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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生了如此事情,众人也无兴致逗留,随了皇上的车辇匆匆回宫。这等消息不多时就传遍了宫闱,听月落讲述了前因后果,太后静思片刻,怅然道:“有其母必有其子,老的太不济,小的也被带的不成样子。若永安交给别人教养,如何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只是可怜他生母去世得早。”雪融掀开帘子,细声道:“太后娘娘,戴公公来了。”月落知有事,起身欲回避,太后一把拉住,“别走,你也听听。”“奴才参见太后娘娘。”面前跪着的人身着酱紫色袍子,头重重的低下,看不清神色。太后的声音里包含了无数的威严,“事情查的怎样了?”“启禀太后娘娘,奴才派人查过了玉妃当日接触过得所有东西,发现玉妃喝剩下的补品里含有藏红花的粉末。”

雪融明显的一震,失声道:“怎么可能,当日的补品是我亲自送去的。我以性命保证绝对没有问题。”月落拉住雪融,柔声安抚道:“你先别急,听戴公公说完。”戴公公举起袖子擦拭了额头的汗珠,又接着说:“藏红花花粉混在补品里,不易发觉,且没有异味,因此玉妃娘娘毫不知情,喝下后就小产了。奴才拿了玉妃娘娘喝剩下的补品给有孕的母猫喝下,母猫也当即流产,流血不止,又送去给太医院的御医看过,方才发现是藏红花。”雪融面色发白,浑身不住颤栗,跌倒在地。太后目光冷厉如刀,质问道:“雪融,你给哀家好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雪融目光戚戚然似迷途的小鸟,“太后明察,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这事,奴婢若有坏心,定遭天打雷劈而死。”太后深深蹙眉,沉默片刻,向跪在地下的戴公公道:“你去把当天御膳房管事的人给哀家叫过来,记住,一个也不能少。”“是。”戴公公急急从地上爬起,“慢着,”月落出言相阻,“太后娘娘,如果您此刻审问御膳房那么大一批人,难免打草惊蛇,不如就让戴公公去审,您也不必如此辛劳了。”太后赞同的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哀家真是没有看错人。”又转向戴公公道:“你去审审,当日出入御膳房的有哪些人,回来禀告哀家。对了,把各自出入的时间也记下来。”“是!”戴公公得令,匆匆出去了。

日落西沉,云和宫灯火通明,太后手里正握着玉妃出事那日御膳房所有进出人员的清单。戴公公正一一解释:“当日在雪融姑娘炖补品期间去过的有公主的侍女晓梦姑娘,皇后娘娘的侍女水蓝姑娘,然后就是雪融姑娘。晓梦姑娘是为公主煎药,水蓝姑娘是来催皇后娘娘的午膳。”太后凤目威严的扫过跪在一旁的雪融,“炖补品期间你是否寸步不离?”“是,奴婢谨尊太后娘娘您的教诲,一步不曾走开。”太后低吼一声:“那这毒究竟是怎么混进去的?如果不是别人,只能是你自己。”雪融一愣,看向太后,随即会意,“回太后娘娘,是奴婢一时大意,期间预备用来装补品的盅子不慎摔碎了,当时是水蓝姑娘递给奴婢一盏盅子,奴婢不疑有它,眼见补品就要熟了,因此就用了那个盅子。”太后面色铁青,向戴公公道:“听见没有,是皇后的侍女水蓝下毒谋害玉妃,你还不去向皇上汇报?”戴公公犹疑不定,“这、、、、、、恐怕还得审审水蓝姑娘,万一其中有所误会、、、、、、”太后拉长了脸,略带怒气,“怎么?戴公公的意思是说哀家老糊涂了,连这点事情也弄不清楚了?”戴公公急急分辨道:“奴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太后娘娘明察秋毫,一定是这个水蓝意图不轨,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嗯,你去吧。”太后肃容,柔和的声音里透着一道道冷漠。

月落上前,不无忧虑的说:“太后娘娘,这样好么?”太后敛容低语:“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走了。就算皇后不是那个幕后黑手,她也绝对脱不了干系,没有她的默许,谁敢这么肆意妄为?”雪融尚自惊惶不定,太后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你去告诉你妹妹雪飘,只要她出来指证皇后,之前不论她做过什么,哀家都绝不追究,并且保证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雪融含着泪,怯怯的低语:“是,奴婢一定劝服她。”太后歪在软榻上,看些佛经,月落暗暗退出去,斜倚在云和宫外的长廊上,月光透过雕花柱子,在她洁白的面上开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憔悴风露,心事虚度,这样的月色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拥了这光华,慢慢取暖。月色清朗,如水般的澄明和洁净。天空深处黯淡的星,像含了数不清的隐秘愿望的眼,如冰面下不曾入画的泼墨般幽幽隐藏在每个黑暗的角落,恍惚的蠕动,投来万道恰似利剑的目光,无所遁形。闪烁的星辰,偶然出现的流星,像极了归宿。

第十六章  今宵醉冷落清荷

清晨的阳光穿透庭轩,一粒粒微尘在光束中起舞,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层层漾开的花边。安然幽禁了掌纹。所有的喧嚣慢慢慢模糊,羽化成一片片凄凉,凋落在眼前,纷纷扬扬。

“母后!”皇帝怒气冲冲的冲进来,太后放下念珠,缓缓端起茶杯,故作惊奇的问:“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谁惹恼你了?”皇帝咬牙切齿道:“母后,您是**之主,今日儿子想请您裁决一件事情。”转头低吼:“还不快把那个贱人给朕带进来。”门外皇后由两位公公架着带进来,披头散发,不施粉黛,显然是还未来得及梳洗便被皇帝带了出来,月落在心底冷笑一声,想不到这戴公公动作如此之快。“母后,这个贱人命她的侍女水蓝在玉妃的补品里下毒,导致玉妃小产,罪犯谋杀,请母后裁决。”皇后不住摇头,满面泪痕,“母后,皇上请明察,此事臣妾一无所知。水蓝虽是臣妾的侍女,可是难免她有异心,臣妾是被人陷害的。”皇帝冷笑,“这么说朕还冤枉你了?告诉你,朕已经审过了你的心腹雪飘,她亲口供述是你指使水蓝下毒谋害玉妃的。”皇后强自镇定,苦苦支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没有做过。”太后冷笑一声,凤目里满含刀光剑影,转向月落道:“你去将那画扇和信拿来。雪融,你去把雪飘叫来。”月落转身步入内室,在里面的柜子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上锁的盒子。太后从怀里掏出钥匙,迅速开锁,将信和画扇摊在桌上,皇帝微露诧异之色,月落已用盘将东西端着,送入皇帝手中。“皇帝,你仔细看清楚,这两样东西的字迹是不是完全一样。”太后此时反倒平静,皇后脸色却大变,这封信、、、、、、八年前的那封信,今日翻出来是为何?皇上细细对照,脸色愈发难看,雪飘已被传召进来,静静的跪在一边。皇后恨恨看向她,她面无惧色,反倒冲皇后微微一笑。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握紧信,双手不住颤抖,脸色铁青。太后冷冷清清一笑,“这得问你的好皇后了,哀家不妨告诉你,这画扇上的字是雪飘写的。当日清茗也在,大家亲眼所见。”皇帝双手握拳,全身不住起伏,有强自克制的怒气,太后又冷冷说道:“雪飘,你不用怕,只要你将前因后果讲出来,哀家当你将功赎罪,不再追究你的罪过。”雪飘磕头,含泪道:“是,奴婢遵命。八年前,奴婢还是华妃娘娘皇后身边的侍女,奴婢是粗人,蒙华妃娘娘教导,也粗略认识几个字,那时候皇后和华妃娘娘很要好,有一日,她突然问奴婢会不会模仿华娘娘的笔迹,奴婢当时好胜心强,便写了几个字与她看。”皇后瘫软在地,大叫:“许雪飘,你个贱人,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诬陷本宫?”太后厉声说道:“雪飘话还未说完,你怎么知道她想诬陷你?是做贼心虚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鼓励的望着雪飘,安抚道:“你不用怕,有皇上和哀家在,你只管说。”雪飘定定神,又继续说:“当时皇后很高兴,拿了封信出来,让奴婢抄写一遍,奴婢隐隐约约感觉到她是想陷害华妃娘娘,所以不愿写,但是皇后扣押了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奴婢没有办法,只好违心写下这封信,后来她迫使奴婢将这信交给了太后娘娘,华娘娘心气高傲,自是不屑辩解,谁知竟、、、、、、后来皇后便将女婢收在身边做了丫头,奴婢自知为虎作伥,罪不可赦,八年来一直良心不安,今日将真相说出来,只求心里得到片刻安宁。”雪飘说完,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太后面色黯然,冷声道:“皇帝,如今真相大白,你该如何做?”

皇上有些站立不稳,身形晃了晃,急怒交加,心里是深深的伤痛,伤疤结了疤,然而疼痛的感觉永不会忘。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枕边人,蒙清荷。“来人,将蒙清荷这个贱人押下去,赐三尺白绫。水蓝谋害玉妃,拖下去杖毙,许雪飘原本该死,念其改过自新,免一死,杖责二十板,罚一年月钱。”皇后已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不再多说一句,多说也毫无用处,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彻彻底底输了,自己一生算计,想不到到头来依旧一无所有,这一生,悲也好,喜也好,都已是过眼云烟,真应了那句话:是非成败转头空,几度夕阳红。如果自己初进宫的那一天,自己会如何选择?是安安分分做一个小小的贵人,还是如履薄冰,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荣宠的皇后娘娘?权力,荣华富贵的诱惑实在太大,就算是毒酒,饮下也义无反顾。

皇帝陷在深深的黯然神伤里,八年了,他时常想起这桩惨剧,暗悔当日太过冲动,仅凭一封信便定了华妃的罪,然而错已铸成,他一直暗暗设法寻找濯羽,却一直毫无音讯,濯羽就像过往的飞鸿,飞过了属于自己的季节,从此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