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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薛鼎!?竟然是薛鼎!李潜立刻大喜,暗忖,这下可发了。薛鼎身为金山关校尉,在突厥大军进犯时竟然弃关而逃,这可是死罪。拿住了他肯定能敲出许多东西来。

李潜命令两名府兵去叫谢志成、马老三和秦彝,并叮嘱两人不得泄露消息。

等他们走了,李潜上前,笑嘻嘻地道:“薛大人可安好?为何不在金山关作威作福,反而跑到这驿站的阴暗地窖里来?难道您觉得这些麻袋、酱缸比您的锦食、美妾还要合您的胃口?”

薛鼎刚才被牛弼一脚踹地差点昏死过去,胸口闷的要死,好不如意顺过气来,听到李潜这些话又差点憋过去。

“也是。丢失金山关,临战脱逃乃是死罪,那些锦床、美妾再好只怕您也无福消受了。躲到这里来还能保住性命。反正这几年您也捞了不少,等风平浪静了,将贪墨的钱财取出些来,改名换姓藏到其他地方,您照样能享受锦食、美妾。我说的对不对,薛校尉,薛大人?”

薛鼎抬抬眼皮看了李潜一眼,没说话。

李潜看他的反应知道自己刚才的推断并不正确。绝大多数人被人说中了心思时总会出现惊愕反应,心机深沉、控制力强的人,这种惊愕反应很细微,但依然能够察觉。而薛鼎这种人绝不是心机深沉、控制力强的家伙,否则的话也不会被突厥人从他手中轻易夺了金山关。

若不是为了逃命,那他是为了什么?

李潜略思片刻,道:“肃州的情形想必薛大人已经清楚了。突厥人没有拿下肃州,而桓琮桓大人也还活的好好的。突厥人暂时也打不到这里来。我们还有些时间,您若是愿意,能否对在下讲讲您的遭遇?”

薛鼎迟疑了片刻,依旧不说话。

李潜见状,知道他已经动了一点心思。便道:“当然,若是在下没什么表示,薛大人您定然也不肯说,不如这样,您将您的遭遇说说,让在下长长见识,在下保证不会为难您,只当没见过您,日后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您意下如何?”

薛鼎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此人说的倒也不差,只是他可信吗?万一他是诳我的呢?薛鼎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潜见状,继续诱导道:“大人您想想,在下拿了您交给别人有什么好处?些许银钱在下还没看在眼里。在下想知道您的遭遇,只不过是想了解突厥人的动向。实不相瞒,在下的恩师乃是徐诚朴先生,和西北三州相比,在下更看重恩师的安危。若是您说的事能对在下保护恩师有帮助,在下自然会重谢您。”

薛鼎一愣,徐诚朴?!难道眼前的这位就是前些日子听说过的那位以一首送别诗震惊文坛的徐诚朴先生的入室弟子--李潜?薛鼎虽是武夫,但并非孤陋寡闻。李潜和徐诚朴的名字,薛鼎曾不止一次听到过。他也知道徐诚朴目前正在胜方驿做驿丞,而他两个学生也在胜方驿。

薛鼎按捺住心中的疑问,望着李潜道:“公子莫非就是诚朴先生的学生,李潜李公子?”

李潜暗自诧异,薛鼎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自己这么有名气?他哪里知道,因徐简的原因,李潜已经名声鹊起,而且兰州城外一首送别诗更让他名声在外。说来好笑,其实徐简以前虽然名声显赫,但以前一直是在士林和文官中传播,可皇帝陛下因一言而将他贬官十五级的消息一传出,立刻天下皆知,声名远扬了。为何?只因人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平素无聊时三姑六婆还会传些空穴来风的小道消息以资消遣,何况因一言而贬官十五级这种大楚国开国以来难得一见的大八卦?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一个神一样的人物--武威公!徐简为何被贬官,因为说了一句武威公的好话。威武公是谁?那可是功绩堪比卫、霍的千古牛人之一!男女老少谁不知道他?牵扯到如此人物的消息,岂能不传?三五无聊之人闲谈之时,说起这事个个说的口沫四溅,活灵活现,仿佛当时就在现场一般。谁要是知道的细节少了,都不好意思插话。有这两个天下知名的人提携,李潜的名声能不响吗?

李潜虽然不明白薛鼎为何知道自己,但也没多想,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李潜。”

薛鼎立刻激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在李潜面前,叫道:“公子救我!”

李潜见状大吃一惊,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一四八章  原来如此

李潜心思急转,边琢磨薛鼎的意图,边伸手去扶薛鼎道:“薛大人折煞在下。在下如何当的起您的大礼?”

薛鼎挣脱了李潜搀扶,道:“公子若是不答应,薛某就不起来。”

薛鼎的表现,让李潜更加意外。这薛鼎好生奇怪,为何会如此笃定自己能救他?其实李潜不知道,薛鼎的心思说穿了也很简单。当日阿史那摩罗让他随着溃兵逃命,伺机回到凉州将郭四明的计划告知田广时,他为了活命没多想就答应。这一路逃来,他从恐惧中反映过来,暗自琢磨,自己若是去见唐森或者田广,说完了消息,唐森田广能放过自己吗?唐森虽然是自己的姐夫,但和他的地位相比,自己这条命似乎还不够份量。而且知道了郭四明的阴谋,田广会如何做?毫无疑问,当机立断舍且田庆!以田庆一条命换整个田阀的安全。这样的事田广绝对做的出来。既然田广能舍弃田庆,那整个事件的知情人就只剩下薛鼎了,薛鼎可能活命吗?所以,思来想去,薛鼎都觉得自己是死路一条。

当听到李潜说出徐简的名字后,薛鼎脑中灵光一现,立刻有了主意。既然自己不能在唐森和田广面前露面,为何不托庇于徐简呢?而且徐简名声显赫,他说的话比自己更有份量,田广也好,唐森也罢,都会高度重视。另外,徐简名声在外,田广、唐森即便想保守秘密而对徐简采取什么不利措施,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李潜望着薛鼎,从他眼中看到了求生的急切渴望。李潜知道现在已经到了该勒价的时候了,他暂且放下了满腹的疑问,望着薛鼎,道:“请薛大人给在下个救您的理由。”

薛鼎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李潜似笑非笑地道:“薛大人,在下愿意放过你已经是担了很大的风险了,那么,在下为什么要救你?或者说,”他盯着薛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在下救你有什么好处?”

薛鼎立刻醒悟过来。薛鼎并不笨,他当然知道求人救命哪有那么容易?李潜又不是活菩萨,凭什么帮他?只是,自己还有什么能打动李潜的?钱财?留在金山关的财宝早就被突厥人抢的清洁溜溜了,在凉州虽然还有不少财物,可那也得他敢回到凉州才行啊。回到凉州,他还不是死路一条?自己这条命?笑话,这条命早就不值钱了。回凉州是死。不回去,阿史那摩罗只要把那张他签字画押的反书张扬出来他更是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会株连九族!想到这,薛鼎颓然坐在地上。

李潜见状,知道该给他一根稻草了,便道:“薛大人,不如这样,你把你的遭遇说说,在下看看是否值得救你。至不济,在下听完放你离开,你也没什么损失。若你愿意的话,在下也可以护送你到胜方驿。”

薛鼎好似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明知道这根稻草未必能救自己的命,可仍然忍不住要抓住它。他立刻点点头,道:“我说,我全都说。”

薛鼎当下把突厥人如何设计攻占金山关一声仔细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他签下反书一事。只说阿史那摩罗为了破坏郭四明的计划,故意放他离开。他换上了士卒的衣甲,阿史那摩罗的侍卫给他找了匹战马,他趁着混乱出了金山关随着溃军一路来到肃州。谁知道肃州早就防备了突厥人利用溃兵赚城,紧闭城门不放溃军入城,反而让溃军到洞庭山驻扎。桓琮带人往洞庭山方向溃逃时,他半路找机会离开溃军,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往甘州方向赶。只是夜色太暗,他平素行路都有亲兵带路,自己根本不记得路,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了官道。

一路来到三十里坡。薛鼎远远看到前方的驿站,原本想抓紧时间逃回甘州算了,可他养尊处优惯了,连惊带吓,加上一直水米未进,又饿又累,再者他也恨死了突厥人,也想报复,故而直接去了驿站。驿站负责值守的班头见有人来到,连忙出来拉住马,还未来得及询问,薛鼎大喊一句,“突厥人打进来了”就哑了嗓子。

驿站的班头吓了一跳,连忙端出一碗水来给他。薛鼎一气喝下一碗水。那班头在旁着急的催促,“快说,快说,突厥人打到哪里了?金山关还是肃州?”

薛鼎喝完水,抹抹嘴,道:“金山关丢了,肃州还没被打下,只怕突厥人已经绕过……”话还没说完,薛鼎就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颤抖。薛鼎立刻明白,突厥人的骑兵已经杀过来了。

驿站的班头也感觉到了地面的动静,马上明白了状况,他立刻命令两名驿卒快马向下一驿站传报。自己快步跑进驿站,一边跑一边大喊,“突厥人打进来了,突厥人打进来了……”

薛鼎顾不得许多,快步跑到几案前抓了两块干粮,立刻上马就跑。不过,这次他多长了个心眼。他知道自己人困马乏,加上骑术不怎样,如果沿着官道跑,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突厥人追上,到时只怕小命难保。所以,他跑了不远就寻了条小路下了官道。跑了不到一里地,就听到驿站传来了阵阵杀喊和惨叫声,薛鼎心里更是害怕,死命的鞭打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