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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高兴极了,得出一个道理———人们以诚相待,金石可开。

这是我们在此院住了一年来,房东女主人第一次给我们房客说话。

春妮姐、春旺、春芽、小莉莉和我几个人在小桌子上吃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高桌上的大人们又吃又喝,也非常高兴。此时,李大爷、王大爷和房东丁爷爷喝酒已喝得有点醉意。据老房东说他这个院子十几年来就是过年也没有来过这么多的孩子和大人,他今天真是太高兴了。并说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好人。

下午六时,人们吃完饭动身回家,我们都出来送他们。

李大爷和王大妈说过年后开春,他们就返回他们河南老家去。王大爷、苗大姐也说他们到明年四、五月份也回四川和云南。

我母亲再三地向他们交待,让他们没回老家之前,在定海生活的这段日子里,对春生他们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要多关心多照顾一些。

几位们老人请我母亲放心,说他们一定会照顾他们的并祝我们一路平安。母亲又说过几天我们就要动身上路了,老人们年纪大了就不要再到码头上去送我们了。

最后大家相互嘱咐,依依不舍地含泪告别。

在我们动身返回淮北的前一天,春生来到我们家帮助收拾行李。母亲把我的衣服拿了几件较好的叫他拿回去给春妮穿。还把家里不便带走的锅、碗、瓢勺和剩下的柴米、油、盐都送给了他们,并帮他借了一条小船把这些东西运回去。

并告诉他在第二天早晨,我们就要到定海码头上乘船离开舟山返回老家去了。

1950年9月27日凌晨,我们在濛濛的秋雨中前往定海码头。十几家要返回苏北、皖北的家眷们同租一条木船,打算由舟山定海起航驶往上海。

此时天空阴暗,秋雨濛濛,人们的心情沉重,少言寡语地待在船舱里等着开船。

这时发现在远处雨中有人朝码头这边跑来。到了跟前这才看清原来是春生他们四人。他们在码头上拼命地向我们大声呼喊:“大妈!我们送你们来了。”

母亲赶快又回到岸上和他们话别。我也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站在船头上向他们挥手致意。此时,船开始启锚准备起航,船老大在催我母亲上船。四个孩子在雨中嚎啕大哭,一齐跪在海滩上向我母亲叩头告别,母亲急忙把他们搀起,转身挥泪回到船上。

船开始离岸,徐徐地向大海驶去。在雨中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影,逐渐在濛雨中慢慢地消失……突然听到他们四人在我们船的后面,一齐大声哭喊:“大妈多保重!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回老家去看你们……”,我在船头上也赶忙的大声回应:“春生!春妮!春旺!春芽!我也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彼此的呼叫声回荡在风雨晦螟的海洋上空,如哭如诉,霎时间被那波涛汹涌的海浪声所吞没……

第十章  没有去处  困居舟山(七)

更新时间2008-2-26  15:37:00    字数:2684

第七节

船已经离开定海,顺着舟山岛由南向北驶进了杭州湾。从此结束了我们由台湾遣返回舟山群岛一年的流浪生活。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一分手将成为我们与春生他们的诀别!

后来,母亲在回到安徽淮北后,生活了不到两年因病去世,我也成了孤儿。可怜的春生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当年定海分别之后再也见不上了好施行善,为人正派的大妈了,最终成了生死离别的人生憾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世间不平之事总是在不断的发生。

上天为何又这么的不公!为什么在人间竟然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

自古以来,多是善没善报、恶没受惩。早在公元1127—-1279年的南宋年间,抗金民族英雄岳飞,精忠报国,屡建奇功!却被奸臣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加害,和他的长子岳云一起于公元1141年被杀害在风波亭。当时岳飞才三十九岁,而他的长子年不过二十。此事釀成了中国历史上千古奇冤!但是十恶不赦的奸贼秦桧竟然是寿终正寝老死的。

五十四年前,当时春生兄妹姐弟四人在定海码头上的风雨中哭喊,我在船头上信誓旦旦地向他们发出了“一定要回去看他们”的诺言。“随着时光的流失,岁月的消磨,命运的坎坷,以至于我在五十四年后的今天也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昔日的“诺言”已变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暗然失色,几乎成了骗人的谎言,为此几十年后有时我的心中还为之感到痛楚和汗颜!

当年国共两党的军队曾经隔海对峙,相互仇视,剑拔弩张,局势紧张。昔日硝烟弥漫,战火纷飞,腥风血雨的年代已经过去,往日的战场杀戮之地早已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过去由于政见的不同所发生的战争早已硝烟散去。战火消失,烟消云散灰飞尽,最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轶事,过眼的云烟……

五十年前的风风雨雨,那是在二十世纪中叶所发生的事情,距今几乎经历了两代人。

当年儿时的春旺、春芽和我现在一样已是年已花甲,而今春生、春妮已是古稀之人。当年舟山定海一别,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过去了半个多世纪。

在那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的艰难岁月里,不知后来春生他们是如何生活的?现在还好吗?

天苍苍,海茫茫,生活在舟山群岛的孤儿们我的少年朋友,我的同龄人,我的儿时的难友,他们以后的命运究竟如何?至今依然是个迷,关于他们情况一无所知,杳无音信,不知所往、不知所终就像辽阔黑暗的夜空中划过一道流星一样,最后不知他们陨落到何方?

当年,我随母亲离开浙江舟山定海城返回到皖北亳县生活不到两年,不幸于1952年9月22日母亲因病去世。从此,我也像春生他们一样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厄运环生,灾难不断。当时的悲惨状况不堪回首,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失去了母亲,没人关爱,丧失了经济来源,自己又不能自立,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衣食无着,生活艰难,苦不堪言。

多年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苦难生活,几乎像个乞丐,似乎成了一个无人过问的弃儿。至今就不知道在我童年丧母后的八年求学的恶梦中,又是怎样地活过来的?愚人的命怎么会那么大!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经历了百般地磨难,遭受了诸多的痛苦,竟然没有夭折。尤其在1960年的三年自然灾害中——全国性的饥荒里又遭到了侫人的加害,我已是身心憔悴,心灰意冷,再也无力苦撑下去了,在高中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的时候(高中二年级)被迫辍学,而后来就离开了这个淮北贫穷而又偏僻,历史悠久且又落后的古城——亳县,户口迁移西安。自此又步七十年前,我曾祖父在1890年清末从江苏扬州逃荒皖北,三十五年前我祖父,于1927年由亳县逃难到蚌埠的后尘,踏上了西行长安的谋生路。从而在我以后的人生旅途中又衍生出了只身一人挺而走险千里迢迢地走西口——怀揣户口去盲流漂泊流浪大西北。

由西安到兰州,再沿着包兰线过黄河,顺着贺兰山走蒙古。经中卫,过银川,穿越石嘴山,来到沙漠浩瀚的乌达矿业区,试图闯出一条新路,寻找一个能够活命的工作。但事与愿违,无果而回,又由兰州到达青海西宁去找我初中时的老同学,可惜迟了一步他已调回原籍。此行两处都没有寻找到工作,只得又返回到西安,但还是因为我是一个原国民党旧军人的儿子,也可算作残渣余孽的一份子,所以户口仍不给落户。没有户口国家就不供口粮,你也无法生活下去,说明了你在西安没有法定的生存权利,是一个标准的“黑人”、“黑户”、“黑五类”。

此时再返回安徽亳县已是不现实的事,亳县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无依无靠,无有亲情。母亲去世后,十年少年求学的痛苦生涯,已使我身心憔悴,苦不堪言。而当年西安又不许我容身,为了活命,为了生存,穷则思变,我不得不二次产生了西行的念头。

西北地域茫茫几百万平方公里,荒凉空旷,地广人稀,有浩瀚的戈壁大漠,有广袤无垠的疆土。那里可能最需要的就是人,难道不能容纳我一个小小的躯体和那羸弱的生命。何况我年方二十,不怕吃苦不怕受累,除了偷鸡摸狗,蝇营狗苟的坏事我不做,只要能吃饱肚子,能活命,不管什么低下的工作再苦再累的活我都可以干。

一个人在活不下去走投无路的时候,面子和活命二者之间还是命重要。自食其力没有啥丢人的,我不相信几百万平方公里偌大的祖国大西北就不能接纳我一个苦命的人!更何况在我之前已有数千数万个在口内老家生活不下去的人,他们也就是当时所谓的“盲流”从四川、河南、安徽、山东、江苏、山西、陕西、甘肃等地悄然地投奔大西北找到了工作(多为农垦),活了下来,而且又扎了根……

为了工作,为了活命,为了生存我又冒然地西行,由西安到兰州,由兰州经武威、张掖沿着河西走廊,顺着延绵千里的祁连山脉到了酒泉、嘉裕关、玉门镇,后来又依然而无奈的西出阳关,穿过疏勒河经过柳园(现改称为敦煌站)进入星星峡来到了新疆的哈密、鄯善、吐鲁番,像苦行僧一样颠沛流离漂泊万里,穿过达板城来到了天山脚下的乌鲁木齐市。最后由玛纳斯流落到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石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