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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惠芸房里,李肃秋正木然地面对着床的方向站着,握着手枪的右手无力地垂下来。莲恩扔了手里的东西奔向床边。惠芸双眼紧闭着,苍白的脸上定格着痛苦,额头上的枪眼还在细细地淌血,召示着她曾是个鲜活的生命。

莲恩愤怒地瞪着李肃秋,“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为何,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好好善待,你不配做个男人,你就是个禽兽。”说完,莲恩嚎啕大哭。

李肃秋沉重地转身,捡起莲恩扔在地上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云淡风清地说:“残忍的不是我,是这东西。我不过是让她早些结束痛苦。”然后扔了手里的盒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何管家安排人进来装敛的时候,莲恩停止了哭泣,走出李家。本只是想随便走走,却没想到走到了李建武的家门口。看到李建武,莲恩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李建武看到莲恩如此伤心,心里焦急,却还是耐心地给莲恩擦眼泪,等她哭完。哭够了,莲恩便把事情给李建武简单地说了一遍。

李建武听完后长长地舒口气,“莲恩,李肃秋说得没错,惠芸是被福寿膏害死的。你无法认同他的做法,只是每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方法不同而已,却并不代表他绝情。如果我是惠芸,我也会情愿早点结束痛苦。”

“可是她说过,不管怎么样,她都想要好好活着。”

“可是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她是有好好活着的愿望,但这个愿望不够强烈。莲恩,抽大烟不是她自愿的,可是她在明白大烟的害处或是已经脱离苦海的时候是可以凭借自己强烈的精神意愿去戒掉它的。抽大烟是很难戒但并不代表戒不掉。”

“可是惠芸姐死了,他都不伤心。”

“谁?李肃秋吗?流泪代表伤心,但伤心并不一定非得流泪。有时候泪往心里流的那个才是最伤心的。像他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自然不会像你一般了。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莲恩,我们都需要把心放宽,要学会坚强。”李建武转身望着门外,眼神空洞而幽深。

看着李建武僵硬的后背,莲恩自问,一夜之间所有的亲人遇难,需要放多宽的心,才能容纳如此沉重的痛?

居心1

六月荷花盛开的时候,湘江沿江一带水灾泛滥,大批的难民纷纷涌进省城,每条街每条巷都能看到成群的难民。莲恩从难民身边经过的时候,看着那些可怜无助的眼神,特别是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一颗心紧紧地揪着,才发现,与他们相比,自己是多么幸运,自己的那些不幸和所谓的怨恨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政府象征性地开设了几个粥棚,每日定时定量地向难民施粥。也有部分富有良心的商人在自家大门外开设粥棚,定期或不定期地施粥。但对于日趋增多的难民来说,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有些学校以及社团也都加入到开设粥棚的行列里来。女子爱国社虽全是女将,但也不甘人后,又适逢假期,纷纷想办法向自家或是亲朋筹款,准备也开设一个粥棚。

林百合家虽然富有,家人却都是些唯利是图之人,都认为林百合是在小孩子胡闹,均不愿搭理她,所以她一狠心,将她母亲生前给她准备的嫁妆给当了一些,算是出了自己的一份力。柳柯家里虽也算是富农,可是柳信总是大手大脚,经常还要花柳柯那份生活费,而且还欠了不少债,柳柯也是拿不出什么来,但是老家刚好寄来了三个月的生活费,柳柯一拿到手就连柳信的那一份一起,上交到了团长手里。柳信知道后气得跳脚,跑到社里想要拿回去,却被社里的女将们批斗地只能抱头鼠蹿。

莲恩倒是好办得多,唐家是衡城首富,归雁又是莲恩的好姐妹,只要莲恩开口,唐瑞安于情于理都要拿出点来。

下午放学后,莲恩带着柳柯和林百合来到唐瑞安的别院。厅里,大夫正在给归雁把脉。

“三少爷,三少奶奶的胎象很好,八月底定能平安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唐瑞安听了很开心,正要开口道谢却被归雁抢先问道:“大夫能看出我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呃,可能是位小姐。不过现在还小,不一定准确。”

归雁有些失落,唐瑞安却没所谓,仍旧很开心,“女孩也很好,就是希望多像我一点,听说女儿像父亲多,会比较有福气。”

“呵呵,三少奶奶一定会生出个有福气的女儿的,我们就提前恭喜三少爷了!”林百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三少爷,我们女子爱国社最近在筹备开设一个粥棚,向难民们施粥,您要不要做些善事,为即将诞临的女儿多积些福?”莲恩觉得柳柯笑得很贼。

“要的,要的,家里没放太多盈钱,你们在这里玩,吃了晚饭再回去,我现在去店里给你们拿。”唐瑞安说完便满面春风地出了门。

三人在吃过晚饭回家的路上起了争执。林百合和柳柯从莲恩手里抢走了银票,认为从唐瑞安那里筹来的款不能算作是莲恩的功劳,因为莲恩没有开口。而莲恩坚持认为这是自己妹妹家的钱,又是自己把她们带去唐家别院的,理应算作是她的。

回到李家,莲恩越想越郁闷,突然想起李肃秋虽然在上次战争中吃了败仗,损失惨重,又受了重伤,但听说他私下还有些产业,也有不少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可以打打他的算盘,于是去找李肃秋。

李肃秋的书房亮着灯,门也没有关上,莲恩直接走了进去。

莲恩进了门,李肃秋才察觉到,虽若无其事地将书放到抽屉里,却还是露出了些许慌张,有些不满地问:“你学校老师没教你进别人的门要敲门吗?”

莲恩却盯着书桌对面墙上自己给李肃秋画的画像,得意地说:“呵呵,把我的画作挂在唐伯虎的画作旁边,看来我的画作在你眼里还是有很高水准的嘛。”

“哼,你看清楚来,那是清代一个不知名的画家临摹的。”

“那能临摹地这么逼真,说明水准也不比唐伯虎差嘛。看来你也挺有水准的,给我的画作挑了个那么好的相框。李肃秋,其实你还是挺有眼光的。”

李肃秋把腿架到桌上,左手环胸,右手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等着莲恩的下文。

莲恩觉得站着跟李肃秋谈钱的事情怪别扭的,而且还好像矮了一截,可是左右瞄了一眼,发现房里只有一张椅子,而且就在李肃秋屁股下,于是皱了下眉,然后跑出去找了条凳子坐到李肃秋侧面。

李肃秋只是头稍微侧向莲恩,其它姿势和表情不变。

莲恩不满地皱眉,“你妈没教你坐要有坐相吗?”

李肃秋摆正头,不看莲恩,“我不没会喊妈的时候我妈就死了。”

莲恩一时哑口,暗骂自己不会说话。

“你不会是打算坐这里陪我看书吧?”

“呃,我,我们女子爱国社在筹备设立一个粥棚,你看……”莲恩干笑着开口。

李肃秋点点头,“嗯,这种事应该不会被警察抓起来,你可以去做。”

莲恩收了笑,她可没耐心跟他打太极,于是不满地说:“我想要说的是,你是不是应该拿点钱出来。”

“我为什么要拿点钱出来?”李肃秋不满的侧目。

“因为你作为那些难民的同胞,理应为他们做些什么!你也应该为你自己为你的子孙后代多积点福不是?”

“我要不打算积福呢?”

莲恩有些生气了,提高声调说道:“你还是不是人了,你没看见外面那些人饿着肚皮,睡在大马路上吗?”

李肃秋依旧语调不变,“你不是经常说我是禽兽吗?”

莲恩噌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凳子向后一翻,“你的钱还不是烧杀抢掠得来的?我不过是让你还人家一点而已,你也太绝情了!”

李肃秋瞪着莲恩,“你好像没弄清楚你现在的吃穿住用都是哪来的。”

“那是你逼的,我才不想花你的,你要愿意放我走了,我还要谢谢你呢!我才不想呆在这里帮着你啃人家的肉呢!”

李肃秋火了,架在桌上的脚顿时下了地,扬起手来想要打人,吓得莲恩直缩脖子。

“报告!”丁保安的声音在门口想起。莲恩长长地舒了口气,救星来了。

“什么事?”李肃秋收起手来沉声问道。

“团长,旅长叫你过去一趟。”丁保安说完用左眼偷偷瞄了一眼莲恩。莲恩也对他调皮地眨眼。丁保安在上次战役中瞎了右眼,很斯文秀气的一张脸上套着一个黑色的眼套,显得特别扎人。

李肃秋瞪了莲恩一眼,“回头收拾你!”然后大步走了出去。丁保安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回头对莲恩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继续跟上。

居心2

莲恩记得小兰曾说过,李肃秋从不爱看书,书房里的书都是拿来做摆设的,难道小兰弄错了?还是李肃秋突然转性了?莲恩好奇地打开李肃秋的抽屉,把书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新青年》,以前李肃秋从她房里收走的那叠书的其中一本。莲恩得意地一笑,放了回去。走到门口,莲恩又折回来,把书从抽屉里拿出来,端正地摆在桌面上,又将桌上的一只玉狮子压在上面,然后走出去。

郁闷了一晚上的莲恩早上起来出门的时候,何管家将一叠银票交到莲恩手里。莲恩数了数,比从唐瑞安手里拿来的银票多出一半,于是兴奋地谢过何管家,蹦着去学校。

莲恩是女子爱国社里最后一个上交筹款的人,却是上交钱数最多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