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岂会岂会,程某虽是个粗人,却也拿得起放得下,敢赌就不怕输。”

“程公子果然是爽快人。唔,这把轮到您下注了。程公子请。”

一连数轮下来,赌资由黄金一百两涨到五千两,单纹惜再也没赢过,彷佛适才那一下真的是运气突然爆发。

周围刚刚兴奋起来的人们又一点点百无聊赖起来。

单宸非再无半点变化,平平静静喝起茶。

南晟钰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

南卿烨淡淡瞥了赌桌上的程烈一眼,扫视全屋之后,视线最终落到单纹惜身上,眸色似水,殊不知宁静之下是否暗藏波涛汹涌。

“这把我要赌大一点。”银牙紧咬,单纹惜脸色涨得通红,就如那些输红了眼的寻常赌徒一样。

程烈眼中一闪而过鄙夷,复而哈哈一笑,“单姑娘想赌什么,尽管下注,程某今日舍命配美人。”

“好,既然程公子如此魄力,那你我便玩大一点。”纤纤素手一挥,“拿纸笔来!”

小厮端上托盘,单纹惜安静而迅速地挥就一纸契约。

隽秀的字迹,言简意赅的内容,程烈一目十行,眉头顿时高高扬起,满面诧异,刚要重读一遍,对面传来清脆的嗓音。

“单氏商行在苏州共有大小店铺五百七十七间,价值黄金万万两有余,千倾良田,所种之物各不相同,每年盈利千万两黄金,其价值,无可估量。”

随着她话音落地,众人皆是惊诧不已,程烈的眼瞬间瞪圆如铃。

就连一直眉色淡淡的南晟钰都紧张起来,虽然早知单纹惜和程烈乃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是如此一来,如果单纹惜赢了,程家只怕是要倾家荡产,那这苏杭商界的天,是谁做主,可就说不准了。

何来不还手之理(11)

这时,单纹惜微微眯了眼睛,朱唇轻启,“若赢了,这苏杭的天下,可就全凭程公子呼风唤雨,程家做大,便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若输了,我程氏将倾家荡产,从此再无立足之地。”程烈满面凶光。

“如此,程公子是没胆量与我这小女子一搏了?”

轻飘飘吐出这极具杀伤力的话,单纹惜轻轻摇了摇头。

“也罢,也罢,这赌资确实大了一点,要赌上全部家产,可是不能轻易决定。是小女任性,让程公子为难了。”

软绵绵的话语看似谦让,实则贬低程烈的气度与胆识连她一个小小女子都不如,程家更是拿不出钱来与她一时任性便可甩手抛出苏州地界的天价生意相比。

是可忍孰不可忍,程烈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常年只有他欺人的份儿,何曾受过如此挤兑。

更何况还是来自于一个自己平日里都很看不起的小女子。

一把推开或怔住或受惊过度而昏迷的花娘,程烈拍桌而起,涨得通红的脸让他还算耐看的五官顿时变得狰狞可怖。

“哈哈哈哈哈,单姑娘何出此言,我又没说不赌!”

扯过托盘,程烈边写边说:“苏杭地界,程家所有织坊三十二间,价值黄金万万两,良田店铺家宅,合计金额不可计数。除祖宅祖坟,程氏名下所有的一切,今日全部押上,其价值足以同你单氏在苏州的一切相等。”

“啧啧,程公子倒真是谨慎,特地留下了祖宅祖坟,莫不是怕输了,祖宗连安息之地都没有。”

单纹惜摇了摇头,“也罢也罢,若单家祖宅祖坟在此处,纹惜怕是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既如此,便开始吧。”

扫一眼程烈推过来的契约,单纹惜龙飞凤舞签下名,甩手将其推到赌桌正中央。

接下来,偌大屋内,只有色子在盖盅中发出的碰撞声回荡。

程烈全神贯注在手中盖盅上,紧张得额头出汗。

何来不还手之理(12)

单纹惜仍然单手持盖盅,东摇一下,西晃一下,摇得随意。眉眼弯弯,空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卓面上轻敲。

那摸样,悠然闲适得如喝茶品点心,哪有半分紧张可言。

一张长桌,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看得周围众人莫测高深。

纤纤素手一停,一提,旋即,屋中令人窒息的沉寂被单纹惜清脆的嗓音打破。

“一一二。嗯,好小。”抿了抿唇,点一下头,单纹惜抬头看向对面,微微眯起眼,嘴角似笑非笑,摸样好似一只慵懒的猫。

周围众人早已确定她是必输,因此在略略鄙夷之后,皆将心神放在思考日后如何对付实力增强的程家。

因此,几乎无人注意到单纹惜一瞬间展露出的笑容,是何等妖娆邪魅。

那不是单纹惜该有的笑容,南卿烨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段柳晏。

这三个字在单宸非脑海中一掠而过。

“六六六!豹子,通杀——!!”

憋红了脸的程烈在这时候大喊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思绪统统震飞到九霄云外。

屋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单纹惜的纤纤素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而后往后一靠,慵懒靠在椅背上,笑靥如花望向程烈。

“便请程公子揭盖,让纹惜输得心服口服吧。”

“哼!”程烈重重一哼,抬手横扫,直接将盖盅扫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声落,一片寂静。

那些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人,此时脸上只有一个表情——震惊。

彷佛大白天见了鬼一样的巨大骇然,一个个膛目结舌,丢了自己的声音一般。

一时间,偌大屋内,几乎连呼吸声都不存在,静得好似一间空屋,落针可闻其声。

在品尝点心的南蕊仍旧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摸样,在此刻却显得突兀之极。

唇边高高勾勒起,南卿烨无声地笑了,一向神色淡然波澜不惊的眼眸瞬间变得大放异彩,彷佛看到了金银宝山。

何来不还手之理(13)

然,如此明亮的神色,在他抬头的一刹那,飞速敛了去,彷佛从未存在过。

眼底冰冷一片,嘴角却仍然微微勾着,这表情在那一身鲜艳红衣的衬托下,使南卿烨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来自幽冥之地的鬼魅一般,令人无法逼视。

不远处的赌桌旁,庸庸懒懒的单纹惜却直直对视着南卿烨森冷的眼眸。

收了程家,下一个,就是你们南家。

单纹惜熠熠发光的杏眸明确地表达着这个意思。

南卿烨抬手,遥遥朝着单纹惜一举手中茶杯,而后一饮而尽。

优雅,无声,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压迫力。

单纹惜淡淡露出个笑容,站起身,施施然伸手去取长桌中央托盘上的契约。

一道寒光直射而来,迫使单纹惜收回手,正要后退,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她垂在腰侧的手,熟悉的温度瞬间让她安心,任由其将自己扯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真慢啊。”单纹惜笑得没心没肺,与适才的高贵谪仙判若两人。

“爱妻玩得可好?”

闻言,众人顿时一怔,诧异地看向单纹惜。

未曾听闻单家女儿出阁呀!

众人看向单文惜的眼观瞬间换了几个。

单家女子竟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与人私定终身。

——就在一些蠢蛋看单纹惜的眼神越来越龌龊时,不知是谁难以置信惊叫出声:“他……宁远王?!”

众人闻言一怔,同时把视线转向那头顶白玉冠,身穿紫云纱锦服的男子。而这时他们才注意到男人的所佩戴的腰带跟他脚上穿的靴子。

靴子!

众人顿时大惊。

自元灭明起,靴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而这男人不仅仅穿的是靴子,靴子上竟绣的是一只生龙活虎的玉麒麟,再看他腰带上所配之物,正是代表宁远王的玉麒麟。

“噗通……”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带头惊呼:“王爷千岁千千岁。”

何来不还手之理(14)

单纹惜瞧着这跪了一地的人,再看看身边依旧只盯着自己处变不惊的家伙,不由得撇撇嘴。

这家伙,就是来看戏的。

她娇憨的模样令段柳晏一阵心痒。

手上微微用力,让人更紧贴自己的胸膛,薄唇贴在她的耳际,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地说道:“纹惜,你在我心中所有的一切,永远都是最完美的。”

低沉性感的声音传入耳,单纹惜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跳了出来,这男人!这个家伙,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会调情呀!

二人之间,虽相处多日,已有肌肤之亲,可是此时,单纹惜依旧是一阵面红耳赤,怒道:“还不叫他们起身。”

“遵命。”

动作极自然地勾了勾她的鼻子,段柳晏随意甩了甩手,再次开口,声音变得薄凉无情,“王妃的话尔等没听到吗?”

众商家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堆满了笑容,连声答应着,站直身子,毕恭毕敬退到一旁。

都道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单纹惜心想,这有权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心里偷着乐,单纹惜可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刚从段柳晏的臂弯里露出脸,便恢复了在外面时一贯冷清的摸样。

握住单纹惜毫无温度的手,段柳晏牵着人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冷冷开口:“意图谋害本王的爱妃,程氏九族,充军流放,发配边关,刨其祖坟,名下仅剩之祖宅,充公。”

不再看任何人一眼,段柳晏单纹惜相携而出。

众人顿时再次膛目结舌。

被雷压制住的程烈一张脸早已红得滴血,听到这话,整张脸瞬间黑得几乎滴得下水来,奈何口中被布条所缚,即便是想咬碎一口牙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