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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在下收到密保,战门逃犯顾青衣现隐藏在周家,故而来此向周前辈求证,此事可是真的?”

火把的光映着他的脸,眸子微微眯着,仿佛随时就会动手。

二公子道:“深夜之中闯入周府,主上如此怕是不大合礼节吧?”

战门主上终于将眼光从周沈身上移开,扫了周公子一眼,语气冷硬:“依照战门的规矩,这还不算是不合礼节。”

这话,便是明显地挑衅了。

周沈道:“主上能屈尊来府里,周家上下自然荣幸之极。深夜之中闯了来,都是江湖中人,也不必计较。但,主上所言之事,却非老朽所愿听......天下皆知青衣那孩儿在生辰时服毒自尽,你何苦拿一个入土的人玩笑?”

还未等战门主上开口,他身后的另一名男子就赶忙上前压下两方的火气:“在下战门闻之行,问周前辈好。此次贸然闯进贵府,兴许是手下人弄错了也未可知。但事关青衣性命,战门丝毫无玩笑的意思。您是她的长辈,但愿能体谅晚辈们的心思。若您有她消息,还望告知一声,战门上下感激不尽。”

既然对方退了一步,周沈的语气自然也软了些:“那是自然。”

战门主上还是望着二公子,眸子里阴沉难测,他说:“今夜多有叨扰,待到周前辈生辰,晚辈等定然来府上赔礼。”他低沉浑厚的声音里埋着傲视天下的霸气和威胁:“相信到了那时,战门与周家,又能和好如初了。”

决战转身,向周府外走。朱红的大门前,他脚步一顿,没有回过头来,声音不重:“她出了事,你们都等着偿命。”

除夕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始终没有弄清楚。今时不同往日,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着,即便我想找人问,也没人会回答我。兴许是昨日喝的汤药终于切了作用,我不再那样昏迷了。一天都很清醒。

我把婢女屏退了,关上房门,坐在决战的书案旁翻看。

我曾无数次陪伴他处理事务,决战的习惯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会把寻常信件和消息重重锁起来,最重要的信件和绝密消息,反而只会他“随手”扔在书案上。山庄之内无论长幼尊卑,能进决战房中的人已属少数,进得了他的书房又能靠近书案的人,只有我。

当然,那是昔日。

现在的决战只会警告我,不许触碰他的任何物品。

或许因为现金我已完全被他掌控,决战料定我不可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因此,他虽那样警告我,实际上却并未对我设防。我翻他的东西看他的密信,易如反掌。

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待我如此残忍,却会为我细心包扎伤口,会趁我睡时怜惜地喊我的名字。为什么他颠覆顾家,却又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救活我。果真是如婢女所言,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只是一颗棋子,还是另有隐情。

整个上午,都无人打扰,我肚子找了很久,却都是跟旁的帮派往来的信件。

中午时有婢女进来送饭菜,我吃过之后,睡了一会儿,醒来十分清醒。

决战仍未回来。

我于是继续找。

过来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了成果。

我看到了一封信,是从江南发来的。写信的人,不巧的很,是我三师兄。

他做事素来利索干净,信也写得简洁:保护染染的人已布置妥当,各门派被清出广威,周家暂时安全。

广威便是周家所在的城镇。

看时间,是在六月。

六月?

那时我正藏身于周誓中房内,三师兄常住江南,为的是通缉我。

他怎么会给决战发这样一封信来?

当时战门高手严密监视周家,明明是为了捉拿我,为什么三师兄却说“保护”我的人已布置妥当?

我没心思再翻了,把东西一招原样整理好,回到床榻边坐了,细细思索。

照信中的意思,难道——

决战那时无法直接闯入住家带走我,便放任我藏在府中,事后又叫人看守......莫非,他并非为了监视,而是在保护我?

现在想来,我住在周誓中房里那三个月,只是听他们说周府被严密监控了,可我偶尔也出房门,却从未有战门高手发现我,一切都分为平静。若说决战是为了抓我,他手下的人个个武功盖世,又怎么会那么久都一无所获?

这样一想,那时,他们是保护我无疑了。

另外,虽然那时天下各派都听闻我藏身周家的传言,可在我生辰假死那日,悬赏令就被撕下了,旁人便是逮我去献给决战,也没什么好处,怎么还会有门派待在广威,甚至都到了需要三师兄带人“清出”的地步?

他们待在广威做什么呢?我没了价值,他们若要抓捕我,便只余一种可能——伤害我。

我多年以来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能结下什么仇家?

整个下午,我都呆呆坐在床榻上,反复回想当时情形。

想来想去,非但那时的事蹊跷,从顾家覆灭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透着重重疑点。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待我仔细去想时,却空荡荡一片了。

知道临近傍晚时分,东面想起鼓萧之声,热闹得很。只听声响,也知道山庄里必定有不少宾客。

我坐在窗边,望着外面院子。一言不发毫无表情的门众腰里别着剑,挺直挺直地立着,将整个园子围起来。婢女就在廊下,都低着头,没有丝毫动作。院子的门倒没有关着,只是,任谁见了里面这副阵仗,都不敢随随便便抬脚迈进来。

灯笼亮着,时不时的一阵风,那红色的一团火便跟着晃一晃。

坐了一阵子,我正想起身,却见一团紫色的衣衫飘过来。

是名女子。

淡紫的衣装舒雅而不失高贵,隔着昏暗的院子,她美丽的脸逐渐清晰。

她像是从水底浮上来的一朵花,慢慢地,慢慢地靠近,纯洁而精致,叫人的心思都被牵了去。

她一脚踏进了院子。

有名侍卫马上道她面前行礼,我听不清晰声音,但那意思,大约是主上下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那女子的声音高了高:“我就是要进去!”

两旁的侍卫马上冲过去,往她面前一站,活脱脱的一堵墙。我听到她喊:“你们可知我的身份!”

她多半是不知哪家小姐,兴许没有被人截住的经历。侍卫们虽然强硬,但表面上的理解还维持着,只齐刷刷跪在她面前行礼,都不起来,但也不准她过。

那小姐急得跺脚。

除了我,还不曾听闻有谁敢强闯决战的住处。

正当她哪里着急,我见决战回来了。

以往有过这样的情况,我们外出作客,不免遇见这样的小姐,在决战面前曼妙站着,他从来当做面前一堆白菜,瞟一眼都嫌累。

我正等着决战照往常般无视那小姐,径直走进房来,却见他停住了。

我的心也跟着一顿。

我轻轻推了推窗,留一条缝,听得清楚。

“怎么了?”他的脸色如同寒霜,望着跪在地上的侍卫。

那侍卫禀报:“回主上,这位小姐要进去。”

决战问:“于是你们拦住了?”

侍卫说:“是,主上。”

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声音在寒冬里传过来,决战命令:“滚开。”

接着,他微微侧过身,在那名女子满意的娇笑里,任他挽住他的手臂,抬脚向房里走来。

决战对她说话时,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你那样有脾气,怎么不直接闯?跟下人计较什么?”

那女子羞红了脸,低低地嗔怪:“你的卧房,人家怎么敢硬闯?”

这一刻,仿佛世上的寒风烛火都停住,我呆呆坐在窗台边,看着他与那女子谈笑的脸。

很久以来,我都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满溢着爱恋,宠溺,珍惜。

曾经属于我的笑容。

可现在,我已经分不清楚孰真孰假。

决战的脚步放得又轻又慢,一面走,一面对女子介绍院子。

他那样没有耐心,却肯为了她放慢脚步。

我的心慢慢地凉下来,如同河里的一片浮冰,渐渐凝固,终于耐不住寒意,被冷得碎裂开来。

那名婢女说,主上手握整个武林,一个圣女算什么。

她当真说对了。司徒慕都被新人取代,更何况是我。

一名婢女轻手轻脚地跑进来,到了我的身边,扯着我就往内室跑,我问:“怎么了?”

她的手劲很大,我挣不过,已经被扯到内室,绕过屏风,她道:“请您不要出声,不要叫人发现。主上和李小姐马上进来。”

我怔怔地,坐在屏风后面冰凉的地上。

那婢女离开了,关上内室的门。

李小姐。是了,我还记得大宴上,决战对一对中年夫妇寒暄,称那位“李夫人。”后来李小姐还对决战说话过,可我那时没有心思,根本也没仔细看她。

怪不得决战彼时那番客气有礼,原来是为了这位小姐。

我觉得自己如同一缕风,吹着吹着,自己散了。整个房里,都悄无声息。

这样,他们进来,就不会发现还有一个我。

不能见人的这个我。

房门发出很轻的一声响动,我听到决战的声音:“不知道你过来,怕是乱了些。”

我连喘息都变得轻。

“这是什么味道?真好闻。”那女子的声音清脆如三月。

决战的声音里含着笑意:“这是汤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