很拽地叫住刚从教室出来的潘一朵。
山不过来,我过去。潘一朵没理,徐一帆走到了潘一朵面前:“给!”
徐一帆带着神秘的微笑,用魔术师特有装深沉的口吻说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我给你变出一串被风吹过的声音”说完,把一串好看手工制作的贝壳风铃递到了潘一朵手中,得瑟地拜拜手跑了,剩下呆立风中的潘一朵和耳边被风吹过的风铃声。
正在她不知所措该不该把这串风铃带回去时,名猫豆豆扭着日渐迷人的小肥屁出现了,对着潘一朵眯着眼睛喵喵地叫着,潘一朵一下忘了风铃的事,和豆豆一路玩耍到宿舍楼门口,才想起手中的礼物,也只要带进了宿舍,即使自己很不待见猫猫男。
谁知被Mia那厮当大众用品挂在阳台上凉衣服的铁丝上,再也不肯取下,更别说还回去了。
潘一朵笑了笑,摇了摇头走到水瓶旁,一打开瓶塞,结果是空的。很无奈,胃疼的她是需要用热水暖暖的。正当她放下水瓶时,短信息又来了一条,一条让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信息:“说真话我一个人时,会想起你!”
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起谁,说明谁是你在乎的人。潘一朵好像听Mia说过。
空气一下被点着了,潘一朵的心扑通地跳了下。她没有想到徐一帆会这么直接,来势很汹涌,她还没有想好招数。
“我也会想你!我想掐死你!”潘一朵想了想回了一句,无招胜有招。发完,想想徐一帆气炸得一青一红的脸,潘一朵感到很开心。
有时候,看着别人痛苦,也是件快乐,尤其是冤家。
放下手机,潘一朵戴上手套和Mia临走时送她的白色围巾,提上空空的水壶,关上门,下了楼。
刚走出宿舍楼一米,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潘一朵一阵晕眩,看了又看,还没有反过神来,一个声音调侃地说道:“掐我吧!本帅求之不得!!”
徐一帆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欲靠近潘一朵的身体,像一只曲项向天歌的鹅。
“干嘛?”潘一朵回过神,淡定她告诉自己。
“我守株待兔好久了,你终于下楼了!”徐一帆缩回脖子,看着潘一朵一脸惊愕又有几分厌恶的小脸,觉得自己破坏了一道不算漂亮但很自然的风景,马上纠正道:“哦,我没有坏意,Mia告诉我宿舍只剩下你了,我放不下,来看看”
潘一朵觉得奇怪急了,这小子叫Mia也叫得很自然,跟朋友似地,还说要关心自己,他把自己当什么人,活雷锋?!
潘一朵从头到脚把徐一帆看了一遍,犀利的眼神,看得徐一帆像在等待终极人民法庭的宣判。
若要辩解,语言此刻显得苍白,一个满怀期待,一个满心戒意,僵持局面,活像两对冤家狭路相逢勇者胜。
徐一帆忽然夺过潘一朵右手紧握的热水瓶,爽朗地大笑道:“走,哥给你打水去!”
丢了水瓶的潘一朵,一时语塞,那一刻很想上去给徐一帆一掐,但鉴于男女授受不亲,免得被人误认为有打情骂俏之嫌疑,最终忍了忍,在众目睽睽下,跟着徐一帆身后,看他手舞足蹈,一脸阴谋得逞的傻笑,潘一朵一下没了生气、厌恶,反而心里温暖了起来。
看到徐一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初她也曾为了一个人这样傻傻笑过。
打完水,徐一帆想邀请潘一朵随便吃个晚餐,不过潘一朵以吃了为由拒绝了入学来第一个邀请她吃饭的男生。有些人受过伤后,尤其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当满怀希望最后遭遇扼杀时,很难再建立对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信任。
有些事不能化解时,留给时间解决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看着潘一朵走进女生宿舍楼,在一个视线无法进入的拐角处消失后,徐一帆跳起来做了一个YES的动作,初战告捷,他拿起手机给指挥中心Mia发了一条短信。
接下来几天,潘一朵每次下楼会潜意识望望,似乎在寻找一个身影,她想了很多条见了徐一帆鄙视他的话,以便应对这个不速之客。
可惜,第一天还是潘一朵一个人打水;第二天还是没有遇见;第三天潘一朵干脆就不打水了。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脑子居然出现了第一次见徐一帆和豆豆的画面、第一次雪地撞倒的画面、第一次参加摄影展的事情,难道自己要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了么?整个三天晚上,潘一朵久久未睡,一直纠结。
曾经她爷爷给她讲了一个故事,说鹅基本算得上动物界最专一的动物,如果它的一只伴侣死掉的话,那另一只鹅是不会再找其他鹅的。
潘一朵在想自己算么?谢阿牛走了,自己会一直为了这个树,放弃整个森林么?
如果一只鹅只是之前喜欢了另一鹅,而那只鹅又不喜欢自己的话,它会坚持不改变么?即使那只鹅有了家庭。
想着想着,潘一朵觉得那样自己不就成了小三鹅了么?何况谢阿牛早已成了别人的鹅了。
第四天到了,下午18:30的火车。潘一朵拖着一个箱子,提着一个大包,艰难地向校门口走去,回家的心一下兴奋了起来。
11路公交车,这个她泪送谢阿牛远去的车,今天自己也坐上了。“不好意思,请让让!”正当潘一朵提着箱子往车上挤时,一个厚厚的手掌伸了过来,接过潘一朵的箱子,抬头一看,居然是编辑室的鲍小坤。
“谢谢你,你怎么在?”潘一朵坐在了鲍小坤身边的一空位上。
“去市区商场买点明天回家路上吃的东西,你回家吧?”鲍小坤温暖地笑笑,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路上,俩人聊得很投机,鲍小坤夸奖了潘一朵今年在编辑室的成长,希望她多修炼文笔,多写多锻炼,早日把记者证领到手,对以后找工作推优什么的也算有帮助。
听了学长的教诲,潘一朵受益颇深,连连道谢,觉得平时严肃认真的鲍小坤竟然是这样的健谈、亲切和随和。
在火车站那站,潘一朵提前下了车,挥手告别心中的偶像后,拖着行李走向了半年前再次初到江城的火车站,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丫头,过来!”徐一帆像魔术师一样再次闪亮出现,他很霸道地抢过潘一朵手中的行李,拿在了自己手中。
“别误会,我只是怜香惜玉,来给你当一会托运工!”徐一帆望了望潘一朵,一脸幸福。
安检、候车、排队进站,徐一帆陪着潘一朵,静静地不吵不闹,反而让潘一朵有些不自然。
至到潘一朵进入检票处,准备奔赴站台时,徐一帆用很忧伤的眼神望着潘一朵:“一个人的时候,记得想我!”一语既出,引得旁人侧目。
“你看人家男朋友多深情!你就不会,哼!”旁边一个正排队的女孩对着身边的男友撒娇抱怨道。
“我深情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旁边的男友一脸坏笑道。
女孩想反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抱男友,进了检票处。
看着这一幕,又抬头看了看那双灼热的眼睛,潘一朵不语,挥挥手作别徐一帆。
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起谁? 谢阿牛还是徐一帆?还是……潘一朵自己也不知道,心很混乱。
徐一帆踮着脚伸着鹅脖子,看着潘一朵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一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