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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也正是由于死刑犯被关在顶楼,楼下的动静我们一概不知,根本听不见。但是,监狱毕竟是密闭的空间,且由水泥构建,任何震动声虽然肉耳听不见,但是耳朵贴在地面上能听见楼下微弱的声响。

这是关键。犯人放风时,都是列队出楼门,也是排队回来。如果楼下的震动由强逐渐减弱,这就说明楼下的犯人正由多减少(他们排着队挨个挨个的出门了),反之,震动声由弱逐渐变强,就有可能是犯人们放风后列着队依次回牢房了,所以楼下牢房里的人逐渐增多,响声也相对地变大。

放风结束的时间通常是下午五点,然后是普通犯人集体用餐时间,回牢房的时间大约是六点。等响声由弱变强后,张星超就开始数数。一小时有3600秒,心里就默数3600声。

关于数数,他曾经受过专门训练。对时间秒数把握的准确性,对于特工和间谍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倘若在执行任务前安装了定时炸弹,又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只能靠对时间的感觉来判断所剩的秒数,不然的话就无法准确地把握炸弹爆炸的那一刻时间。一般的人数到3600,往往与实际的3600秒有偏差,不是快了一些就是慢了一点,而一名间谍,必须对实际的时间秒数把握相对精确。

从楼下的犯人放风归来时起,他一共暗数了一万四千多秒,因而大致确定当前时间在晚上十点左右。

该开锁了!

极刑重犯(3-3)

张星超悠哉地把最后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再一口气将矿泉水饮尽。

“喂,给我一支香烟!喂,我要烟!”他俯下身子透过门底口放声大喊。

不多久,卫兵将点燃的烟从门孔外扔给他。

他获之若宝地拾起烟,叼在嘴上却不吸,然后开始狠命地踹门。

踹牢门是张星超在这里一个多月来每天必有的行为,也不多踹,一次就五六脚,隔五分钟再踹五脚,踹多了必会引起卫兵的震怒,踹少了,不足以让他们听见。他要做的就是让卫兵们觉得,他牢房里的“怪声”已经司空见惯,使他们习以为常。

等卫兵走后,他开始行动了。他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打开枷锁,30分钟之后,卫兵又会照例地巡逻这里。

他从被褥里抠出那颗7。5毫米特制手枪弹。

说到这颗子弹,其实是张星超常常戴着的项链上的装饰,小巧的子弹连接着弹壳,子弹底部有个小小的圆环,项链就从圆环里穿过。

在被捕之前,张星超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中除了只写了“营救进化论”五个字的纸条之外,还有一根四十厘米长的透明钓鱼线。张星超当时就已经明白了那封信的用意,及钓鱼线的作用。在他故意卖破绽被捕前(还在招待所的时候),进厕所销毁纸条的同时,将透明的超细型钓鱼线穿过子弹底部的圆环,再拴紧,然后将子弹吞进肚子里,又将鱼线的一端卡进大牙牙缝里。被押送的一路上,这颗子弹就悬在他的胃里六天。一进牢房,他就赶紧将牙缝里的鱼线拽出来,由此再将子弹从胃里拖了出来。

这颗子弹的弹药是特制的,最底部的药层是一种特制的易燃易爆化学物,其触燃温度为200摄氏度,最底部的药层引燃后,再触发弹壳内所有的火药爆炸而发射子弹头。

这支点燃的香烟的温度,足够了。

牢房内引爆子弹,必然会引起注意。不过他身边有个简易消声器:矿泉水空瓶。

先将双手脱出手铐。他将两手大拇指根以下的掌墩关节掰脱臼,痛得一身冷汗,这时的手铐不会再被掌墩所抵住了,然后一段一段地将两手从手铐里抽出来,顿时被刮掉一层皮肉,鲜血顺着淌。双手脱出手铐后,再将脱臼的关节重新装卡归位。

他将那颗7。5毫米子弹的弹头大部分没入空瓶中,只露出弹壳底部,这时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子弹,另外三根手指握着空瓶,把空瓶作枪筒,对准两脚间的脚镣铁链,右手用点燃的香烟烫烧弹壳底部,不到半分钟,“啪”的一声脆响,子弹发射了。就在弹壳火药爆炸的刹那,子弹的弹壳部分由于后坐力,猛地向反方向迸射,瞬间擦过他的右脸,弹头则向前飞射而打裂了镣链,溅起火花。

虽然有空瓶消声,子弹爆炸声和镣链撞击声仍在封闭的牢房内刺耳地回响,伴随着硝烟味。

张星超立刻起身,对着铁牢门又是五脚猛踹,借同样的金属撞击声来掩盖子弹和脚铐发出的噪音。

这时,远处传来卫兵的叫骂:“不许再踢门,不然不让你睡觉!”

果不其然,他一个多月来每天两次的踹门行为,定时制造金属噪音,已使守卫对他牢房内的异常响动不再感到奇怪,起初的时候他们还来看看,而后来知道那是在踹门,便不再来看。

至于他房间内的火药味,已被他长期抽烟的烟味所淹没,密闭不透风的牢室内,长期的烟草味难以消散,远远盖过了那点火药味。

那三眼鹰怎么也想不到,张星超抽烟的用意,一是用于引爆子弹,二是为了掩盖硝烟。

现在他所要做的是走出这道牢房门,而且还要大摇大摆地出去。

30分钟快到了,下一名卫兵该来了。

他扯下床单,在上面撒泡尿,将床单均匀地浇湿再拧成绳状做成套马索放在手边(干床单拧的绳子轻飘无力,若打湿了再用就能像绳子一样使得上劲道)。他上床躺着,扯来被褥盖住手脚,然后咬烂嘴里的皮肉,咬得满嘴鲜血淋漓。

卫兵照例来巡查,透过门上孔的防弹玻璃看见张星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满嘴淌血,以为他咬舌自尽了。

很多人会以为那名卫兵会立刻打开牢门来看,错!那是电影导演和编剧不懂行的剧情安排。

实际情况是,那名卫兵根本没有进来,而是以步话机叫来另一名卫兵以后才进来,而且他们很具有专业素质,由一人举枪站在牢门口,离得远远地监视,另一人靠近张星超,看他是否还有气。只要他起身攻击,站得远的卫兵就会开枪。

张星超佯装痛吟,靠近他的卫兵正要翻开他的眼皮(探试生死或重伤的专业动作),就这一刹那,张星超也只有这一刹那的时间,他突然对着门外敬军礼:“团长好!”出于人的正常反应,尤其是士兵对自己的上级军官的敬畏性条件反射,那两名卫兵同时回头向门外看去,张星超趁机猛击近身卫兵的颈动脉,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倒下了;同时将尿湿床单拧成的套马索甩出去套住门口那卫兵的脖子,猛力一拉,绳索瞬间收紧,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他冷不防被拉得重摔入内,脖子被套住无法出声,他正要举枪时张星超已冲过去对准他的太阳穴一脚,他晕死过去。

张星超赶紧将卫兵颈项上的绳索取下,探探两人的鼻息,还有气,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对他们下手时,张星超已手下留情。间谍所受过的训练中有一项就是“把握生死度”,打要害固然能杀人,力道火候的把握也很重要,要人不死,打击时就要适当的减轻力度,力度太轻打不晕人,太重就打死,这项力道的训练往往很难。

“对不起了。我偷袭你们实属无奈,你们的实力我很清楚,正面交手我毫无把握取胜。”张星超换上卫兵的军装,戴上钢盔,穿上高筒军靴,要命的是,脚镣虽然打断了,但是沉重的脚铐还在他脚上,只有将两脚的脚铐和断链塞进皮靴里,再将层层鞋带勒紧绑死。

张星超大摇大摆地从牢房走了出去,再转身将牢门锁上。

估计现在是11点左右(距刚才估算的10点到现在,卫兵巡逻了两次,那就是过了一小时)。这层楼的上还有几个巡逻卫兵,不过好在卫兵巡逻的区域固定,他们暂时不会过到这里。

现在算起,只有30分钟营救和越狱,30分钟之后,下一班巡逻就会发现他牢房内的异样。

当下之计,赶紧救出“进化论”。但即使能带他走出牢房,也无法带着一个身穿囚服且次日就要行刑的重犯走出整个监狱。除非让他换上另一名昏倒的卫兵的军装,但他一个七十多岁的瘦小老人,能瞒得过这满监狱的特种兵?怎么救?张星超也不知道。他自信世上没有监狱能困住他,但他可从没有认为能从监狱里救走任何一个人,这是第一次……

他来到左廊尽头的那间牢房,开门进去,只见里面睡了个苍老的人,七十来岁,秃顶,满脸皱纹,左眼角有菱形伤疤,和情报照片相符,他正是“进化论”。

见到张星超进去,他很惊讶,说了一通日语,意思是:“长官,有什么事吗?”

张星超用日语说:“‘进化论’,我是防卫省情报部的雨村寅武(日本称其国防部为“防卫厅”或“防务厅”,近年来日本政府不断修宪扩军,准备将防卫厅改称为“防卫省”,也就是将军务在国家机构上提高了整一个档次。外界称日本国防机构为“防卫厅”,虽然日本尚未立法改称,而日本军政界内部早已改口为“防卫省”了。张星超的任务是营救“进化论”,如果在“防卫省”和“防卫厅”之间的称呼上没有把握准,就会立刻遭到“进化论”的怀疑)。我奉田中部长之命来营救你,请立刻跟我走。”

老头摇摇头,说道:“雨村先生,久仰大名,今日有幸见到您这位大日本帝国的谍报第一人,我也算不枉此生了!我知道华南局不会忘记我,已经有人告诉我你们会来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