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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快松开哥哥!”

一干大臣看得皱眉叹气,也顾不得哭了,云瑞无奈道:“三殿下,您这样会把四皇子吓坏的。三殿下您容老臣道来,如今四方动荡,四皇子如此年纪,若是登基为天子,依旧让天下人存了小觑我东齐皇朝之心。我东齐的万里河山,不免要时时被敌国觊觎。三殿下若果然有心栽培四殿下,直接册封四殿下为皇太弟即可。”

高淮道:“不行,我不能失信于人。你们不用再说了,说也没用。澈儿,你松手,再不听话,哥哥就揍你!”

高澈接着放开嗓子哭,撕心裂肺,响彻云霄。云瑞思忖片刻,想起来高淮适才和高鸿的争执,心中有几分了然,试探着问道:“殿下是和萧谏将军有约定吗?”

高淮闻言,忽然抱着高澈在身后的玉阶上颓然坐了下来,将脸埋在高澈的肩头,只是一声不响,云瑞道:“萧将军并非不明大义之人,待老臣去和他解释如何?并非殿下要言而无信,四皇子的确太过年幼,乱世立幼主,忧患重重啊。”

高淮断断续续地道:“他没醒呢,怎么解释?他一定会跟我彻底翻脸的,一定会。况且我的确没有办法做一个合格的君王,我……我……”

云瑞凑近些,低声道:“殿下的忧虑,老臣知晓一二。有了皇太弟,便是没有后宫也不要紧。此事不能拖延,待老臣去看看萧将军醒了没有,容老臣慢慢劝说与他。”

他话初落,却听殿门处那个穿睡袍的白衣怪人冷冷地道:“我弟弟刚才已经醒了,你要去就快去,不然待会儿再睡着了,可不知何时才能再醒。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你们东齐皇朝岂非没了皇帝?”

他心中却暗道:“一一帮子惺惺作态的东西,等哪天老子把三枚黑玉箭收回来了,以后决不再搭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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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

萧谏睡了整整十天,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做,梦境重重叠叠,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纷至而来。最后一个梦,恍惚是萧雄来看他了,感受到大哥抓住了自己手肘的关节,一股暖洋洋的内息输送进来,熨帖无比。他在梦中问道:“大哥,我还活着吗?我为什么一直做梦?”

然后萧雄答道:“你没有做梦,大哥真来看你了。”

萧谏茫然地看着他,飘飘渺渺不知是真是幻,然后大哥出去了,妹妹萧窈靠上来,低声抽泣道:“哥哥,你醒了吗?我是窈窈,你看看我啊!”萧谏道:“我困,等我睡够了,我再看你……”萧窈凑上来,把耳朵靠到他的唇边,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哥哥。”

萧谏焦急起来,心道:“我竟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先睡觉,睡好了就有力气说话……”接着他想睡觉,却不小心进入到另一个梦境,这是个恶梦,很恐怖的恶梦。他惊慌失措,想尽办法地逃出来,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一个孩童坐到了自己床边,看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萧谏心道:“看来我是已经死了,变成鬼了,所以这个孩子一见我就哭……”

恍惚中听有人吩咐道:“先把四殿下抱出去。”

然后他竟然在梦中看到云丞相了,云丞相坐在他身边,白胡子下的两片嘴唇一开一合,似乎有皇帝、登基什么的字眼。萧谏努力想听,可惜听不清,于是干脆不听了,闭上眼,把他从梦中撵了出去。

云瑞晚上去安歇,白天就坐在萧谏的病榻边等着,看他神智似乎清醒了,就赶紧趁机说几句,然后看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就住嘴不说。

萧谏却始终不曾回应他。

这般折腾了三天,第四天,陪侍在萧谏身边的萧窈终于忍无可忍:“云丞相,我哥哥病成这个样子,你们东齐谁当皇帝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们谁爱当谁当!你老人家就别在这里打搅他了好不好?纵然我们是贰臣之后,但皇上也不曾定过我兄妹二人死罪,难道我们连好好活着都不行?”

云瑞让这姑娘给呛得老脸通红,一时间呐呐无言。旁边的丁无暇一见云瑞尴尬,忙低声劝慰道:“窈窈,云丞相也是一片为国为民的好心,你不可太过无礼!”

萧窈从来都不怕丁无暇,随手把他推过一边,冷笑道:“为国为民怎么了?我哥哥也曾经为国为民过,如今这下场可是真不错!你们放心,我们萧家从今往后,不占你东齐皇朝的一点便宜!我那个本家哥哥说了,我哥哥所有的药费花销都由他来出,用的大夫也是他手下的人,跟你们半点干系也没有,所以你们可以不用管我们的死活了!”

丁无暇急道:“窈窈,你这样顶撞云丞相,你哥哥纵是醒了,也会不高兴的!”

萧窈冷笑一声,总算给自己夫君几分面子,不再言语了。

云瑞就厚着脸皮接着等,等到第六天,萧谏终于微微清醒了些,确定自己这次不是做梦,低声唤道:“云丞相,您怎么来了?”

云瑞大喜,忙回答道:“老朽一直在担心你的病体,因此过来探望。将军这次为国立了大功,东齐朝堂上下感激不尽。另还有一事要和你商量。”萧窈横插一杠子冲了过来,喜道:“哥哥,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萧谏看了她半晌,眼神渐渐清明起来,道:“是窈窈?喝点也行。”萧窈连忙让丁无暇端水过来,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萧谏夸赞道:“窈窈真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手臂却抬不起来,只得作罢。萧窈把头抵在他颈窝处,欣喜无限。

云瑞耐心地等着兄妹二人厮磨完,方再一次凑上前来,将前因后果讲述一遍,最后郑重承诺道:“只要三殿下一登基,立即册封四殿下为皇太弟!”

萧谏很困难地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却没有力气回应他,停了半晌,方微微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道:“我姑姑……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就是……怕别人欺负他,没别的意思。至于东齐谁当皇帝,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云丞相不用问我……”他强撑着说了几句话,脸色再一次衰败起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云瑞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右脸颊上一道长长的血痂,回忆起适才他空洞无神的眼睛,心中慨叹不已。当年东齐的文试他是主试官,一眼看中了萧谏做的那首诗,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古时田横五百客,投荒万死志犹坚。东海精卫来复去,玄衣白喙仍翩然。英雄浩气长相忆,天风夜雨齐喧喧。我当报国请长缨,不学蝼蚁惜残年。”却在知道是萧润的孙子所作时,差点把他的试卷抽出来,结果被高淮拦住了。

若是那时候没人阻拦,自己将试卷给抽出来,那么现下这天下又会是何种局势,萧谏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凄惨的境界?

他一声长叹,起身走了出去,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萧谏养病之所在,是赵国皇宫中的一处高轩之上,名曰弄云轩,底台高三丈,殿宇高敞。因他病体支离,沾染不得潮湿霉气,因此林再淳精心替他选择了这处居处。

云瑞举步下了弄云轩,看到高淮抱着高澈在路边相侯,桃夭等陪侍在他身后。高淮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忧郁和惶恐,眼光却穿越了所有的一切,怔怔地看着弄云轩。云瑞慌忙过来给他见礼,道:“三殿下,老臣总算不辱使命,将缘由告知了萧将军,将军并没有说什么,只说四殿下不受欺负就行,果然是深明大义。”

高淮低下头去,喃喃地道:“没有不满,没有骂我背信弃义?”

云瑞道:“没有,萧家少爷病体支离,勉强和老臣说了几句话,就接着睡了过去。”

高淮哦地一声:“那是身子不好,没有力气骂人了……你看他是不是没有力气骂人了?因此就不计较了?”

云瑞忧愁地看他一眼,见他惶惶然的样子,不免心存了怜悯,温声道:“很疲惫是不假,但看情况大体应是无碍的,神智也清醒,言语间不像在赌气,应该是发自真心,殿下请放宽心。如此臣子们这边是否就可以准备登基事宜了?”

高淮恍如不闻,缓步在原地转了几圈,神游天外。高澈巴在他的脖子上一声不响,两只乌闪闪的大眼东看西看。众人见怪不怪地紧跟着他,云瑞也耐心地等着,却听他说道:“还是再等等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急成这样?等他好了,确实不生气了,届时再说。”

众人膛目结舌,云瑞心中暗暗叹气,总算服了这一家子:“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究竟何等事情才是大事?”

但老皇帝的灵柩急待运回金陵去入葬皇陵,这般拖延下去真不是事情。云瑞无奈,只得又去找萧谏。林再淳正在给萧谏施针,云瑞就在一边等,林再淳看他偌大年纪等得辛苦,临去时手上用了些力,让萧谏清醒了过来,道:“老丞相有话就快说,萧家少爷他撑不了多长时间。”

云瑞斟酌着道:“是这样,如今赵国初定,但金陵那边兵临城下,这边先皇的灵柩急待运回金陵入葬,但三殿下却不知为何认为将军您在生气,因此拖延着不肯上位,到如今咱东齐皇朝还没有皇帝。诸事无法进展,都耽搁在这里,老臣这阵子是忧心如焚啊!将军能否劝一劝三殿下,让他就顺应天意吧!否则世事多变,老臣为东齐皇朝操劳了一辈子,不想看到有什么变故发生。将军您知道,先皇并没有任何遗诏留下,消息想来已经传到金陵二皇子那边,那边虽然有谢将军在主持大局,但万一有个闪失,二皇子抢在了前面,将来四皇子的地位就谁都无法保证。老臣言尽于此,将军是个明白人,请将军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