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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秦雁沉吟少顷,道:“毕竟江兰若身份不寻常,若将她成功劫走,可以在关键时刻要挟江亭。效果未见得比挑拨离间的差。”

蓝湛拿过一盏热茶灌了口,皮笑肉不笑的道:“反正这丫头在咱们手上,就是个烫手山芋!”

萧瑞儿被蓝湛说的也忧心忡忡:“不如咱们现就给盛兰山庄去信,让他过来一趟。”

照实说的话,江亭未必不信。

就跟当初凌英的事情一般,凡事总要讲个由头,临俪场总不会无缘无故将他胞妹掳走。江亭虽然心胸狭隘,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接过蓝湛递过来的糕点和热茶,萧瑞儿正欲多说,就听始终面朝窗子站立的端木开口了:“人已经来了。”

第七章  循循诱顽石

江亭一袭苍绿华服,手握一把折扇,动作优雅翻身下马,踏着朦胧烟雨,从容行来,拾阶而上。尽管眉眼间那抹阴郁神色显而易见,仍不失那份惯常携带的翩然风采。

衣衫沾水面庞微湿,连眼睫都沾着摇摇欲坠的水滴,江亭却仿佛浑然不觉。朝几人微一作揖,语调微凉:“听闻舍妹在此,还望几位归还。”

萧瑞儿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惊。这人单枪匹马独个前来,又早知晓江兰若身在临俪场,果真来者不善!

端木面无表情,依旧靠窗负手而站,秦雁唇映浅笑,倚桌饮茶闲坐,却均无开口说话的意思。

蓝湛放下茶盏,几步走到江亭跟前,略扬起下巴一勾唇,道:“江庄主怎知贵庄小姐在此,还望如实告知,方便官府办案。”

江亭神情更显阴郁,一双狭长凤眸缓缓抬起,看向蓝湛。半晌,才缓声道:“舍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不知哪里开罪了蓝大人,还望海涵。”

蓝湛不慌不忙接口道:“倒也没什么。不过是用你教的那什么无情扇十三式,欲至瑞香萧老板于死地,而后又招惹出一大群不认不识的江湖人,对我们穷追不舍几番诛杀。”

江亭面皮紧绷,咬牙道:“我派出的二十死士,是为了营救舍妹于敌人之手……”

蓝湛恍然大悟:“哦,原来先后派出两拨人,公然出手与官府为敌的,是江少庄主你啊!”

江亭神情微僵:“两拨人?”

蓝湛撇了撇嘴,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翘着腿晃啊晃,一脸无谓的道:“人是你安排的,自是江少庄主自己心里面明白。”

江亭蹙起眉心,沉吟少顷才道:“我派出的人,皆身穿灰衣,面上蒙着同色布巾,脚穿黑靴,所有人皆用长刀,刀柄上还刻着朵盛兰山庄的标志兰花。”

萧瑞儿这会儿是听明白了。依照江亭的意思,那日袭击他们的第一拨人,也就是除了领头那个全部被蓝湛斩于刀下的,都是江亭手下。如果江亭所言不虚,那么紧随跟出的第二拨人,包括用竹箭射杀江亭手下的在内的那五个人,都是三月兰的人手。

蓝湛依旧不冷不热的口吻:“杀人逃命的时候,谁去注意看对方兵器上有没有刻什么花?”

江亭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如此,蓝大人是承认,我那些手下,都死于你手?”

一直未曾开口的秦雁这会儿说话了,依旧是那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神情:“贵庄派出的人,不露真颜手持利器,二话不说就冲过来直接绞杀。我方为保全自己以及江小姐的生命安全,出手反击甚至不留活口,应该没什么说不过的地方。”

不待江亭再度开口,秦雁又加了一句:“若易地而处,相信江庄主也会如此吧。”

江亭所站之处,青砖渐渐打湿了一圈。锦缎衣衫整个湿过了身,沉甸甸挂在肩头,头上的同色束发锦带也沾在脑后。脸色苍白如纸,漆黑眉眼郁郁,比最初气势森然兴师问罪之态,狼狈了不是一半点。

半晌沉默过后,江亭才哑声开口:“七日前的夜晚,兰若在庄中走失。山庄人口众多,多数都是来赏兰会的贵客,事情不好太大声张。我派出手下彻夜查找,却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直到三日前傍晚,有人在我书房门口放了封信,告知时辰地点,让我派人相迎。对方说,掳走兰若的人,是近年来江湖上最为可怖的组织……”

说话间,江亭唇角微抿,牵出一缕苦笑:“山庄虽大,可真正得力的手下并没有多少,再加上还要留出些人手在庄中,照顾到各方来的客人。那二十个,已经是……”

萧瑞儿听到这,忍不住脱口道:“你让他们蒙住脸,是怕被别人认出身份,知晓江小姐走失的事?所用兵器刻有专属印记,是想事后方便前去认领尸体?”

江亭垂下眼,轻轻点了下头。

端木则冷声道:“你就不想想,能知晓是对方是什么人,且申明时辰地点,这封信本身就说明多少问题。”

江亭紧抿着唇,眼色已冷硬如冰。握着折扇的手指拧得青白,平日里保养很好的手背也爆出几条青筋。

蓝湛则直接站起身,道:“事已至此,我们带你过去看人。”

“人弄成现在这样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若没有临俪场,你今日也见不到江兰若。这点你先掂量清楚。”

江亭走的一步比一步沉重,待行到隔壁屋子的床榻前,看见少女脸色微白双目紧闭,身躯一僵,已缓缓跪了下去。

单膝跪在床边,江亭探出的手指微颤,还是伸到江兰若鼻端。

半晌,江亭才站起身,目光直接投向最后进屋的秦雁,神情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和迷茫:“秦大夫,我妹妹她……”

秦雁简短解释:“被人用箫声下了指令,十日之内找到那个人,否则令妹难保性命。”

江亭有些怔怔的看着秦雁,仿佛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

又过了半晌,才僵硬的转过身,将江兰若身上被子又往上拉一些。手指有些眷恋的滑过少女苍白的脸颊,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

依旧是之前那间屋子,只不过此时江亭已经换上一身干爽棉衫,与蓝湛几人同桌而坐,端着茶盏不语。

萧瑞儿温声道:“还请江庄主将那封告密信函取出,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线索。”

江亭眼皮一掀,唇角溢出一缕苦笑:“信是在我手里燃着的。”

蓝湛闻言微一挑眉,秦雁则道:“是有这种药粉。不过如此说来……”

蓝湛和江亭一同将视线投向他,萧瑞儿在旁接口道:“送信的人知晓江庄主何时会回到书房。”

秦雁道:“不错。因为这种药粉时效很短,从涂在信纸上到最终自燃,前后约莫一盏茶左右。”

“你们是说,如果我没有及时看到那封信,它自己也会燃着?”江亭有些愕然。

萧瑞儿和秦雁均点了点头。

江亭蹙着眉心陷入深思。

蓝湛却对此条线索并不十分在意:“若信纸在他回到书房前烧着,大不了换别的法子再送一次。反正只要让信纸在看完之后迅速销毁即可,这不是难事。”

江亭捧着茶盏缓声道:“我那日回书房,是临时起意。知道的人,除了福管家,就是随后被我派出去接兰若的一名手下……”

蓝湛目光闪烁:“可是领头之人?”

江亭抬眸,看出蓝湛神色有异,拧起眉道:“你是说他有问题?”

蓝湛伸指轻敲桌面,笑容微有冷意:“你那位领头大哥可不是我杀的,虽然他那对双刀一冲上来就让我给碎了。”

“杀他灭口的,是十二楼的人。”秦雁徐徐道。

“也便是写信知会你的东家。”

江亭摇头,眉心拧成一个浅浅川字,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他从十六岁便跟着我,整整十年,无论是阿福还是他,都不可能……”

蓝湛突然转了话头,问:“十二楼既然已直接找上你,前些日子发生的许多事,你应该也想得明白,不用我多费唇舌。”

“已经死了这么多条人命,你和卢家又签了生死契书,江兰若生死未卜,盛兰会也不会是个和气生财的单纯聚会——”

言下之意,盛兰山庄是否过得了这一劫,如今已是未知之数!

“我只问你一句话,十二楼费了这么大周章,到底要的是什么?”

江亭抬起眼眸,目中再次显露先时那种坚硬如冰的固执神色。不用费心思便可看明了,无论旁人如何劝,他江亭不想说的事,世上无人可以逼迫。

蓝湛先时是晓之以理,萧瑞儿此时则开始动之以情:“之前在树林,十二楼的人也曾现身,想要掳走令妹。江小姐被下了假死不醒的指令,催动箫声的人不在十日内出现,或者在此期间死于非命,令妹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江庄主少年英雄,在南武林和江南生意场上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想必这其中曲折,算计的比我们几人明白。”

“十二楼的人是想用令妹的命,在关键时刻要挟你获得那样东西。与其跟不知底细的贪狼毒蛇合作,不若与我们强强联手。是否保得住那样东西我们不敢妄言,只是对于救回令妹的性命,我们愿意一尽绵薄之力。”

蓝湛是以朝廷捕头的身份言语相挟,萧瑞儿则是以临俪场的立场为之分析利弊。端木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秦雁则不时温声插几句言,说的话都是恰到好处,却也不容辩驳。

江亭死扛到底的心意却十分坚决,任萧瑞儿几乎磨破了嘴皮子,硬是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时近晌午,蓝湛坐的都有些乏了,见萧瑞儿还锲而不舍与江亭周旋,伸手在桌下拉了她衣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