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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梦魇重现



莫言秋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样狼狈的时刻再见到挚友的。

        经商多年,他不说朋友满天下,起码也是口碑极好的,可是若是问及挚友,那便只有溯源安郎。

        在外人看来,莫言秋和安以墨这样的朋友,是纯粹的色相与金钱的交易。

        安以墨花了大价钱把自己残花败柳的妹子嫁给了仪表堂堂的莫言秋,这两个人横竖是和“挚友”搭不上边儿的,顶多是一个愿意卖,一个愿意买,两个合法商人的一笔买卖。

        对此,名声狼藉的安大少不多做解释,而莫言秋也是个话不多又满口礼义廉耻的人,流言在这两个人面前被咔嚓斩断了,然后分小路回合到了焦点人物安以柔身上——

        自休回家的安以柔是这场暴风的风眼,现在,她终于在葬月来势汹汹地讨伐下,走出平静区域,开始狂风暴雨。

        安以墨就目睹了挚友莫言秋被辣手摧花的第一幕。

        只见那男人利于马车正中,两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在休息了片刻之后,在安以墨和念离这一对不速之客闯入并各自打了招呼后,在莫言秋宣布开战后,开始了不知第几轮的叫量。

        内容只两个字:对骂。

        葬月的骂人功夫念离太清楚不过了,一个字,辣。

        毫不含糊,绝不委婉,不顾及在场听众,绝对无例外杀伤,就连壁风大半个屁股坐到龙椅上去了,她也能照骂不误,就好像她脖子上长的不是脑袋似的。

        安以柔和她相比显然更怀柔却更深度一些,多年来忍受那么多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挖苦讽刺起来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架势。

        这样两个女人的对骂,单纯从技术角度来讲,着实精彩绝伦。若不是看着立于中间的莫言秋已经面如死灰只剩下三魂四魄了,安以墨断不忍打断这出戏。

        “柔柔,叫你来追念离,你怎么自己倒在这里撒泼起来了?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也不能见到一个同类就忘乎所以啊,忘记你已经从良了么?”

        安以墨一番话说的葬月面色一阵子蜡黄,安以墨这拐弯儿骂人的功力比起他妹妹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葬月早就从惜花的密信里得知,当年威风一时的逐风如今嫁了个装疯卖傻的商客,脾气古怪,说话不太着调,如今一见,不知他是大智慧,还是大疯癫。

        葬月本是被安以墨的一番话给弄得懵懂了,嘴巴刚刚闲下来,就听见对面马车顶上安以柔颇为得意的笑声,于是整个人再度爆发。

        只见她上下嘴唇刚刚分开,念离突然走上前来,虽然仰面看着她,却依旧有股子让人不得不折服于其强大的气场。

        “我代我相公和小姑给葬月你赔罪了,希望看在往日姐妹情谊上,不要再计较。”

        葬月与逐风那么多次短兵相接,这一招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小风嗖嗖地吹着,葬月活脱脱灵魂出了窍。

        安以柔又噗嗤一声笑了,大嫂不愧是大嫂,这么一句卑微的话,却把葬月给弄懵了。

        这难道就是作为正房夫人的智慧和气度?

        “嫂子,别走了,我还有很多要跟你学的。”

        这怕是念离嫁入安园以来,听到安以墨身边的女人们说的第一句人话。

        这话让念离心底涌动出一股子不知为何的酸楚,竟然让她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安以墨一把扶住了她,附和道:“我也有很多要改的,你再给我,给柔柔,给这个家一次机会吧——”

        莫言秋转脸盯住安以墨,眼神中有不解也有惊喜,而葬月在被念离那么一句话弄蒙后,又彻底被安以墨这一句话给震惊了。

        逐风是如何搞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在这天下之中,居然会有男人将这样一句话说出口?

        不知为何,葬月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了逐风甘心留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相夫教子的因由。

        其实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表面风光的宫人,还是行走在权力宫宇内的凡夫俗子,哪一个不是渴望这样简单、安心的归宿呢?

        宫人出宫,自古以来,都被称为“大赦”,这样的说法,必是有它的道理的。

        一时兴叹后,葬月又一次坚定了抢走莫言秋的决心。逐风能有的幸福,她葬月也必须有!

        所以,当她十分大脸地死跟着入赘女婿莫言秋进了安园,当她那么理直气壮地面对层层家丁的阻拦,葬月只是如往昔一般好似无脑地冲出一句:

        本姑娘不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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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早起来壁风就觉得不自在。

        刚开始魏思量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壁风左眼就一直没闲着。

        后来魏思量改口说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壁风又极为配合地开始蹦跶右眼皮。

        魏思量破釜沉舟说,怎么跳都有财,偏他眼皮又不跳了。

        所以壁风上安府拜访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迎接未知的灾祸。

        来开门的是煮雪。

        俩人在门口瞪了许久。

        “园子里这两天客人不断,大家都忙得晕了。”煮雪解释了一句,壁风狐疑地瞪了她一眼,“就算如此,你一个客人,也不该站在这里吧——”

        正说着,一个莽撞的人一头撞到他的后背,壁风端好的架子顷刻稀里哗啦了,整个人狗啃屎地被撞倒在地,远远看着的魏思量看着一头冷汗。

        壁风身子撑在地上,头愤然地抬起来,煮雪捂住了长大的嘴巴。这样的场景,对于知道他身份的煮雪来说,着实尴尬了。

        壁风也很尴尬,但是当他回头去找那不知好歹的人时,恼怒立即占据了上风。

        把他扑倒的不是别人,而是和他冤家路窄的安以笙!

        此刻,这臭和尚手里捧着一茶叶蛋,小心翼翼,如获珍宝,犹如没看见壁风一般,眼里满含着笑意,直勾勾盯着煮雪。

        “太好了,你真的在这儿等着我呢!”

        煮雪不自觉扫了壁风一眼,壁风也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信誓旦旦要抢走安以墨么?关这鬼死的和尚什么事儿?

        难不成王八绿豆没对上眼,王八倒是看上了玉米粒儿了?

        “他见不到我,又要嚷嚷的满城风雨的。”煮雪也不知自己为何多嘴解释这么一句,甚至不知道为何会想去看看安以笙听到这话的表情——

        他会突然间失望了么?

        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厚着脸皮?

        不出意外,安以笙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坚定地判定了后者。

        而煮雪那心尖的某一点,不知为何,被这笑容,狠狠地惊蛰了。

        壁风看着这厢高调的深情,那边低调的无作为,脸拉得老长,拳头攥得紧紧的——

        女人啊!女人啊!

        这世上比城墙更坚固、比城门更脆弱的,都是这两个字,女人!

        这个时候,魏思量在思路抽搐几秒钟后终于恢复常态,箭步上前扶起主子,打扫干净大褂,扯好衣角,把从侍卫到太监的活儿都包揽了。

        壁风抖擞了一下子精神,压低了语调,逼问着煮雪:“前些日子,你不是有话允诺过我么?怎么几日不见,居然敢欺——”

        煮雪也抖擞了,让出一条路,活脱脱把壁风差点说漏嘴的那句给圆场回来:“我的确欺骗了毕公子,当初没有问过妹妹的意见,就私自接了毕公子的聘礼,是我的错。”

        壁风挑了一下眉毛?

        聘礼?

        这倒是新鲜。

        煮雪不动声色地站在一侧,面无表情。

        当今情况,若是直言她本已将逐风说走,又一时心软遣人追她回来,壁风定不会饶了她。

        可若是依照先前所说,各取所需,怕是鱼死网破得不偿失。

        失约在所难免,总要给陛下一个交待,所以这大半天煮雪思前想后,终于找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原来如此,这就是姐姐出走的原因啊,都说一女不侍二夫,现如今人家追到这里来了,倒是新鲜了——”

        壁风一仰面,一个打扮得盛装的女子牵着宝儿的手就出来了,他微微一簇眉头,扬起声音道:“这是你们安家的奶娘吗?说话没大没小的,不成体统!”

        裘诗痕一个趔趄,败下阵来,敢情好,到了现在堂堂的毕公子还没认清她的脸哪——

        安老夫人花团锦簇地被拥出来,见了毕公子也笑眯眯的。

        掌着安家生意大局的老太太深知,这毕公子来路不小,不能得罪。

        “毕公子,昨天晚上我媳妇离家出走了,后来她姐姐来跟我说明因由,原来是早就许给你一门亲事,她自己却不情愿,嫁到我们家来了——麟儿正去找她回来,当面说清楚。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讲究的就是诚信为本,不会让毕公子人财两空的。”

        壁风瞥了一眼煮雪,心里已经明白了八成,虽是不太情愿,却也有点做戏的新鲜感,半推半就地把这谎话圆上了:

        “当年念离奉旨宫中,她姐姐早就为她做媒,许给毕某人,因此我一路追她至此,也不算唐突吧——这件事,我看的确有必要让我与安公子和念离好好谈谈。”

        “这当然好说,只要等他们回来,要退聘礼,我们安家可以代为——”

        “我不缺钱。”壁风生硬地回绝。

        壁风话音未落,园子外面一个女人破了音的嚎叫贯穿全园,简直就是他的二重唱:

        “本姑娘不差钱!”

        哪个姑娘和他这么志同道合?

        正思索着,园子口嘈噪声越来越大,壁风潇洒地回头,明晃晃一只绣花鞋横着飞进园子,直奔他而来——

        “小心——”

        魏思量猛地向着主子扑出来,谁知另一边安以笙也扑了过来,两个大男人空中猛烈撞击后,绣花鞋顺着夹缝啪地拍在壁风脸上。

        鞋子滑落,掉落在魏思量面前,他筛糠一般地抖,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只能瞪着眼前的安以笙,恨不能一个勾拳把他打得满地爪牙。

        “你扑出来干什么!”

        “如果你把你家主子扑走了,那鞋就打到煮雪了!”

        壁风脸部抽搐了两下,侧目看着笑而不语的煮雪。

        半响,他深抽一口气。

        “不知是否是我多心,这仿佛有些似曾相识。”


        正说着,一个疯张的赤脚女子冲破了家丁的阻拦,奔到园子里来,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壁风脸上,就好像他脸上停了一只大苍蝇似的。

        葬月。

        葬月?

        葬月……

        葬月!

        壁风倒吸一股子凉气,这能不熟么?小时候不知道被这鞋底打过多少次——

        通常都是四大宫人聚众搓牌,飞出一只绣花鞋来砸中无辜路过的他。

        如今简直就是梦魇重现。

        “本姑娘说了,不差钱,要多少钱才肯让我住进来,直说!”葬月嚣张依旧,壁风面无血色,煮雪抚额蹙眉,门外一步跨进来的念离轻声细语地说:

        “屋子倒是有,刚接到消息,惜花已经到城门口,你们可以住一间。”

        安以墨沉着脸跟在后面,在门框上抓出长长一道痕迹。

        往后这四个女人搓个牌,风花雪月,血雨腥风。

        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国色天香,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