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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出手解围



好熟悉的话语,记忆深处恍若有人也说过这样的话——

        “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你不觉得太丢脸了吗?”

        是谁?是谁说过那样的话?我惊喜地转眸,是他来了吗?是不是他?

        剩下的只是自嘲。

        洛超脸上绽起一抹笑,朝着缓步上前的风雅男子拱手道:“辜少爷今儿个怎么也有空逛到这醉艳楼来?”

        “洛公子不也来了吗?”温润嗓音含着慵懒的笑意,一招手便有醉红楼的姑娘去搬了把椅子来。我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这男人原来是这个醉艳楼的主人啊。

        “我说洛公子啊,”风雅男人再度开口,“我把这醉艳楼借给你可不是让你拿来威胁人的啊!”

        “辜少爷,”洛超眉眼含笑,气势消减了九分,“我有跟您打过招呼的。”

        “你跟我说的是借人,借地,并没有包括你要欺骗。”

        欺骗?他骗了什么?我拿杀人的视线瞪向那个开始额际冒汗的男人。

        “辜少爷……”

        “你拿我的地盘当什么?你又拿本公子当什么?”温润嗓音开始冷洌,射出逼人的气势。

        “……不”男人支支吾吾。

        “洛公子,你还是趁早回你的邰州去吧,恕九华山庄没这个福份邀您共留都城,来人……请洛公子。”男人脸上一片蕴怒。此话一出,立即有两个护卫应声上前。

        “洛公子,”我理理鬓间的发,对洛超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作礼恭送,“您慢走啊,恕宜家不远送了!”还瞪,还瞪,我气死你!哼哼!

        “夏姑娘,今天醉艳楼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你见谅。”风雅男人抚袍起身,脸上蕴怒之色消失殆尽,礼数周到。

        “公子多礼了,宜家还要多谢公子为宜家解围。”我低手作礼,微笑道谢。心里却在犯着嘀咕,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男人温和的视线扫向另一边,淡笑道:“楚公子,久仰了。”

        楚桐迈步上前,拱手作礼,一片温润之色:“九华山庄辜三少爷,楚某早闻大名。”

        九华山庄?

        醉艳楼二楼的中厅里,一片富贵奢华之色。辜羽锡一手轻点桌面,一手接过老鸨递过来的檀木盒,纤长手指轻轻打开,拿出一张还带有檀木馨香的纸张递来给我。

        “夏姑娘,这是锁儿姑娘的卖身契。”

        我接过这张尚完好无损的卖身契,垂目阅来,视线在看到某个数字时略顿了一下。

        “三年前?辜公子,锁儿是三年前被卖到这醉艳楼的,那她之前……”

        “辜某不知。”

        “……呃?”

        辜羽锡轻啜清茶,茶盏在指间转了转,抿唇轻道:“三年前,锁儿姑娘独身一人来到醉艳楼,手上就拿了这张卖身契。”

        来的时候就拿着这卖身契?我的思绪呆滞了一秒。

        “辜公子,你的意思是这张卖身契是本来就签好的?”

        “确实如此,这锁儿姑娘又口不能言。三年来就留在这醉艳楼打打杂,一个月前,洛超想借九华山庄将洛氏的生意范围扩张到都城,这合作对九华山庄亦无害处,辜某也就同意了。几天前,洛超来到这醉艳楼看到锁儿姑娘,顿时大惊,然后便有了刚刚这场戏。没想到却害姑娘陷入两难境地,还差点连累了凤萧声。”辜羽锡语气真诚,毫无虚假之意。

        我不由得生出了满心敬意,凤萧声之位,天下无人不想取而代之。若粮权落入洛超之手,凤萧声这天下第一之位必将易主。九华山庄在京城也是商家,只是所营不同,声势居于凤萧声之下。洛氏得权,凤萧声必败,商界必震。而洛超又是一无能庸俗之辈,此时九华山庄想取而代之,便是轻而易举,这道理辜羽锡必然知晓,却又怎会……我望向一片悠然神态的辜羽锡,暗暗想道,这辜羽锡想必非一般人罢。

        “辜公子这一次相助,宜家无以为报,这锁儿姑娘……”

        辜羽锡眼里微波荡漾了一下,我顿觉得有点熟悉,脑海却又是一片模糊。他淡淡应道:“夏姑娘不必客气。这锁儿姑娘本就不是醉红楼花钱买来的,我就把她送给姑娘罢,稍后自会让人把她送到府上。锁儿姑娘口不能言,半生坎坷,在下虽不知姑娘与锁儿姑娘的关系,但还是嘱咐一句,请姑娘照顾好她罢。”

        看来不用跟安广老头打欠条了啊。我起身回了个大礼,微笑道:“宜家代锁儿多谢辜公子,宜家就暂且不打扰公子了,改日必奉上大礼,登门道谢。”辜羽锡微笑点头,也不多言。

        “夏姑娘,”待我走到门边,辜羽锡突然开口,平声道,“辜某怀疑,锁儿姑娘口不能言,时呆时傻,时而又会像正常人一样,可能是中了失魂咒。”

        “失魂咒?”我笑了笑,回身道:“多谢公子提醒。”

        失魂咒,类似盎术,中者,不能言不能语,时而呆时而又如同常人。

        我的手再次抽紧。

        那几年,在十九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九,你真不认得我了?”千暮阁内,我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正静坐桌边的白衣雪颜,发出了第二十遍的疑问。

        “……”

        “十九,你记不记得地府?”

        “……”

        “记不记得你是谁?”


        “……”

        “记不记得你来自哪里?”

        “姑娘,”蓦然轻轻扯着我的衣袖,“你先冷静,这锁……十九姑娘她不能说话。”

        难道真的是中了失魂咒?我直愣愣的眼神再次对上她木然的表情:“十九,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被下了失魂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十九……呃,对,玲珑镯。”我拉起衣袖将手臂伸到她眼前:“十九,这镯子是你的神仙玉啊,你告诉过我的,你有了她在凡界也会像仙人一样,你不可能忘记了的……”

        “若她被下了咒,她就绝不可能会回答你。”一直静坐的楚桐悠悠开口。

        我瞪他一眼,冷冷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还在为了醉红楼的事生气?”

        “……蓦然,请楚公子出去。”

        蓦然抬首,怯生生道:“楚公子,你还是先出去吧,姑娘她……”偷望我一眼,“你留下,姑娘也不会好。”

        楚桐脸色一僵,撩起衣袍起身:“夏宜家,连我那样做的理由都不明白,你是在告诉我,安羿的选择是个错误吗?”

        安羿?我的眼睛一片酸涩,安羿还在等我。我抬起略略湿润的眼睛望向一动不动的十九,咬牙开口:“十九,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吗?”

        十九的表情还是一片迷茫。

        不可能这样的啊!我眼神越发地呆愣,怎么会这样?我一把紧紧地抱住她,“你看这镯子……你看到没,它在发光。”

        我欣喜地举起手臂,将骤然发出绿光的镯子抬高:“十九,你看到没?它在发光,它认出你了啊……”

        还是一片漠然。我的心倏地发慌,眼前的人除了长相与记忆里的十九一样,其它的,眼神,表情却是截然不同。十九轻灵,她呆滞。十九爱笑,她沉默。我的记忆回到了九年之前,那一次在时空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与我应是同时来到这一时空,那她空白的那六年,她又是如何渡过?是谁让她变成这样?为何又会卖到醉艳楼?

        这一个个问题,她均以沉默回答。

        我只觉得手心一片湿粘,脑海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自从感业一卦,我便放弃了对她的寻找,将所有的都寄于期待,那时的我,只希望能找到她,让我回到现代,直到发觉自己对安羿的爱。安羿的死,让我的期待越发高涨,我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再次让安羿回到我身边。终于这一天她出现了,却留给我这样的绝望,我救不了她,更救不了安羿,所有的所有还是这样,没有任何的变化。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姑娘……”蓦然细细的嗓音飘过我满是呼啸的耳边,我定了定神,硬扯出一个笑脸,回眸轻道:“蓦然,把右边的那间屋子腾出来先让锁儿姑娘住下。”

        我孤单单地在黑暗中游走,到处是黑蒙蒙的迷雾,身体飘忽不定。猛然一片白光射来,刺得眼儿生疼。这是哪里?明媚的春光,潺潺的流水,轩台楼阁,一片宜人的景色。我步到浅绿的草坪上,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好像,邰州的安府。我惊慌地抬眸,声嘶力竭地叫吼,公子!安羿!我跑过半圆的拱桥,穿过曲折的回廊,凭着记忆里那条不变的路径,寻到了那间我曾经住过几个日夜的屋子。我在门前徘徊,却不敢推开,生怕一推开,我就会醒来。我知道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梦。但我不愿意醒,我不要醒,我宁愿不见他,只要能留在这梦里,哪怕多一秒,我也愿意。

        我知道,这个梦里一定有他。他一定还站在这里的某一处,对我微笑。

        安府深处,绿树蓊蓊郁郁,万物皆陷入沉睡,四周越发的阴冷,丝质长裙紧贴在身上,挡不住这深夜的寂寥。温润腕上的镯泛着柔柔的光,安府的夜晚一片静谧,我独撑一盏孤灯,踱过曲折的水上石桥,走向那座在梦中来过千回,却始终没有勇气来的院落。心头绞绞的痛,风儿吹得衣裙窸窸窣窣地响。我踏上易心居的走廊,一步一步渐近那曾经伴他5年的所在。

        我一直都明白,安广将我安排在离这里最远的千暮阁,是不想我睹物思人。这一年多来,我也不曾主动提出要来。我想过,我接了他的嘱托,担了我的承诺,就一定会努力地做到。我将那一份感情深深埋入心底,不敢再拿出来,心中的殷切希望却一直没有幻灭。我在等,等着那一份来自仙界的力量,就如同让我来到这里与他相遇一次一样,再一次相遇。

        原来,并不是有了十九玲珑镯就会苏醒,这世上也从没有阿拉丁神灯,肯实现我的希冀。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上百个不几乎不眠不休的夜晚。我在心里不停呼唤他的名字,祈祷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梦,祈祷着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回到去海国之前,回到离开邰州之前,哪怕是回到相遇之前。原来,思念是这样一种感觉,想见不能见,想爱不能爱。

        “姑娘,夜里风大,快回去。”安广的声音伴着零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我回眸浅笑,看到安广仅披一件外衫站在院前,身后是瑟瑟发抖的蓦然和一脸沉默的星火燎原,还有衣莫若故。

        我苦笑:“广叔,我不过睡不着过来逛逛,用不着那么大阵势吧,我再看一下就会回去。”

        蓦然搭腔:“姑娘,我一起来发现你不见了,我都快急死了……你先回去吧。”

        “星火,”安广定定地看着我,一张脸深沉下来,“去请楚公子来。”

        “楚公子今晚有事出府去了。”

        “广叔,不必请楚桐,”我灿烂地笑,“广叔,今天我差点把凤萧声给卖了呢……”我扯下腰上的斜纹玉,笑容没有一丝减缩:“广叔,这斜纹玉,我真的差点就丢了呢。”

        “总管——”回廊那头响起了一声急切的叫唤,一个青衣小厮随即出现在廊上,“今天姑娘带回来的那个叫锁儿的姑娘醒了,她现在不知为何站在湖边,一直在哭。”

        醒了?十九?还是锁儿?我的眼眸一亮,她醒了是不是?她醒了是不是?她哭了?她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我举步踏出回廊,心里一阵振奋,又猛然间揪得生疼。

        易心居,又回复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