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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入冬没几日,帝都就飘飘洒洒下起雪来。

        皑皑白雪无声覆盖着宫城里的琉璃宫顶、白玉管道,穿着彩衣的宫人寂寞的清扫着积雪。

        皇城中不住回响着“哗、哗、哗……”的扫雪声,越发显得空旷、神秘。

        启玥穿着一身亲王朝服默默的站在玉阶上,黑狐皮领子衬得他面色格外苍白,只是抿着嘴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

        郑福喜默默走过来:“六王爷,皇上要见您呢!”

        启玥点点头,随他进去了:“阿公,父皇是召见谁,谈了这么久?”郑福喜伺候今上几十年,诸皇子同他十分熟稔,都亲切的称他“阿公”。

        郑福喜还不待回答,启玥就听见了启瑜的笑声,如被毒蛇咬过一般。

        郑福喜默默看了启玥一眼才赔笑到:“九王爷今儿个赶巧也来请安,只比王爷您早了一步。”

        启玥温润一笑:“九弟回京不久,父皇有他多陪陪,对病情原是有利,小王也是高兴的。”

        郑福喜敛眉笑了笑:“六王爷最是识大体。”

        启玥笑得憨厚:“阿公谬赞了。”话音刚落,就看到启瑜迎面扑了过来:“六哥!”

        启玥强抑心中那股厌恶,笑道:“九弟!”

        “六哥的腿可是好利索了?”

        “无甚妨碍了。”

        “这就好……前儿我才得了一只胖大的人参,原是我母妃给我谋得的,说是补身用,可巧我回宫后就一直被她强迫着吃这些劳什子,夜里鼻血直喷,刚刚跟父皇当笑话讲了,被他一顿奚落,反正我也不需补了,这参就让人给你府上送去,怎么样?”

        启瑜一番话说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处处戳到启玥的痛处。

        启瑜之母褚贵妃权势滔天,自梁皇后去世,实乃后宫之主。而启玥因母亲身份卑贱,自小被泼妇一般的赵贵妃抚养,儿时的启玥被那赵贵妃百般□,却还要小心翼翼的笨拙讨好,其中痛苦难以一一明说,直到赵贵妃去世,启玥才算慢慢有点尊严。

        启玥自十四岁就跟在今上身边办差,虽刻意藏拙,却也从不敢怠慢,今上从未真正给过他好脸色,不论他做了什么,都不冷不热,哪有半分父子情分露在脸上,对待启瑜却不同,嬉笑怒骂从不遮掩,启玥有时见到今上、褚贵妃及启瑜三人在一起的样子,只觉得这才是一家人,自己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这么想着,心中越发刀绞一般疼痛,恨启瑜更是入骨。

        启瑜却还是浑然不觉的唧唧呱呱道:“……父皇适才说京西枯荣寺的梅花现在当是开得极好,让我去看看,顺便进去瞻仰瞻仰里头的前朝文人墨宝,学点知识,苦于找不到人,皇兄陪我去吧!”说着就撒娇起来。

        启玥心里料定启瑜是在这儿装疯卖傻,面上森冷。不动声色的轻甩了下衣袖:“九弟如今回京,身上没有差事,我却与你不同,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闲,我还有事同父皇商议,九弟自去吧!”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福喜看了启瑜一眼,目光似有深意,拂尘一扬,也跟着去了。

        启瑜一个人在原地站了站,略略一笑,也转身走了。

        枯荣寺在京师西郊,虽没易水湖畔灵隐寺那险峻迷人的自然风光,却自古来便是文人墨客集会的圣地,红梅掩映的走廊上遍布文人墨宝,常常有游客前来拓印,灰衣沙弥小心翼翼的将拓印好的宣纸递给游客,游客就往一旁的木箱里掷上两文香油钱。

        启瑜此时也穿着一身便装混在人群中游历起来,他原是个没文化的,认出一幅字是他那位著名爱到处留字的先帝爷爷留下的墨宝,照着那墙上的字依依呀呀念了半天都念不通顺,遂讪讪的往热闹的地方去了。

        枯荣寺是京城第一大寺,虽是佛门,却充满了人烟气,每月里各色人等都会前来烧香集会,顺便吃一顿枯荣寺最富盛名的斋饭,那素鸡素鸭味道鲜美,价格又十分公道,一直是京城的名菜之一。此时正是饭点,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斋堂了。

        启瑜纳闷,虽然这枯荣寺的饭好吃,却也不是不要钱,怎么排了这么长的一条队,真是咄咄怪事。

        懒洋洋的踱着步子走过去才发现排队的都是些穷人乞丐,这原是枯荣寺斋堂的侧门,专门用来施粥的。

        那斋堂上,持勺舀粥的女娃头包灰布巾,俏丽明艳,却是个熟人。

        启瑜披一件貂鼠皮袍、人高马大的戳在路中央发呆,后面被挡住的小乞丐不免抱怨:“穿得这么好还同我们来抢这不要钱的粥,什么意思?”

        另一个乞丐更加刻薄:“你懂得什么?他哈喇子都要落下来了你看到没有?他哪里是来喝粥的,分明是来看月桂姑娘的!”

        启瑜自觉对月桂这等泼妇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转身望了那两个乞丐一眼,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你们都认得她?”

        那乞丐一撇嘴:“这位小兄弟的怕不是京里的吧,这状元爷家的月桂姑娘,谁不认得?人又美心底又好,谁娶了她是谁的福气。”说完,捧着破碗一脸向往状。

        旁边那个乞丐打趣道:“就你?也配?也不想想她是谁的女人,你可比得上状元爷的一个脚趾甲盖?”

        两个乞丐互相揶揄得正欢,启瑜皱眉道:“状元爷常借了这枯荣寺的地方舍粥吗?”

        “是啊,每月逢一逢五,你要来看姑娘也得换一身衣裳,穿成你这样,太扎眼了……”

        启瑜摸摸鼻子,才走出斋院洞门,就被人唤住了:“诶,你,等等……”

        那声音脆生生的,不是月桂却又是哪个。只见她不似之前那凶恶模样,笑得欢畅:“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启瑜对她心有余悸,一边往外挪步子一边含含糊糊道:“随便转转。”

        月桂哼哼笑:“鬼才信你,我老远看到你盯着我一劲儿发呆了,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

        见有人这么同自己说话,启瑜有些不可思议,凑近了月桂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小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月桂被他的呆头呆脑逗得嘻嘻笑:“土鳖九王……”

        她那王爷两个字还没念出来,启瑜就上前扑住了她的嘴巴:“哎呀我的祖宗,你小声点!”

        月桂还在扑哧扑哧笑着就被启瑜拉到了一处隐秘点的地方:“你不是在舍粥吗?怎么跟出来了?”启瑜手掌上还沾着月桂笑出来的唾沫,在她衣襟上随手擦了擦。

        月桂斜眼看他:“我刚刚看着你了,想着之前待你有点过分,就来跟你道个歉。”

        “哦。”启瑜点点头:“就这啊,那我原谅你了。”想了想又道:“其实还害你被你主子打了一巴掌,我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月桂嘿嘿笑起来,拍了一下启瑜的胸膛:“你倒是个爽快人,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下次你去胭脂巷里喝花酒,报上我的名号,不收你银子。”

        启瑜呛了一下,脸都憋红了。心想着这好歹还是在庙里啊!

        月桂见他这样,扑哧一笑:“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她在李穆身边长大,在这些事情方面见得挺多,又没经过人事,也就放得极开。

        启瑜耳根子都要红透了,想想那李穆是什么样的人物,只当月桂早已身经百战了,这么想来,看着月桂的眼神又有些变味,转身就走了。

        月桂却拉着他不放:“怎么话说一半又走了?”

        启瑜低着头:“你是别人的女人,我不能同你说太多话,以免引人误解,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他想着李穆对月桂随意打骂的样子,心里怜悯月桂,不想同她找麻烦。

        月桂知他误会,脸上一时开了个染料铺一般,青红变换,正待开口要骂,却听见了一个温润的声音道:“齐兄,怎么在这儿站着?”

        启瑜转头,就看见一身白衣的李穆风度翩翩的站在那儿,身边立着个黄衣美人儿,虽戴着帷帽,看身段就让人*。

        启瑜支支吾吾正不知要说什么,月桂从一处石隙处转了出来:“公子爷……”

        李穆见启瑜神色不豫,只当是月桂又怎么了人家,对着月桂作色道:“你又怎么了?”

        月桂知他误会,冷冷扫了李穆身畔美人一眼道:“你问他自己吧!”转身甩着胯去了。

        启瑜连忙道:“她没怎么着我,真的,状元爷别误会,真的。”

        李穆见启瑜这紧张的神色,不知怎么就觉得不舒坦了。

        一旁的美人扑哧笑出来,声音极甜美:“状元爷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一对小儿女冤家?”

        这姑娘有一双美而纤弱的手,手腕上套着一只小小紫玉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