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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奕肃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只看了叶离离一眼。我朝他摇摇头:“你说吧,我想离离也想知道,而且,无论什么结果她都经受得起!”说罢朝叶离离瞧去,她对上我的目光,点了点头。

“先前被收押的太子身旁的大小官员都已入了狱。杨淳也被打入诏狱!”

叶离离身子一软,便要跌下,我忙扶了她说道:“你可记得我说的话,他是难逃之灾,可是皇上并未下旨要他的命,便是定罪,也是含乎其词。所以他必定不会被踢死!”

叶离离听了,又看向奕肃,奕肃也点了头,才接着说:“父皇只是将杨淳打入诏狱,并未对他施酷刑,也只是说这些人蛊惑太子,败乱朝纲,却未谈及谋反之罪,所以罪不至死!”

她听了这话,却是又悲又喜,悲的是他终要入了诏狱,喜的是并没有搭上一条性命。我知道离离如今虽万般悲伤,却不会再自暴自弃,必会坚持等着他,心情虽复杂,却也暗松了口气。

叶离离忽然又抬起头来朝奕肃哀哀问道:“我可否见他一面?”

奕肃却不回答,毕竟诏狱乃锦衣卫的监狱,进进出出只怕得得了皇上的允许。我心底知道他的为难,只是想到杨淳这一去便是十年,这十年光阴都足已沧海桑田。不禁替离离感伤,到底忍不住也站了起来:“奕肃,你若能帮她,便帮她这一次吧。让她见了,就是救了两条命啊!”

他依旧不语,半晌才答道;“待我择个时机,送你们进去看望!”

叶离离听了,双膝一软,便要半跪了下来:“多谢四王爷!”我赶忙搀了她起来,终是看不惯这样的排场。

我送奕肃出来,走至门外,奕肃摆了手:“外面风大,你先进去!”

我摇了摇头,执意尾随:“我心里堵得慌,正要透透气,便随你走一段路吧!”他听了便也不加阻拦。刚走了几步,便听得木预跟了上来,手上拿了件锦裘:“穿上吧!”我接了衣裳,一边披在身上,一边朝他说道:“好些时日不出门,都不知道这气候了!”

奕肃见了,却说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你也别在外头多逗留,透透气便回去!”

我知他近日事务繁琐,便不耽搁,由他去了。木预便陪了我走了一段路。原本是过了二十四入了年,街上也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却因着这些事心里高兴不起来。果真应了那句话,热闹是别人的。

木预见我不说话,也静了下来。只陪着我走着,南京的冬天是湿气袭人,昨儿也下了些雨,石子铺的路便有些滑,我脚下一个不注意,险些要跌了一跤,木预眼快用手搀了我一把。

“没事吧?”他替我拍了拍衣上沾着的水气

我稍稍站稳些,才朝他笑笑:“没事!可能有些倦了!”

木预拉过我的手,顿感到一丝丝暖意,我不自觉也握紧了他的手。这样一边走着,真仿若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感。

这样走了一段路,他忽然说道:“寺玉,你怎么知道皇上未给杨淳定下死罪?”

我听了一愣,转过头瞧着他说道:“不是奕肃说的吗?”

木预淡淡笑了笑,并不作声。我瞧他云淡风清的表情下暗藏的失望,心下不解,走了几步,又想起刚刚曾说过的话,才恍然大悟,事先情急之下,我确是先于奕肃向离离说了“可是皇上并未下旨要他的命,便是定罪,也是含乎其词。所以他必定不会被赐死!”这样的话,木预必定以为我此时又是在躲闪,并不对他说实话。便想要辩解,寻思一番,却发现我确实无从说起,该说些什么呢,说我是一千多年后来的人,说我知道历史,知道皇上,知道太子,二王爷这些大大小小的人物的命运吗?于是只是叹了口气作罢。

他听得我叹气声,转过头面朝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不料他用力拉了我的手臂,我顺势跌进他的怀里。不待反应过来,已被他拥抱着。我并不挣脱,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许是觉得身心疲惫,便这样靠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安心,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贪恋上他的怀抱。

他在我耳边忽然说道:“寺玉,如果有一天,是我拖了出去被斩首,你可会难过?”我听得心下一颤,却不动声色,只懒懒得答道:“会,我肯定会难过,难过得要大哭一场,不过哭完后便没事了!”

他听了,竟然推开我,故作委屈的模样:“夫人,你怎么这么狠心肠!”我不置可否地朝他一笑,转头便走,也不睬他。走了数十步,也不见他跟上,才转过头,看他离我远远的,不知为何,他的一袭白衣甚是耀眼,虽在人群之中却好不孤独。心下莫名难过,忙跑上前去要拉了他离了人群中。这时忽听得人群中有人雀跃欢呼道:“下雪了,下雪了!”

才抬头一看,果然下起了雪。原是近腊月,本该是最冷的时节,以往的冬天此时便是下雪的日子。下雪总是让人莫名喜悦,看来无论是今人还是古人,对自然间的奇观异景心底都是十分欢喜的(毕竟下雪不是常事,尤其在南方)。因见过北方的大雪纷飞,所以对着这里的渺渺飘雪并不如旁人那般惊喜。

“北方的雪下下得很大,总是白茫茫一片!”忽然听到木预这般说,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前些日子又去了北边吗?”

他点点头,却不说话。

“我忽然想,木预,你在那儿也穿着白衣吗?那在雪地里要迷了路,可是寻不回来了!”

木预听了,朝着我的额头敲了下去,疼得我龇牙咧嘴,便恨恨地瞅着他。

“这雪下不久,雪下完了天便更冷了,我们快些回去!”说着,拉了我的手,快步朝如是阁回去。我听得心里一阵暖和,仿佛真是要随他回家般,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家呢。

我和离离尾随奕肃,诏狱门前立着两名锦衣卫,身着飞鱼服,腰间佩戴绣春刀。咋看之下,与平常士兵无异,其实却是朝中大臣都惧怕的皇上的耳目,掌管着“廷杖”,凌驾于明朝的刑部机构,竟可以越过刑律私自审判判决犯人。而这诏狱也是让听者闻之丧胆,比起刑部的天牢更胜一筹。

左边的锦衣卫似乎位高一等,上前朝奕肃作了一揖:“属下参加四王爷!”

奕肃摆了手示意他起来,才转过身朝我们说道:“你们随他进去吧!”我知道此刻如何也不是他该进去的时候,心底明了便点点头,拉了离离的手:“有劳这位大哥了!”他点点头,领了我们进去。

狱里阴暗湿冻,一路进去,左右皆是牢房,关着好些犯人。这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监狱,更不像PB里那般,囚犯间或吵闹争执或向警察挑衅。这里是一片死寂,空气里透着腐朽溃烂的味道。走过时忽然望见刑具,想到古时的三十六酷刑,我身子都不禁颤抖起来。越过好些牢房,才到杨淳所囚之处。

叶离离见了杨淳,不等那锦衣卫上前提点,便要扑了上前,只叫了一声:“杨大哥!”那牢里先前静坐着的人听了这声唤,跌跌撞撞地靠了栏杆前,我随了离离身后,才看得清杨淳的模样,这些日子未见,原本清瘦的脸此时更是削瘦露骨,脸上伤痕凌乱,想是受了些刑,吃了不少苦头,破烂衣裳遮盖不住的地方可见了血痕。离离细细看了他,心里更是伤痛不己,却忍着不落下泪来,只是一直定定地瞧着杨淳。只听得杨淳已是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唤了一声:“叶姑娘?”

叶离离强笑着应道:“是我,我来看你,还有寺玉姑娘也来了!”说罢,转头看了我。我忙上前去,也面朝着杨淳:“杨大人”

杨淳见了我,竟也笑着说道:“多谢寺玉姑娘记挂,想必到这诏狱里来探望我不是容易的事吧!”此人身在这狱中,生死不明,前景难料,却还能这般坦然的笑道,我心下着实佩服,想到他要在这里呆上十年就不由心酸,便也强笑了:“杨大人先前是三番五次看望我,虽是别有用心,却不也是费了一番苦心?”

他闻言又一笑:“如今也算是了了心意!”言外之意他知我知,碍着身边还有锦衣卫这样可怕的特务,什么话都无需点明。我也只好点点头不再言其他,他与离离又四目相视。

我知他们必有好些话要说,也不便打搅,便悄悄后退了。那锦衣卫却还杵在那儿,便上前压低了声音朝他说道:“这位大哥,跟我来的姑娘想要与他说些体己话,小两口恐怕相见时日无多,还请您行个方便,给他们些独处的时间!”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些银两。此招也是电视上学来,怕是屡试不爽。果然,他瞧了瞧两人,虽是此地无声,明眼人便可瞧出却暗藏着恋恋不舍,生死决别般悲凄。许是心底有些触动,或是银两起了作用,他终是签应了说道:“抓紧些时候!”我忙点点头,他便退远了去,我也随着他走了出去。

等了好些时候,瞧着那锦衣卫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便讪笑道:“时候差不多了,我这便进去唤了她出来!”

走至他们身旁,却见离离脸上早已湿了一片,杨淳握了她的手,相互间定定地望着。我虽是不忍,却不得不假作咳声,打断了他们。

离离见了是我,忙拭了眼泪问道;“时候到了?”我点点头。叶离离有些失神地也点点头,又转向杨淳说道:“我先前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他听了却不言语,半晌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听便明了这其中的弦外之音,便将早想说的话朝杨淳说道:“杨大人,今儿我也劝你一句话,你从此在这牢里好好反省,把这君臣之礼好好想清楚了,日后别再犯了这样的错事,作乱朝纲,这样的大罪,幸是当今皇上仁慈,让你落在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手里,亲自审了你便是保了你,若是落在刑部天牢里,你便是是罪不容诛,死上一百次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