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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殇逝



遥清慈醒来的时候颜珈早就无处可寻了,他也只有尽可能的为颜珈提供充足的物资和后备力量。

        朝堂上一下子去了两位重量级的大臣——岳菁华和常鸣,场面有些失控,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但事情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几天后,遥梦无故失踪,据说之前曾有人看见一个白发老头儿莫名其妙的对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发呆,被人发现后瞬间就没了踪影,于是皇宫内又多了一个灵异事件。

        遥梦的失踪让遥清慈差点崩溃,虽然颜珈没说,但是他明白他的意思,要是凌芊依有个什么万一,那遥梦也许就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寄托了,他不敢想象,若是颜珈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真的疯掉。

        与此同时,凌芊依也终于停止了多日的马车颠簸生活,不过若是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那她宁愿继续在马车里颠簸。

        那是一个非常阴森晦暗的牢狱,也许已经废弃了很久,到处是厚厚的灰尘和腐烂的气息,发黑的墙壁有些脱落,像只退毛的狗。

        凌芊依被人用铁链高高的吊了起来,双脚脱离了地面,浑身遍体鳞伤,血液一滴一滴的溅落下落,在死寂的牢狱中发出刺耳的滴答声。

        是滴答声,没错,因为整个地面是一片发臭的积水。

        开始的时候,凌芊依还用双手尽力的拽住扯在手腕上的铁链,以减轻对双臂造成的撕裂感,不过渐渐的,她放弃了,手指甚至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天,连续三天的时间,无尽的折磨。

        没有饭吃,没有水喝,这只是最基本的条件而已。每隔两个时辰总会有人来给她施行,刑罚也越来越变态,由最初简单的鞭刑到后来的用烙铁烫,而常鸣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或者把玩着手里的血琥珀,或者悠闲自在的喝着清茶,兴味盎然的听着衣衫尽裂的声响,看着凌芊依面上扭曲的表情,常鸣就像是一个兴奋的孩子在欣赏着一场好玩的皮影戏。

        最后的这一次,常鸣使用的是一条钢鞭,不是很长,大约一米半左右,但是极细,而且细细一看,上面都是倒挂的小勾。每一鞭抽下去,小勾就深深地陷进皮肤肌肉里,然后抽出,连带着血肉一起被翻出来。十几鞭下去,凌芊依整个人变得一片血肉模糊,要是有镜子的话,凌芊依心想,自己一定像极了被挂在钩子上出卖的羊肉。

        凌芊依朝着常鸣笑,只是笑容并不怎么美艳,她笑的时候,干裂的嘴角缓缓的渗出血来,她用舌头舔了舔,竟是分辨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她朝着常鸣笑,只是因为她不能哭。

        就算是注定了要死在常鸣的手上,她也不能让她看了笑话去。扣紧了牙关,每一鞭下去的时候,额上和手背上的青筋就突兀的跳起,像是要破土而出的囚禁在地狱里的魔兽,蠢蠢欲动。

        也许,昏过去的时候才会□□吧,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她也有被释放下来的时候,不过那会更惨。

        地面上有一些机关,能把人的手腕脚腕等重要的部位都紧紧的扣起来,人根本不能挣扎,只能认命的被浸泡在腐朽的污水之中,整夜整夜的泡着,身体往往会一夜之间就浮肿起来,像一具漂在海上的浮尸。

        有时候渴极了,她也会低头喝那些令人恶心想吐的黑水,因为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是现在死。

        若是情况不紧急,她相信常鸣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死去,常鸣会慢慢的折磨着她,而她可以利用的,也就是尽量的在这场折磨中等待着,等待奇迹的降临。

        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是很明白,常鸣究竟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她。后来她从他们的断断续续的谈话中知道了,原来常鸣早就跟叶碧薇暗中勾结在了一起,她是想借着自己来挑拨岳菁华和颜珈的关系,然后趁着内忧外患,谋朝篡位。

        原本事情也是按着她安排的去发展,只是最后自己破坏了她的大计,让她在没有做好准备出击的时候就被人先一步发觉了动机,导致她急急如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这种恨,她的确咽不下。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凌芊依没想到的是,天昊国竟然行动的那么迅速,一路朝云起国打过来,势如破竹。隐约中,她听到了什么战场修罗之类的话,不过她太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常鸣再次来到牢狱的时候,凌芊依还在昏睡,额前的发丝凌乱不堪的贴在脸上,头微微偏着,靠在胳膊上,脸色白的像抹了面粉般,衬得嘴角的血迹越发的浓烈艳丽。

        常鸣满意的笑了笑,招了招手,很快,一个带刀的侍卫就端着冰水盆子跑了过来,朝着凌芊依劈头盖脸的泼了上去,凌芊依很快就睁开了眼睛,开始还有些迷蒙,渐渐地就恢复了清醒和凌厉。常鸣身边的那人令她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那个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阿星!

        常鸣很满意她的反应,像是终于有一步棋子得到了对方的赞赏般。她打发先前泼水的那人下去了,自己慢条斯理的朝她走过去,阿星跟在她后面,目光并没有跟凌芊依直接对上。

        凌芊依只看了她一眼,就懒洋洋的眯起了眼,对敌人的不屑,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反抗。但她心里却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平静,她在暗暗的思考着,阿星在宫内的同谋竟然会是常鸣,也不知道玉烟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有道一在,应该不会有事吧?又想到了那颗被小狗吃掉的药丸,不知道会不会引出什么事端来。

        常鸣也不在意她的表情,似是非常随意的把玩着指尖的血琥珀,然后将刀递给了阿星,自己则是照常在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了下来。

        “呵呵。”常鸣自顾自的低低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个硬骨头,不过这次,我也没什么耐心陪你玩下去了,那个颜珈竟然这么快就打了过来,可真是让人意外。不过,你说一头失去了理性的兽,即使拥有再锋利的爪牙,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听到颜珈的名字,凌芊依蓦地抬起头来,常鸣笑,“原本打算留着你还有些用处,不过现下看来,就算没有你,他也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你知道么,葫芦口的那处地势有多么凶险,易守难攻,可是他竟然闯进去了,那两边都是断崖,只有往前的一条路,而且极易容易埋伏,若是断其后路,他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凌芊依的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手指紧紧攥着铁链,不停的挣扎,铁链发出一阵阵急促而绝望的“哗哗”声,在空荡的牢狱之内回荡着,常鸣笑的极其畅快。

        她拍了拍手,阿星立刻上前用刀刃对准了凌芊依白皙的脖子,常鸣道,“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一个被火陨刀伤过的人,是怎么躲过一劫的,不如,你再表演一次给我看,好不好?”

        常鸣的话说的很轻很轻,甚至有点像恋人之间的轻语低喃,可是目光却像是一匹发现了猎物的花豹,幽幽的发着嗜血的光芒,冷酷而残忍。

        “阿星,你的大仇现在也可以报了。”

        凌芊依还在想着她和阿星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阿星手里的刀刃已经毫不留情的划了下来,也许,在扎进凌芊依身体的那一刻她也有一瞬间的停顿,但是微弱的让人不易察觉。

        就在血琥珀扎进脖颈的瞬间,凌芊依的瞳孔猛的一缩。

        她认出了这双眼睛,那年,也是这双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让她有片刻的怔忪,就在那片刻的怔忪时,这双眼睛的主人,将血琥珀扎进了自己的身体。时隔这么久,历史再次重演,现在的情形跟当初别无二致,还是这双眼睛,也还是这个人,第二次,想要夺去她的生命。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大山,你还记得炎青吗?你还记得顾老头儿和炎奶奶吗?你还记得那把生锈的铜壶吗?你还记得,那一片云淡风轻的山谷吗……”

        阿星的手指猛的一颤,手上的血琥珀锵然坠地,带着尚未滴落的血珠儿。她极力的控制着发抖的身体,嘶哑的道,“你都记起来了?”

        凌芊依笑,血液汩汩的往外流出,像大明湖的趵突泉,流的畅快,流的尽兴。

        她说,“原来你不是聋哑。”

        尽管嗓音很沙哑,大概是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坏了声带,像被人揉进了一团沙子,可是毕竟,不是哑巴,她接近她,只是一个骗局。可是最终,阿星也只是一个纯朴的受害者罢了。

        “你……都是因为你,青儿才会死的,山谷才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这都是因为你!”

        她变得有些失控起来,常鸣在后面玩味的笑,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血琥珀上的血迹,凌芊依觉得血液开始从自己的嘴里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阿星,你之所以对玉烟那么好,是因为他在很多地方像极了炎青是不是?”

        阿星沉默着没说话,扭头看常鸣,侧脸的线条透露出几分天真的愚蠢。

        凌芊依有些绝望的看她,那玉烟现在的下场不会比她更好到哪里去。

        常鸣笑得高贵而优雅,像是肯定了凌芊依的想法,朝她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我就送你去见他吧。”

        不给阿星任何反应的机会,阿星就倒在了血泊之中,成了血琥珀的又一个祭祀品。

        “为什么?”阿星的眼神开始涣散,看着常鸣的眼神一片茫然。

        “因为我讨厌别人的抗拒,若是你没有背着我把沈玉烟偷偷的藏起来,我或许也会放他一马。”

        “哦,对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淹死的。”

        “你很奇怪是不是,他的游泳技术那么好。没错,他是要游过河对岸逃生的,但是那边我埋伏了人,他也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确很聪明,但是我最讨厌聪明的人。”

        “可惜不论他游到什么地方,总是会有人在等着他,很有趣的游戏是不是?最终他还是脱力了,拼命的想要靠岸,但总会有人重新将他拖回河里,每次他要露出河面呼吸的时候,就会有人把他的头按下去,一遍又一遍,你没看当时的情景,多么的刺激,若是见了,想必你会终身难忘的……”

        “不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那就是他的眼睛,在死前终于可以看见光明了……”

        凌芊依的耳朵开始嗡嗡直响,到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微微仰头,清晰的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这个过程,真的很奇妙。

        她的嘴角也许是翘着的吧?恍惚间,她又想到了颜珈,不可抑制的想要见他,过去种种种种的回忆铺天盖地涌了出来,原来她和颜珈的过去,真的是少的可怜。

        原来她和颜珈的爱,真的那么短,可是遗忘,却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