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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说:“我这里的确不需要你,你可以回去上班。我也很不喜欢棹西总是把你支来扯去。”

“逐客令?就这样打发我?不行,怎么说也得先赏顿中饭,最好有女主人作陪,谢谢。”乐言卷卷衬衫袖子,阔步出门。

“要吃饭?找我没用,得找庄姨。”时好高声。

“太好了,老管家总是比女主人好讲话。”他亦高声回。

时好摇摇头,游思片刻,耸耸肩,捡起地上的头巾,抖一抖再重新围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KU-MAY,加了个再造术的情节,也是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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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  54  ...

棹西音速处理完公事,并没有一点懈怠马虎,公务上他向来行动有素,可仍需对一望无际的凄楚眼神是左闪右避之,他果决地快步走出锦征,几乎冒着被交警追街的危险飞车回家。

刚进门厅,正巧庄姨自厨房端出三菜一汤,他见她端不平稳长臂一伸顺手接过汤盆,庄姨有轻微受宠若惊,他却淡定道:“反正我们家里现在只有一位主人。”庄姨听了不知作何答,老脸尴尬地笑。

还未走到餐厅,两个人只听到里面发出一阵轰雷似的爆笑声,来自于时好,这样欢乐异常,像是这个家里许久不曾再有过的,真正久违。

棹西心里不禁一宽,继而又微微怅然,他收神抱汤昂首进去,妥然放下,快言问道:“在聊什么?”

时好仍伏在桌子上笑不可支,余光扫到棹西,笑影更深,勾起深深两个梨涡,她的手却轻轻地挠了挠前额。许头巾包得久了,发髻线一带便又闷痒起来,眼见快捂出红辣的痱子。

乐言见他进来,随意使筷子敲一敲碗碟,发出清脆叮铃的声音,他玩笑地说:“我们正在做曲氏桃史考。先说好,不是我带头的。”他推卸责任,时好却毫不在意地笑。

“我?我身上没有爆点,没有探究的必要。”棹西一下便意兴阑珊,想一想,自己先略略犹疑起来,“大约,没有。”

“曲先生过谦了,你简直有爆点一箩筐。”时好捞过筷子就边上的位置帮棹西摆好,看一眼乐言,脸上仍是遮不住的笑意,“比如,带选美小姐去滑雪,想表现却不幸撞到树上惨成脑震荡,还有,那个,亲自送花送错地址被肥洋人端着猎枪轰出来,还有还有……”她兴致高昂地细数,瞥见棹西窒气,立刻心有戚戚,“乐言怎么说的,噢,其实多年来你身心屡次遭受重创。”

棹西放汤盆的手僵一僵,面无表情地说:“是么?我不记得了。”

时好捂住下巴,明笑窃笑,挡不住一脸快意,“他这种表情……我原本以为有杜撰的成分,看来真实不虚。我抬看他了,总以为这类事,他向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浑然天成。看来也是后天坚持不懈磨炼出来的。”

棹西狠扫一眼乐言,乐言立即辩解,“你看,在尊夫人眼里你是平面雷公形象,为兄只好负责帮你构建的略微立体丰满一些。”他大言,“我这是在帮你,不用谢。”

棹西不动声色坐下,“你预备转行做整形?有前景,我愿意投资,至少可以让你见多几位离身心健康只差一步之遥的女性,你可以顺带也拯救她们的灵魂。工作娱乐两不误,你的本色。”

乐言听他讥诮,悄声对时好说:“完了,生气了,怎么办?”

“小气鬼,不理她。”时好趴在桌沿,皱鼻子。

棹西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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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颜又维持风度,给时好布了一筷子碧绿的蒿菜,“别闹了,先吃饭罢。”略一思索,又淡道:“这么一说我好似有点印象,其实应该感谢那一次撞树,否则后一日我就要同对面这一位去参加当年的全加网球男双初赛,锦城替我们报得名。”

“这不是你的爱好?”时好含筷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棹西漫不经心说:“所谓不惧神一般的对手,只怕猪一样队友。”继而总结,“看来脑震荡得相当及时。”

乐言展臂夹棹西面前那一盘菜,大方地说:“我的确不具运动细胞,手脚不协耳水不平,否则岂不连他最后一点光芒也遮掉,大风同锦城只会更哀怨,叹自己先所生非人后矫枉过正。”

时好目光趣致,张口刚想笑,只觉桌沿一颤,她不禁嘶一口,嗔道:“曲棹西你怎么踩我。”

棹西眼光略一闪烁,又恢复波澜不惊的姿态,“对不起,踩错了。”

乐言毫无避讳,反而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战争结束,老曲完败。此番为池鱼预备的庆功宴,三素一汤,鄙人只问一声,白饭管饱否?”

棹西不理,鄙夷地哼一口气,时好见势不对亦不敢接话,只好埋头扒饭要紧。庄姨耳尖,捧着一碗饭进来,“谁要添饭?”

乐言赶紧举手,“我,我。”

时好只觉右边人的脸已是乌云万丈。

用过一餐简单的饭后,棹西从容起立,沉声道:“时好,我有话和你说,跟我过来。”

时好见他威严不由缩一缩颈,朝乐言无奈一笑,只好尾随棹西进卧室,见他背项已对,不禁暗笑他狭气,“怎么了?什么话不能在楼下说?”

棹西低索一阵,话里有些不自在,“乐言刚才说的,全是很久以前的事,我真得没有什么印象了。”

时好一愣,她并不在意,多少该在意的事她也没有在意,怎么会追究起与她毫不犯界的事,她只是好奇,如此而已。

于是她攀住棹西的背,起了一丝耐心听他说下去,接问道:“所以?”

他反臂牵住时好的手,神情有一丝落拓,忽地话锋一转:“时好,你寂寞么?同我在一起,这三年。”

这话逐字逐字像海绵吸水一样渗入她的耳里,时好微一皱眉,又大感稀奇,“你把客人撇下,就为了问我这个?哗,我要鼓掌,乐言威武,几句话居然把你打成内伤?”

“我认真地问你。”何止内伤,眼下他快要咯血,不禁有一点恼,“你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整天关在这一亩三分地就像是坐牢,你不生气?今天以前,我甚至以为你已经忘了该如何大笑,我怀疑如果不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会……”

时好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倒吸进一口气,“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所有人都争着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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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要对我的病负责。棹西,我以为你这一生也不会有这种觉悟,极好,我应该表示欣慰。”

“沈时好!你这个女人……”他动怒,他已经许久没有动怒,许久。

“好好好,你先别气,也别把我的处境说得这样进退维谷,否则一会我想明白真觉得委屈怎么办?”时好倏忽想到早上乐言才要她同他坦白,不过转眼,机会已然上手,稍纵即逝,她要不要抓住?

时好镇静,“听我说。首先,我有朋友,若昭,未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只因我对谁也不会到毫无保留的程度,性格使然。何况老友在精,一位足矣,我有选择恐惧症,若有一堆朋友势必阵脚大乱。家人?蠢猪,你,乐言,还有……只是家人比朋友更情势复杂,我们接近,于是知道对方的软肋在哪里,我不勉强也勉强不来。另外,我在养病,一亩三分地就很好,清静,没事我可以晒晒太阳拔拔草喂喂鱼,我从前就向往过这种生活。当然你要是想买几座山给我我是不介意,却只怕目前也没有力气跑完……”

“你这是在安慰我。时好,我不需要你安慰我。”棹西坐到沙发上,更落寞地笑。

时好停一停,简单直接地说:“正好,我更想说,可我一样恨极你。”

棹西神色一震。

……

楼下,乐言在餐桌上坐了一会,怔然望着窗外不伦不类的景致。

逸成园的庭院里原本有一方极宽的泳池,二十四小时恒定水温,他曾有一次亲眼目睹棹西与哪一任女友在里头一泡一日,自清晨到黄昏,曲棹西向来精力过剩,还说生命在于运动。可如今,这个泳池竟然已经不见了,替之为一个养鱼的浅池,并不规则的形状,围着一圈光洁斑斓尚未爬青的鹅卵石,波光粼粼,水声潺潺,古朴而静谧,与西式雅致的别墅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他揣测时好不会游泳,又或许她会,却再也不能够了,她提到自己的身体眼神便闪烁不定。沈时好骨子里的保守,谁也看得出来。而乐言相信哪一日再入逸成园,这里恐怕会被改造成苏式园林,如果不是时好尚在病程,兴许棹西已经这样做了,他的深思熟虑,“体贴入微”,时好已经习惯了,败也病,成也病,他成功把时好框住——她也是心甘命抵的,她连抱怨都虚弱如斯,甚至说着说着叫乐言听出一点甜的意思。

这世上最可笑的事莫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这个世上最可敬的事莫过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乐言站起来,取过放钥匙的台几上的笔及便签纸,唰唰写下几个字,就抛下笔打算离开,却见楼梯上的廊道里棹西关上卧室的门,预备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乐言看出点苗头,他泰然。

“要走?”一个男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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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要走。”另一个男人答。

棹西默不作声点点头,乐言则说:“给你留了一张药方。”

棹西说:“谢谢。”

乐言略去他口气里的生硬,淡然地离开。

棹西目送他出门,下楼,一边扣上衬衫扣子一边走近台几,手伸出去,踌躇,终于还翻开那张对着的小纸条,忽地浮起一个讳莫如深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