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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房内静的出奇,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伴随沉默仿佛就要这么静到天荒地老。。

        他的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似有若无的轻抚着她的脸颊,嘴角带着优雅的弧度,眼含春风宠溺的凝望着床上的人儿,显得耐心十足。

        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唉,比耐心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缓缓睁开双眼,两双眼睛就这么脉脉的凝眸相视,没有想象中的大悲大喜,只有怅惘,坦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也是云淡风轻。。月色下淡淡的剪影,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从容优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般的淡定自若。

        又是漫长的沉默,轻轻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注视着他悠淡下掩盖着汹涌情感的幽深双眸,轻启朱唇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依旧是不变的微笑,同样轻声回道:“我明白。”就像是哄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的口吻。

        深吸口气,压下一刹那间涌起的激动,这样的态度像是明白吗?!单手撑起身,“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如果真明白就应该立刻在我面前消失,永远。”

        伸手轻按住她露在被外的手,收起嘴边的微笑,双眼直视着她,缓缓道:“我明白你恨我的狠心撒手,我明白你受了很多苦,我明白你不愿原谅我,我明白你今后的人生里不希望有我的存在。”

        “只是,这,不足以让我放手。”说完,搭在她手背上的大掌收拢,紧紧包裹住她的手,紧的让楚卓生痛,紧的仿佛再也不愿意放开。。。

        “你已经放弃了。。”直视着他,淡淡的开口道。

        “。。。。这是我一生中最痛的选择。”一瞬间,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痛苦,那么深那么浓,将曾经的淡然深沉彻底湮灭。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的伤痛让她恍惚,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三年来无数次在清醒中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却一次次在梦中追问那个狠心丢下自己的人,为什么?!你怎么忍心就这么松开我的手,你怎么忍心让我如此痛,痛到要麻痹自己?

        黯然神伤的伸手轻掩住她的双眼,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手心上传来轻微的骚动。楚卓不解的眨了眨眼,鼻尖是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气息。

        “我的弟弟。。。。。在遇到你之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不能不救他。。”顿了顿,又艰难的开口道:“他是我唯一仅存的亲人,我以为。。。。他是我这世上唯一骨血相连的亲人。”只是这个以为,也让他痛苦至今,也许会这么痛苦一辈子。

        缓缓移开掩住她双眸的手掌,见楚卓只是怔怔的不说话,脸上并没有深刻的悲痛,才放下心。正如他的猜测,她根本不知道曾经怀过他的孩子,也好,这样很好,她不必为此而夜夜难眠,忧伤苦痛。

        而楚卓此刻只是觉得,很无力,一切都很理所当然,并没有那么惊诧和不可思议。也没有可以责怪他的理由。只是,也找不到原谅的理由。

        “。。。。我明白你的难处。”抬眼见男子脸上纠缠的痛苦,缓缓伸出那只没有被掌握的手,在他惊诧的眼神中贴上他的脸颊,掌心轻柔的挪动,盯着他的双眼道,“只是,你知道吗。。。。。。人生就像走分岔路。”

        沃瑛只望着她并不说话,他知道她还没有说完,果然只听她悠悠的接道:“总会遇到不同的路口,不是往右就是往左。三年前,你已经做出了你认为最好的抉择。”声落,手掌滑落。

        眼神一瞬间的黯淡,她还是不原谅他。勉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不见任何犹豫,嘴角再次勾起自信的弧度,“很恰当的比方,只是,卓儿,没用的。我不会放手!”

        在她的惊愕和薄怒中,执起两人紧握的手,低头轻吻她的手心,徐徐抬头道:“几日后,我会带你离开。”

        说完不等她抗议,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迅速离开。

        白色的衣角消失在眼前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沉吟半响才惊觉,没有提醒他避开小瑜!想必此刻他人已在“千里之外”了,懊恼至极,转念一想,怎么就把廉贞给忘了,若是暂时见不到小瑜,也只能先通过廉贞提醒沃瑛了。

        翌日一早,楚卓就让廉贞替她转达了消息,望沃瑛最好能避开小瑜,若避不开也别伤到了他。

        廉贞也尽责的在当晚便将楚卓的原话汇报给了沃瑛,沃瑛听后只瞟了眼廉贞,低沉轻笑道:“你且告诉她,我绝不会伤他分毫。”

        这之后几日,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沃瑛不再深夜出现在她的卧房,皇宫依旧一片宁静,陵城在哭闹中扎了一针又一针,只是小瑜依旧不见踪影。了尘的焦急已是掩饰不住,她曾在话语中无意透露,如小瑜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就不得不去见那个自回皇宫后便被她冷冻的皇帝了。

        楚卓虽也担忧,但由于已提醒过沃瑛,也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就稍微安下了点心。如今,她更担心他的再一次出现,他的所言所为在在都显示了他的势在必行,恐怕下次再见他会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将自己带走。

        该怎么办?找师姐帮忙?就算是拦的了一时也拦不了一世。还是,离开皇宫,躲的远远的让他再也找不到她?眼神无意的在院中溜了圈,那就必须先把廉贞引开,估计也很难,他似乎已经暂时不想找陵城麻烦了,也就是一心一意只盯着她。。。

        事实上,或许只有断了他的念想,才是解决之道。但是,她似乎说服不了他。唉,脑袋隐隐作痛,暂时不想了。御医说今晚施针要延长一倍的时间,看来又是件苦差事,转身向卧房行去,先补眠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几年这身体愈来愈孱羸,想想似乎也理所当然,经历了这么多,这身体能挺过来已是不易,她还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就结束这不知因谁的差错而偶得的第二次生命。

        被烛火映照的明晃晃的室内,御医眯着眼,找准穴位,小心谨慎的扎下一针。

        楚卓悄悄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见老御医神情严肃,大冬天的居然满头汗珠,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也难怪老御医手都有点发颤了。


        室内异常的安静,只有烛火霹雳啪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着,几人的眼睛都胶着在细小的针头上。

        突然,轻拍怀里傻个儿背脊的手僵在原地,房间里依旧静的出奇,楚卓低垂着头,感觉眼皮开始不安的跳动。

        “谁?!”一声大喝打破了死一般的静寂,老御医依旧低头扎针,似乎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楚卓逼不得已的抬眼望去,只见沃瑛一身白衣轻靠在门扉上,双手松松搭在胸前,嘴角微勾,眼含春风,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

        只是,那种压迫感却是怎么也忽略不了的。三个侍卫均是双手扣剑,慢慢的移动步子,挡在陵城面前。楚卓则是无言的望着他,那双看似春风般柔和的眼中深藏着阴冷的森意,她却不觉得害怕,只是静静的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沃大人来此所谓何事?”侍卫大声问道,却更显底气不足。

        轻瞟了眼开口的侍卫,转过头继续盯着楚卓。。。。和她怀里的傻子,向楚卓伸出手,缓缓道:“卓儿,过来。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开口却是只字不提那靠在她怀里,让他难得热血沸腾的傻个儿。

        “我还不能走。。”说完才发现似乎说错话了,应该是“我不会跟你走”,懊恼的正想纠正,倏然感觉寒气加重的了几分,抬眼见沃瑛嘴角优雅的弧度依旧却似乎有几分僵硬,几缕未束的发丝飞舞。

        下一秒,只觉眼前一花,回神之际他已经消失在门边。沃瑛手腕轻翻,掌上运劲,楚卓只听得耳边传来几声闷哼,两个侍卫已经倒在地上,勉强哼声,嘴角带着血丝,第三个侍卫持剑惊立在一旁,双眼狠狠的盯着沃瑛,却不敢轻举妄动。

        沃瑛也不再理会他,只低头凝视着惊骇的望着他的楚卓,楚卓眼珠轻瞟向下,御医手上的针慢慢的扎入陵城的风府穴,手微微的发抖。

        猛的正眼向他,正要开口,却见他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御医,御医一声闷哼,向旁边倒去,接着耳边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叫声,“阿姐!啊!!!!!!  痛啊!”

        几乎是本能的挥开伸向她的修长白净的手掌,紧张的低下头,双手捧住挣扎哭闹的陵城的头,左手上湿湿黏黏的,小心的移开手掌,骇然发现一根银针几乎没入了他的脑中。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气愤的抬头,本想责备的话却因见到男子的神情而无法出口。

        只见沃瑛愣愣的看着被她挥打开的左手,眼里满是迷茫的伤痛。

        楚卓几次张嘴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低下头查看陵城的情况,怀里的人呼喊声慢慢减弱,楚卓心里一寒,不管同他有什么恩怨,她也不希望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怎麽办?该怎麽办?!无措的望了眼地上的御医,眼角却瞥见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侍卫,狠狠的举剑刺向他,“小心!”

        沃瑛眼里一闪,身形未动,侧颈躲过一击,中指食指夹住剑尖,“叮”一声,剑断。手上运劲,剑尖疾射而出。空气里传来利刃入肉的声音,侍卫勉强用断剑撑住身体才不至于倒地。

        眼见他轻松躲过,才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微弱的□□声传来,赶紧回神,捧着陵城的脑袋,不知如何是好。细细的针尾露在脑外,狰狞至极,脑子里一片混乱,居然一狠心,伸手将银针拔出,怀里的人轻微挣扎了一下,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

        楚卓傻傻的看着血迹斑斑的手,她,她杀人了?手指颤抖的正想探查他的鼻息,却听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