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爸爸迅速走上前拿过潘一朵手上的行李,脸上绽放着油菜花般的笑容。旁边的潘妈妈穿着潘一朵给她生日时寄回来的红色碎花毛绒大衣,用温热长着厚茧的手赶快握住潘一朵冷冷的小手,嘴里心疼地念叨:“你看你,都瘦一圈了!”
潘一朵乐呵呵地笑着,一股“回家真好!”的热流一扫旅途的疲倦。看着潘妈妈发中掩盖不住的白发,她紧紧地握着潘妈妈的手,不争气鼻子有点酸酸的感觉,“妈,你白发又多了,下次给你买个染发剂吧”
潘妈妈叹了口气:“上次和你谢阿姨去染过,两个月又白回来了,人老了难得讲究了。”说完他们跟着潘爸爸上了一辆开往凤凰镇的大巴车,驶向了回家的路。
大巴车循着九曲回肠的山路开往了凤凰镇,这没有都市的繁华和喧嚣,车窗外几处人家炊烟升起,环山绵延,一道道熟悉的风景从眼前略过,深深地吸上一口,乡土的味道,正如古谚所写的:乡土的气息永远让你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2个小时候后到站下了车,夕阳西下染红了两山之间半边天,火红火红像一个微醉少女的脸。在这条潘一朵小时候来过穿梭凹凸不平的山路上,还需要走40几分钟就可以到家门口了,家中的弟弟爷爷外婆都是潘一朵想见的人儿。
回家后,潘皮皮整日跟着潘一朵身后,11岁的潘皮皮大眼睛高鼻梁一看就是小帅哥的坯子。
“姐,你给我织的围巾好长,都拖地了!”潘皮皮戴着她姐姐给的圣诞节礼物拖到了脚底,用无辜又无奈地眼神盯着潘一朵,语气中还有几分抱怨潘一朵不够贴心。
潘一朵看着犹如被一条大床单缠着的弟弟,好心地取下他脖子的围巾,打笑道:“这是给你长大一点再戴的,不要急,懂么?”
潘皮皮似懂非懂地点了下他的大头。
摸着这条长1米,宽28cm的紫蓝色厚围巾,盘一朵突然想起织这条围巾的本意。正在烧火煮饭的她,看着锅灶忙碌的潘妈妈,小声地问了声:“妈,谢阿牛过年回来不?”
潘妈妈把一盘切好的五花肉倒进了滚热的油锅里,伴着吱吱地肉香答道:“听你谢大叔说,今年去他女朋友家,不回来了。”
潘一朵握在手中的材火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嘴里哦了一声,顿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家乡的年味越来越重了,家家户户开始了过年串门,噼噼啪啪的烟花爆竹响了起来。潘一朵几次借故跑到谢大叔家,看看到底谢阿牛回来没,都败兴而归。至到潘一朵家里过年,乡里乡外亲戚齐聚一堂时,她亲耳听见谢大叔大声训斥道:“谢阿牛这混臭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年都不回了!”
旁坐的人打笑道:“明天给你抱个孙子,不就乐呵了!”觥筹交错之间,潘一朵越发孤独。
年三十那天晚上,全家守在春节联欢晚会前,看着一个个精彩纷呈的节目,她突然想起徐一帆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起谁。可现在她旁边坐着爸爸妈妈爷爷弟弟,分明不是一个人,却特别特别想知道谢阿牛此刻在干什么。他到了Nana家会干嘛,Nana父母对他满意吗,潘一朵甚至还想到谢阿牛到了Nana家怎么睡觉的问题。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却越想想,好多关于谢阿牛的问题,像决堤的洪水,冲向了她的脑子。“妈,我好热,出去吹吹风!”潘一朵有点撑不住了,想找个地方自己凉快去。
“小心着凉!”潘妈妈说完继续专注地陪全家看着春晚。
门外黑色袭人,半空中生起一层薄雾,北风一个劲的吹,一股刺骨的寒冷,让潘一朵很舒服了。她想她在自残。
夜黑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潘一朵颤抖着身子,望着一颗闪着微光的星星,双手合十拜佛:“菩萨,我心好疼……”
大年初一,早上一大早起床,家里有个习俗就是去镇上寺庙上香祈福。外婆是最忠实的佛教信徒。从小到大,外婆在潘一朵眼里是不记日期的,但每月的初一十五她会准时吃斋念佛,为家人祈求平安。
镇上赶集,好不热闹。人来人往,道路两旁整齐地列着大大小小的摊贩,他们大声吆喝卖着新鲜的蔬菜、猪肉、热包子、米粉、土鸡蛋、活蹦乱跳的鸡鸭……。沿着越发陡峭的山路往上走,潘一朵很惊奇地发现之前的泥土路铺了一层石板,平坦而干净,没了一遇下雨天的坑坑洼洼。
潘爸爸告诉她家乡再搞新农村建设,日子会越来越好。
搀扶着已过六旬但精神矍铄的外婆,潘一朵一边往上爬一边问外婆:“拜佛有啥好处?”
“求平安!保佑你们在外健健康康,一切顺利!”外婆摸了摸手上戴的佛珠,笑眯眯地答道。
对于老年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儿女子孙平平安安更好了。潘一朵再看看身旁的爸爸妈妈,觉得一家人一起平安相守真是幸福。
寺庙变大了,还涂了一层新油漆,空气中不闻油漆味,却弥漫的是着一股浓烈的烧香味道。潘一朵看着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香客在寺庙里虔诚地烧香、点烛、拜佛祈求安康。
寺庙外两个大香烛池里燃烧着大小不一的香烛,轻烟四起,很旺盛,一靠近有一种灼烧感。潘妈妈让潘一朵走进了一个唐僧似半闭着眼的老和尚身边,说是来还愿的。
“妈,还什么愿?”潘一朵有点懵了。
“你考上大学了呀,今天趁机和外婆来拜佛烧香来还愿。”潘妈妈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对老和尚微笑道。
正当潘一朵不懂世事想继续问怎么个还愿方式时,老和尚开口了,表情庄重:“施主有礼,还愿看心意,多则可上千,少则百八块就行,阿弥陀佛!”
原来是要钱的。潘一朵仰望的心一下跌落到了现实。这世界离不了钱,在净化人心灵的寺庙也是一样,此情此景不免让潘一朵失望一大截。
看着妈妈和老和尚像买白菜一样来回砍价,最后拍定还愿费:50元。当潘妈妈递过50元给老和尚时,一丝不乐意的表情挂在了老和尚脸上,最后他连阿弥陀佛四字都懒得跟他们说了,想必是怕浪费口水。
“妈,你应该给他25!”刚说完,潘一朵突然有种亵渎神灵的感觉,赶紧双手合十向着面前的一尊凶神恶煞的大佛鞠躬。
还愿后,潘一朵脱离了组织,一个人漫步在神的殿堂下,看着神色不一的善男信女一副虔诚的样子,也跟着虔诚了起来。她点了一根红色香烛,轻轻地擦入香池中,许入了她第二个愿望。
踱步来到一个小道的小桌前,不少人围观,挤进去一看一个40几岁的布衣和尚正帮人算着姻缘签。看着布衣和尚一阵神神忽忽的讲解,潘一朵有点似真亦假的感觉,抱着也试一试的心态等着。
“小姑娘,想算下个人姻缘么?”布衣和尚抬起了他刺眼的光头。
“恩”潘一朵点了下头,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
“你把你的名字和你想要测算的另一人的名字报来就行”布衣和尚摆着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把一破旧的支笔递给了潘一朵。
潘一朵想了想在纸上写上了1个名字:谢阿牛。好像有人被落下了,于是她又写上了一个名字:徐一帆。
“你是第一个写2个名字的人,看来小姑娘桃花运不错嘛!”布衣和尚竟然对着潘一朵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这一笑让她手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见布衣和尚在纸上涂涂画画好久,又拿手指掐掐比比划划,最后在纸上写了两行字送给她:谢阿牛,不可强求;徐一帆,佛曰不可。
潘一朵愣愣地看着这行字:“何意?”
布衣和尚闭目:“自悟!”
正当潘一朵叹气准备转身离开时,布衣和尚开口叫住了她,潘一朵以为他要发慈悲深讲下去高兴地扭过头,却迎来一句:“施主算姻缘,一个30元,二个60元,请赐予!”
“什么?”潘一朵脸一下由红转白,“你刚才可没说?”
和尚不紧不慢指了指旁边的木牌子,白板黑子写着:“算姻缘,一次30元。”
……
……
潘一朵有种上贼船的感觉,还好她眼睛焦点落在了“次”上,和那布衣和尚就“一次”和“一个”的语义差别争了个面红耳赤,最后潘一朵不情愿地拿出了口袋中仅有的30元给他走人,算给真佛面子。
正当她为佛家弟子怎嘴里不离钱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时,口袋中掉漆的红色小灵通响了,一个简讯:“潘一朵,想我了么?徐一帆”。
潘一朵快速地按动面目全非的手机键盘,伴随着四周袅袅升起香烛烟,回复了一句:“佛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