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伏息宫不会再有任何无关之人存在。
他们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很幸福,很幸福。
但也很可惜,很可惜。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
众人并没有惊讶,也没有茫然。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沉默地坐在这里就是在等暗中的人出现。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月,这种时刻放在四大派围攻缥缈峰失败之后,实在不妥。
按理说,四大派无功而返且死伤惨重,是绝对不会放过伏息宫的。
即便他们元气大伤,短期内无法侵犯伏息宫,但也应该在江湖上用言论大肆渲染一番,将他们的牺牲点缀的惨烈而英勇,再激起民众对伏息宫的厌恶之情,这才是合情合理的。
但很不正常。
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连百晓生都没听到一丝风声。
整个江湖都安静的仿佛消失了一样。
所有人都在等。
他们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风中传来花香,姗姗来迟的唐诗诗与神秘人一同到来。
她当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她打定主意要和他们搭上关系。
她站在离沈伏息五人最遥远的地方,也是离神秘人最接近的地方。
天空中缓缓落下两顶轿子,白纱围绕,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可萧水却忽然激动了。
她听着这似曾相识的曲子,无意识的跟着哼唱起来。
沈伏息皱起了眉头,俊俏的脸上苍白骇人,而那本该乌黑的没有杂色的情思中也夹杂了点点白色。
每一点都在昭示他的身子有异常。
但萧水的精神全被神秘人吸引去了,完全没有发现。
事实上沈伏息很不愿意让她发现,所以她才发现不了。
若非他掩饰,她肯定早就发现了。
有些事,不是不提就不存在的。
萧君亭虽然死了,灵珠的事却还存在。
沈伏息凝视着萧水,她生产完毕,母子平安,那么灵珠,究竟在什么地方?
如果没有安全的方法取出萧水体内的珠子,那就必须尽快将神剑门里余下的那颗珠子拿来,否则若被萧绰服用,一定会出大事。
沈伏息闭了闭眼,随着萧水的目光,一齐望向了那两顶轿子。
轿子缓缓着地,白纱掀起,里面走出两个人。
两个萧水再熟悉不过的人。
大殿内的所有人都精神了,因为他们听到萧水不可思议的惊呼。
“二哥,三哥?”
萧水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那两位仙风道骨的男子,这真是她从小玩到大的二哥和三哥吗?
白衣如雪,浑身泛雅,这两个长相动作甚至表情都一模一样的男子,不是萧水的二哥和三哥又是谁呢?
“五妹。”
两位白衣美男合声道。
其中一位略高的继续道:“还不速速过来。”
平声,一个音节,麻木的就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们投入感情。
萧水几乎下意识就往前迈了一步,可紧接着她硬生生止住了身子。
她身后,沈伏息伸到一半的手缓缓收回,他脸上的担忧不必萧水少。
“嗯?”另一位白衣美男发出一个疑问,略微皱眉望着沈伏息。
沈伏息也同样回望着他,可沈伏息却是笑着的。
他笑得很开心。
开心极了。
“原来是二哥和三哥来了。”沈伏息拱了拱手,站到萧水身边:“若你们是来参加小儿满月宴的,那在下定是双手欢迎,但若你们是来做别的事……”
沈伏息稍稍侧目,看了萧水一眼,接着转回头坚定地说:“请恕在下无礼,这里不欢迎你们。”
唐诗诗突然现身,插话道:“沈宫主这伏息宫不欢迎的人还真是多啊。”
萧水在这时听到唐诗诗的话觉得非常刺耳,她不满道:“唐掌门,别人说话时不要插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若连这点都不懂,哪里还有一点掌门该有的样子?”
60
60、060 ...
伏息宫大殿上,一名青衣人坐在藤椅上品茶。
这个人自然是沈伏息。
他已坐回了属于他的主位上。
萧水也回到了自己应该呆的位置,她紧紧抱着小沈欢,清丽的脸上满是高兴又纠结的表情。
她高兴是因为多年不见得二哥三哥来了,她纠结是因为来者不善。
的确。
对于一个杀了萧君亭的人,萧家两兄弟不可能“善”。
“你叫什么?”略高的白衣美男向沈伏息问道。
沈伏息用手支起脑袋,他的头从刚才就开始疼,一直到现在都没停过,他的双眼盯着不远处说话的那个白衣男人,他笑了。
“你自己不会看吗?”沈伏息望了望左右。
能坐在这个众人簇拥的位置上,除了他还能是谁?
问话的男子是萧家二少爷,萧河。
站在他身边的自然就是萧家三公子,萧游。
现在,萧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伏息。
若非萧河的目光实在平淡,别人一定会误以为他对沈伏息有意思。
“你不回答我,只能说明你自己都不承认自己。”萧河淡淡道。
沈伏息眉峰一颤,想挑眉,但终究没有。
萧河看着他这样,俊美的脸上五官稍动,仿佛已做到了最大的表情。
在场的人都没发现。
只有萧游懂他。
萧河在纠结。
很纠结。
——像沈伏息这种大魔头,谈到自己的身份非但不觉得可耻,而且还能滋生点优越感出来,这实在让萧河无法理解。
“二哥,你们……”萧水忍不住插嘴,却被打断。
萧游道:“五妹,二哥在说话,莫要插嘴,你的礼数都到哪儿去了?”
萧水望着萧游皱起的眉,十分揶揄的咽回了嘴边的话。
萧河看了萧水一眼,对沈伏息道:“你杀了我爹。”
依旧是平淡的不带一点感情的语气。
沈伏息也同样没有情绪:“也许吧。”
“还霸占了我妹妹。”
“也许吧。”
“你是江湖第一魔头。”
“也许吧。”
“你该死。”
“也许吧。”
萧河抽出腰后配剑:“那就不用说了。”
沈伏息整衣而起,负手走下高台,昂首道:“是。”
萧水这次真的不能再沉默了,她将孩子递给小香玉,走到沈伏息身边对萧河道:“二哥,你不能这么做。”
萧河并不看她,他盯着沈伏息,开口却是回答萧水的话:“你闪开,等我杀了他,再来教训你。”
萧游还替他补充道:“这个男人杀了爹,你却还和他在一起,甚至还为他生了孩子,你不配做萧家的人。”
萧水莫名其妙地看着萧家两位公子:“你们二人是不是刚从野山沟里出来的?竟连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萧河总算肯侧目看她了:“你倒说说,你还有什么对不起萧家的事是我二人不知道的?”
萧水没吭声,她望着萧河的神情就仿佛再跟他说的什么都是废话。
事实上的确如此。
萧河缓缓往前走着,边走边说:“你无话可说?”
“她当然无话可说了。”
说这句话的人是唐诗诗,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千娇百媚,她的人也美丽脱俗,温柔似水。
但她的心却狠如蛇蝎,硬如坚石。
“你又是谁?”萧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插话的女人。
——如果在你说话时别人插嘴,你一定不会对这个人有什么好感。
萧河现在对唐诗诗就没有好感。
“小女子唐诗诗,是唐门掌门。”唐诗诗拱了拱手,自我介绍。
萧河在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皱起了眉,通常情况下他做到如此大表情的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你就是当日四大派围攻缥缈峰时袖手旁观置我爹与不顾的唐门掌门?”
萧河的话将唐诗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唐诗诗想解释,但她解释不出。
“唐掌门现在知道什么叫自掘坟墓了?”萧水忍不住冷笑道。
唐诗诗转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她的视线很快就被沈伏息挡住,她眼神扫过沈伏息双眼的一瞬间,有散发着银色光芒的东西朝她射来。
“啊!”
唐诗诗捂着眼睛瘫倒在地,血从她双手指缝伸渗出来。
百晓生撤下摆在眼前瞄准的正方形盒子,摸了摸下巴,悠然道:“用唐门之物刺瞎你双眼,这也算是天大的仁慈了,唐掌门你说是吗?”
唐诗诗颤抖着倒在地上,不敢相信地问:“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沈伏息走向她,唐诗诗双手拉开,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华丽丝袍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救我!救救我!我不能变成瞎子!”唐诗诗抱住那青衣人的腿乞求道。
沈伏息俯视着此刻全身毫无美感所言的唐诗诗,他笑了。
他满头青丝飞舞,依稀可见其中带着几丝白发,他微微偏过头,别开腿,将唐诗诗摔在地上。
现在,在沈伏息的眼中,包含着一种近乎决然的霸气和孤傲。
那一秒,君临天下。
百晓生不禁心尖一颤,额头落下几滴冷汗,不知是因为天太热还是恐惧。
他宁愿相信是天太热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怕了。
但他真的怕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沈伏息遥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