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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这一次,站着的是赵虎臣,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溅开一片泥水的,竟是甲太乙。

赵虎臣执刀的手轻轻颤抖,血红的线顺着手掌滑落到刀身上,就像是那把刀在哭泣,最后,哗啦的一声,那把刀竟然碎裂成铁渣。

雨幕,仿佛传来了一声叹息。

泥水,甲太乙站起身,仰天怒吼,状若风魔。

漠河不知何时站在赵虎臣身后,静若处子,盯紧甲太乙。

在漠河的身后,是六具躺了一地的尸体,张荣坤跟人妖强靠在车边,还能动弹。

别墅的门轰然打开。

一年过半百头花白身子凝实如用水泥浇灌成一块的男人走出来,气势惊人。

这才是蔡泳林最后的底牌吧。

靠在车门边,人妖强瞧见了这男人,眼竟然充满了惊恐。

像是一只被人扼住了咽喉的山跳。

“赵虎臣,你真当我蔡泳林会坐以待毙吗?老子就是豁出去赔了这条命也要留下你,让杨霆看看,老子绝不是好惹的,哈哈哈哈”别墅二楼,蔡泳林像是失心疯了一样癫狂大喊。

“你先走。”漠河平静道,看着从别墅内走出来的男人,眼神几乎要沸腾起来。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一个甲太乙已经让他们棘手,再加上一个只强不弱的神秘男人,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死,总要拉下个垫背的吧。”赵虎臣轻笑一声,开了口,一开口说话,口鼻的血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其形可怖。

漠河不再坚持,眸子低垂,再猛地抬起,甩开一片水花,已抱了必死之心。

“我给姐姐的存折上够她舒舒服服地在任何一个城市过一辈子了。我满足了,你呢。”漠河轻轻问。

“我?”赵虎臣脑海猛地出现了爷爷的脸,师父的,师娘的,杨采薇的,韩书画的,太多太多人的,最后轻轻道,“我欠的太多了,还不过来。”

“后生,你叫什么。”五短的身材,男人站在赵虎臣的面前,声音浑厚。

“赵虎臣,匹夫,你又姓甚名谁?”

“他不成器的师兄,雕不起的朽木一根。姓裘,裘朽木。你现在走,我不拦你。”男人平静道。

“苟活二十年未曾吃过肉喝过酒,末了酣畅大醉一场也对得起七千个日月,匹夫,刀来”赵虎臣大笑。

“好一声匹夫,好一声酣畅,好一声刀来”男人浑身气势若出海蛟龙,蒸腾之势直冲日月。

恰逢其会,在那空地之下,一顶精巧的小纸伞一点一点地吐出了地面,像是迎着太阳一点一点绽放开来的白莲花,慢慢地绽放,盛开,到了极绚烂之时,就是与日月同辉的无上荣膺之期。

江南的纸伞,总是极美的,伞下有个孩子,一身淡粉的旗袍,很小,小到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的脸上着了淡淡的脂粉,嘴唇一抹猩红,如红袍,如人血,那是胭脂的璀红。

脚下一双绣着白莲的布鞋,轻轻一脚踩在泥水却不沾染半点污浊,一步一莲花,一莲一世界。

这是何等的绝世。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这一生,都难以忘怀。

在场的,有个别得了善终的人,临死之前眼前还是这样一幕,大雨滂沱,天地将倾,一顶纸伞带着这个世界唯一靓丽的色彩缓缓地吐出了地平线,然后一个孩子,穿着淡粉色的旗袍,施了红色胭脂,脚下踩着一双白莲布鞋的孩子走来,她仿佛就是这个以灰为基调的世界唯一鲜亮的色彩,让人感动,心碎,惭愧,最后匍匐。

孩子一步一步走到赵虎臣面前,站定,微微笑,带着心疼,“叔叔,胭脂来了。”

“这里本不该是你来的。”赵虎臣蹲下身,胭脂撑着纸伞,为她,为叔叔,撑开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赵虎臣太狼狈,不敢像往常一样抚摸胭脂的脑袋,也不敢去摸她的脸庞,怕打碎了这份让人心颤的完美,嘴角一抹胭脂红,妖媚如修罗道,可胭脂却是净世琉璃出出来的孩子,像是佛执了刀。

“师父给我的胭脂,他说,七天内,若抹了胭脂就是修罗入世,若是抛了胭脂,便斩了尘念,可成一仙。”胭脂朝赵虎臣微笑,眼带着泪,有委屈,有心疼,有幽怨,唯独没有后悔。

不等赵虎臣反应,胭脂转身,望着那气势若蛟龙的男人,轻轻道,“裘朽木,可还记得陈家。”

“陈太极”这气势惊若蛟龙的男人竟然脸色大变。

胭脂点点头,此时的反应,谈吐,气质,完全不像平日的她,果真是那抹胭脂的作用吗?这如梦似幻的一幕,让人如何接受。

“既然承认了,今日便先收了你一尸,剩下沉冤孽债,日后慢算。”

胭脂轻巧地再转身,完全无视了那面色大变的男人,留下一个后背,纸伞依然还撑在手,伸出手,轻轻地抚过赵虎臣的脸,沾了一滴血,擦在自己嘴角,胭脂更红,红袍更红,妖刀更妖。

“叔叔,胭脂不后悔。”

第335章  饕餮之食

雨依然在下,凄风苦雨,如鬼哭狼嚎。

天色灰蒙,比起之前又低沉了一些,那乌云像是要压了下来一样,可怖而惊悚,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之前还听不见的雷声此时却清晰得像是就在耳边炸响,电光闪过,心中猛地一紧,果然一声炸雷如期而至,人心惶惶,抬起头看,这天空竟像是要塌下来。

别墅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好大一颗头颅被人从外头抛进门,带着一道血迹从门外翻滚着冲进了门内,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狠狠砸在大厅的地毯上,滚了滚,最后正过来,没有了脖子的头颅放在地毯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一摊血迹从头颅下面晕染开来,浸润了原本就鲜红色的地毯,被狂风灌满了的大厅里让人作呕的血腥味竟然浓郁到吹也吹不散,那头颅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将那张狰狞的脸划成了两半,那是甲太乙

大风透过门,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窗口狂涌而进,风声呜呜,冲进了门缝,狠狠地把门推开在两边,夹杂着雨水,大风像是一个粗野无比的壮汉疯狂地把干净整齐的大厅内一切可以吹动的东西全部搅得乱七八糟,窗边,窗帘飞舞,隐约能透过那给雨雾给遮住了视线的窗户看见外面阴沉可怕的天色。

赵虎臣从门外走进来,紧紧抿起的唇线微微发白,精赤着上身,浑身上下满是雨水,和血迹,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不高大不魁梧,却很坚挺,很坚实,强大到了像魔神,一步一步,踩在实地。

站在门口,赵虎臣向里面望去,蔡泳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情自若。

赵虎臣大步走上前去,大马金刀地在蔡泳林对面坐下,一身水渍血迹,一坐在那定制的真皮进口沙发上就是一个永远都擦洗不掉的痕迹。

“遗言。”赵虎臣笑得有些虚弱,但很灿烂,胜券在握的他不张扬不嚣张,只是坐在蔡泳林的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头在这座城市伤口呼风唤雨十年最终被外头的这一场风雨掀翻在地永世不得超生的狗王。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赵虎臣不陌生,赵虎臣想要看一看,对面这将死之人是凶相毕露还是心如死灰,听一听他的将死之言。

“我不是输给你。”蔡泳林的脖子机械性地扭动,缓缓转动到了赵虎臣的身上,两只瞳孔终于倒影出赵虎臣的身体,嘴巴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容诡谲。

“无所谓,你给天也好输给命也罢,总而言之我是有幸把你推下悬崖的那个人,并且有幸亲眼看一看你是怎么挣扎怎么死的。”赵虎臣冷笑。

蔡泳林眯起眼睛,最后轻轻闭上,彻底靠坐在沙发上,轻轻道,“我想要再见一见刘强。”

赵虎臣点点头,不多时,人妖强缩瑟着从外面走进来,跨进了门瞧见的首先就是那死不瞑目死死地盯着门口的甲太乙头颅,他差点不敢进门,最后被张荣坤一脚踢进门来,跌跌撞撞地碰到了蔡泳林坐着的沙发扶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往后退,往后挣扎,像是见了鬼怪。

蔡泳林积威之深由此可见。

刘强缩在沙发的脚下,惊恐地看着蔡泳林。

半晌,蔡泳林睁开眼睛,平静如死水一样看着刘强,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这种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本就吓得屁滚尿流扽刘强更是恨不得跪在地上,两股战战,却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赵虎臣不言不语,不嘲讽不鄙夷。

“刘强你跟我几年?”蔡泳林轻轻问,平静无比,门还开着,狂风呼号,纸张,布料,几乎所有能够被吹动的东西都在猎猎作响,坐在客厅里跟坐在外面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大雨变成了雨丝,被狂风包裹着冲进来,砸在人脸上竟生疼。

“五年。”刘强带着哭腔回答。

“我对你如何?你放心,有一说一就好,今天我注定过不了这个劫,而你新的主子是你身边那位,他巴不得你指着我的鼻子跳脚骂我祖宗十八代才好。”蔡泳林声音依然很轻,有种被掩盖在狂风暴雨中的错觉,外面的天空彻底昏暗,客厅内还保持明亮,像是阴暗的天地间唯一的庇护。

“好,很好。”刘强回答,哭声更凄惨。

“五年,终于在你身上听到一句肺腑之言。”蔡泳林点点头,那双曾经阴柔无比的眸子此时满是疲惫,扬起头,靠在沙发上,嘴角带着笑,问,“赵虎臣,我死后这燕京的天下你打算如何?”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