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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人们的心碎了!肝胆俱裂,痛不欲生。我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冷血动物”的人?所谓的“政治家”他们能冷酷地目睹此景而不动情?铁石心肠残酷得无动于衷?!

饭堂门前不便进来的七、八个老汉,一直在门外走动绯徊,气得捶胸顿足,咒天骂地的在发牢骚。

“他娘的,这是啥世道呀!耕地的是牛,挨打的是牛,被挤奶的是牛,最后被宰杀的还是牛。我二儿子自民国二十八年,参加抗战,扛枪打仗流血拼命,不过是个大头兵。现在在大陆还不知是死是活,而当局还不让他老爹待在台湾。这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自古以来,只有狗熊将,没有窝囊兵。现在吃了败仗,咋不怪长官没有球本事?当官的是他妈的孬种!还能怪当兵的不卖命?”李老汉一口气骂了半天。

“李老哥,骂的好!我给你说,民国三十年我大娃儿在滇缅前线与日本鬼子作战,战斗非常激烈,那可惨的很噢!格老子满山遍野的尸体,血流成河。我的娃儿身上就挂了几处彩,血流不止还在向前冲。这时他们有个当官的却夹着沟子,龟儿子像兔子一样没命地向后面跑……”四川王老汉也气愤地在数落着。

“奶奶的!当官的不许我们在这里待,我看这也没啥了不起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在台湾这个卵子大的地方,我们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困在这个招待所,难民营里活受罪。此处不养爷,自有爷去处,哪个龟孙才不想回我们河南老家去种红薯。”河南李老汉越发气愤地骂着。

“李老哥!要得。台湾的水好喝,格老子倒是不如老家宜宾的家乡水。台湾的米好吃,也不如我们天府之国的米。要是老哥回到你们河南种红薯,那一定能经常美美的吃上红薯叶面条。有空请到我们四川宜宾去,到时候我请你喝我们宜宾的五粮液。”四川王老汉大声地说着。

假若一个人在困境里连死都不怕,那他一定什么话都敢说。几个老汉在饭堂前抱怨这世道的不公,愤怒地在指桑骂槐,发泄心中的不平。确有一些“阿Q精神”――自己的脸上挨了他人的巴掌,还说“儿子打老子。”

在台湾基隆七堵国的“招待所”里的难民营中,这些老弱病残,孤儿寡母们,此时却不知道她(他)们的亲人为了完成长官的命令,有的早已战死沙场成为孤魂野鬼,无人祭祀的亡灵。这些死者连一片衣物,一把骨灰也没有给她(他)们留下……。然而,这群可怜痴情的人们还在年复一年的在期盼等待着她们的亲人归来,到头来希望化为泡影,竹篮打水一场空!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未亡人只好拖着孤儿寡母艰难地过日子……。在上个世纪,前半叶的战争年代里,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以及东南沿海等地,因兵灾战祸所造成的两代、甚至三代寡妇同堂的破碎家庭并不鲜见……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君不见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如鸡……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忧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怨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这种悲惨凄凉的景象在这片古老的中国大地上竟然延续了两千多年……

勤劳、善良、淳朴、忠厚的中国老百姓,几千年来就是这样老实温顺,可怜,可悲,可叹的生活着。



第九章  惊魂未定  梦断台湾(五)

更新时间2007-11-18  15:44:00    字数:4524

第九节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白骨露野无人收,自古征战几人回。那些沙场战死的人,不管你在战场上是何等的顽强英勇,哪怕是粉身碎骨。军中活下来的人若是能把死者的一片血衣、一绺头发、一根白骨找到带给他们的家人,让他们亲手安葬,这也算是对家里及其后人的一个交待。

苗大姐云南苗家人(当时人们都这样称呼她)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大眼睛,皮肤白皙,说话带笑,对人十分和气的女人。平时常和我母亲她们一起拉呱谈心。

抗战胜利时,她刚十九岁嫁给一个从滇缅抗战归来的军人(上尉连长)后生一小女,随夫来到重庆。后来所在部队开赴华东,她又随夫来到宁沪。今年春天,她与其他军人家眷一起又展转到了台湾,在基隆“招待所”难民营中和小女儿相依为命。

近日,听从大陆过来的人(先前和他丈夫一个团)讲:“两个月前,她丈夫在解放军攻打杭州的战斗中,一说战死,一说被俘。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下落不明。当苗大姐得知这一噩耗时,悲痛万分,心如刀割,在痛苦绝望中竟寻了短见。当时,幸亏有大家帮助,又有经验丰富的王大妈及时抢救,才算有惊无险,保住了苗大姐的性命。苗大姐因为喝了王大妈的半瓶香油,又吃了半斤多韭菜,一直拉了两天肚子,金戒指被一团没能消化掉的韭菜包裹着被拉了出来,用水冲一冲,洗一洗,依然是金光灿灿。

她的小女儿莉莉,头上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大眼睛,圆脸蛋,一笑两个小酒窝,整天蹦蹦跳跳,非常的活泼,不时地唱出银铃般的歌声(儿歌),好像一只小百灵鸟,特别逗人喜爱。自从她们母女由大陆来到这个简陋苦闷的难民营中,小莉莉就成了大家快乐的小天使,给这群走投无路苦难不幸的人们带来了开心的笑声和少有的欢乐。

人们忧愁、苦闷、焦虑地又过了三个月,上峰遣返家眷启程的日期终于传达了下来。

1949年9月11日,一个阴雨连绵淫雨霏霏的早晨,眷属们由七堵国“军官招待所“乘上六、七辆蒙有蓬布的军用大卡车向基隆海港驶去。当地的老乡有的冒雨站在自家的房前目送我们离去,我们在车上也回望着他们渐渐的远去。再见吧我们在此生活了半年多的七堵国“招待所”,再见了淳朴忠厚的当地农民朋友们!

我们这些多年游离不定的流民,从此结束了在七堵国“招待所”半年多的彷惶惆怅,单调苦闷的难民生活。再次踏上了流浪漂泊的漫漫不归路……

但是这次不是千迢迢的由大陆流向台湾,而是又逆向的由台湾悄然地漂流回大陆。


历史就是这么的残酷无情,命运又是这么百般地捉弄人生!

上个世纪中叶,即1949年9月11日下午,在一个阴雨如晦秋雨绵绵的天气里,在台湾基隆海港的码头上,排着长队的难民们忧心仲仲的在缓缓地登船。

当年,为了逃避解放军的追赶,从北平撤离到上海,又从上海撤离到福建,直至最后横渡海峡,逃到台湾。而今又悄然地离开台湾,向大陆遗返,让我们返回故土。然而这些事情都不是难民们自己所能够决定的。

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服从长官命令,任凭政治家们的摆布。

这说明了国家是机器,军队是工具,兵与民是阴险歹毒的“政治家”手中可用可弃的玩物。这种可悲的结局,乃是特定时期的历史必然产物。

就在我们这些成千上万的难民,由台湾被遣返回大陆的三、五个月之后。在1950年2月,一群人――一批前国民党军队的幸存者从中国的西南边陲仓皇出逃,趁夜幕之便悄然地离开大陆。

“那是半个世纪前一个漆黑的,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像无数眼睛在天幕上闪烁。中国西南边陲,一支约有千余人的国民党军队正在连夜行军,准确地说不是行军,是逃跑。

这是个巨变的历史时刻,国民党政权迁都台北,蒋介石退守到了台湾,对中国大陆来说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国民党政权退出历史舞台。

……这群人隶属李弥第八兵团的一支队伍,一千多人。在七零九团团长李国辉的带领下,从云南进入缅甸,走进金三角,出生入死,抢占了地盘,夺到了立足之地……电告台湾。

国防部回电:“你部自谋生存。”

……一群忍辱负重的国民党军人(或者说一群中国人)为了完成长官“神圣嘱托”,把自己的生命埋葬在异国荒凉的泥土里。

长官有命让他们坚持反攻大陆,这些老兵忠实地执行长官命令,把自己的一生,以至后代都留在了金三角……

这群幸存者悄然离去,逃离大陆,有的作为政治角逐的牺牲品,有的被抛弃,此时他们的心情是沉重而暗淡的,多数人是悲痛欲绝的,他们毕竟是中国人,是那些胜利者和追兵的同胞,是同样的炎黄子孙,华夏后代。

(邓贤《流浪金三角》)

与他们不同的是行动方向上的差异当年他们由中国的西南边陲逃往国外,目的是投奔台湾,而我们却是由台湾返回大陆……

但二者结果都一样――最后都是被抛弃!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蹊跷!

第十节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三字经》,意思是说人刚生下来,天性就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