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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六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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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击的人马,经过宿营前的梳理,基本上恢复了建制,黑夜中,只知道是一股被自己人追的残敌,顿时包围对方。(本章由hao123-中文网-转载发布)

        到了天明,双方才分别看清对方,也看清了周围,朝廷的七千人马在荒芜人烟的丘陵地上,包围了足足三千游牧人,登时,各自虚惊,暗自衡量。

        王志这七千人,一半不是兵,包括思达明在内的这些五扈部人,经过一夜乱蹿,也是杂簇在一起,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士气低落到极点,更难形成战斗力。

        在第一时间内,他们谁也没敢先动,都怕动一动,让对方清楚了虚实。

        这种两怕持续到中午,而打破这种持续的,又是史千斤。史千斤二百人,赶着对方赶了一夜,早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再加上他们与大部队汇合,一旅人聚齐,开始想不明白,打楼关也打下来了,追击也追上了,还把敌人围困到合时的地形中,咋反而不敢发动攻击了,就不断请战。

        请战了几回,王志都含糊几回,放别人,那就算了,史千斤不成。

        他原本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你不是含糊吗,你也没说不让打,于是,他率部打响了战斗,以本部发起攻击。

        游牧人杂簇在一起,根本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而又士气低落,竟被史千斤压着打,别旅一是以为,中军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二来,被史千斤挑了战火,三嘛,这些游牧人不经打嘛,被史千斤顶着脑门揍,是一边派人去问王志是怎么回事,一边进攻。

        被围困的思达明心惊到极点,官兵向他的进攻,让他错认为自己已经是瓮中之鳖,而对方,已经具备了围歼条件,他一边组织人手防御,一边调动自己还能调动的帐下精锐,意图从史千斤那里突围。

        他当然觉得,也只有从史千斤那里突围,才能冲出包围,逃出生天。

        然而,史千斤的部队是这支部队战斗力最强的,强到和别的官兵,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他二百人都敢追思达明一夜,何况现在一旅人都在身边。

        他带着数十名士兵挡在洪流最急之处,阵战整齐,乱战疯狂,自己更是守当其冲,战马战死,长戈折断,换了一柄朴刀,后来朴刀钝去,又夺了根狼牙棒,犹如天降战神,将身边绞满血肉之躯,残肢败体。

        思达明如果知道实情,如果向相反的方向冲击,很可能是另外一个结果,但是很不幸,他拼干了手中的力量,也没有撼动史千斤的人马,反而因为谁第一拔开了酒壶盖子,让这支人马更疯狂。

        人人都知道,平日的史部不能喝酒,但都不知道,战场上的史部喝了酒会怎样,会不会横得没边儿,这次他们就见识到了,士兵们受到恰当酒精的麻醉,根本就是不知道疼痛的怪兽,穿着厚重的盔甲,整日不眠也不见疲倦,胳膊断了,胡乱缠缠,腿瘸了,在地上滚着舞刀,以腿换腿,肚子开了,把肠子塞进去,用麻绳勒勒,有的杀忘了,十几个人的小队也敢往纵深冲。

        思达明只好斗志一挫,退回阵中,去祈求长生天的保佑。

        也许真是长生天的保佑,他命不该绝。

        一支正在跋涉的队伍接近这场一边倒的战场。

        这支队伍的先行者很快发现了两支鏖战的人马,立刻回去,向一名高大少年报告。那名少年迅速带领两名首脑,打马登上战场东北方向的丘陵。他们观察了一会儿,其中一位威武的年轻首脑便对那位高大的少年说:“阿孝。这两支人马人数众多,又不知都是些什么人,我们还是赶紧远离他们的好。”

        那位高大的少年正是和路勃勃分手的狄阿孝,他把视线放到另外一位首脑身上,等了片刻,又投入战场,提起马鞭,说:“起码我们知道其中一方是中原朝廷的人马。”

        他略作犹豫,说:“在这里,谁还拥有那么多的军队,并和中原朝廷作战?!我看除了白羊王,不会再有别人。”他开始舒展四肢,傲慢地说:“长生天真是厚赠我等,你们看,白羊王被围在中间,旗帜漂泊,情形岌岌可危,如果我们冲下去,打开一个缺口,把他们救出来,是不是能取得白羊王的信任,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呢?!”

        他不再和两位首脑议论,调转马头,往自己的队伍奔驰去。

        两位首脑相互对视,都没有说话。

        旋即,他们也调转马头,留下驱动战马的“驾,驾”声。

        他们接近了队伍,才追上狄阿孝。

        狄阿孝已经在向马队挥舞马鞭,他懒洋洋地高喊:“夏侯家的战士们,前方正在打仗,有谁忘记了带他的马刀,先告诉我。”

        马队中当然没忘带上自己的马刀,顿时为这样的一问沸腾,纷纷把马刀抽了出来。

        两个首脑慢了下来,停在一处,其中一个说:“他天生就是个巴特尔,鱼木将军,你呢,你能回答他,你忘记带自己的马刀了吗?!”

        鱼木黎当即抽出自己的马刀,盘旋在马上说:“我从来都为效命于他的阿爸和阿叔,而感到无比骄傲,所以,我把马刀随时准备着,来吧,古斯洛,让我们一起去拯救伟大的白羊王阁下吧。”

        粗壮的古斯洛“嗨嗨”两声,说:“你别高兴得太早,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白羊王,我只是去告诉前方的人,无论他们是我们朋友,还是我们敌人,我的马刀都会让他们敬畏,或者胆寒。”

        狄阿孝已经带着一片闪亮的马刀,聚集攒动,他展现一下自己洁白的牙齿,大声说:“夏侯家的勇士们,希望你们个个具备去拯救一只绵羊的美德,并且喜欢上自己的行为,因为,我们很需要他丰厚的回报。”

        一位手持拐杖的老人扶住一位女子递交的手掌,从马车上下来,他取下斗篷,露出一头白发,把手放在眼睛上,搭了下凉棚,走往弯刀簇拥的狄阿孝身边,微笑着说:“要是见到白羊王,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要多想想,想想你阿哥对你的重托,不要表现得太傲慢,尽量的打动他。”


        狄阿孝俯在马背上,笑着说:“我记住了,老师。可您要知道,一只需要过路人拔刀相救的绵羊,往往不能看到真正的巴特尔,谁要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巴特尔,谁就会让他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

        一群粗犷的战士也许是很久都没有笑过了。他们晃动缰绳,举着弯刀,肆无忌惮地发笑,蹬起了一堆黄尘。阿孝也直起腰,扯起缰绳,两腿夹动马腹,向在偏移的太阳奔驰,身影,就在强烈的阳光下晃动。

        风月无奈地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勇士们越来越快地奔驰,带走了尖锐的寒风。

        一只高高盘旋的雄鹰,紧挨着冬日里的太阳飞过,大概正提爪凝视前方的战场,原地绕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因为仰视,已经看不见了的土地上,只剩下一个一开始带足哄骗味道,却越来越苍老的回味:“年轻的时候,我比他还要高大,有着英俊的外表,勇敢的内心,自信的灵魂,骑着一匹并没有被被驯服的儿马子,荷荷,和他的阿哥不相上下吧,不过更帅了一点儿,经常举着马刀,背着古琴,到处寻找,并拯救那些孱弱的灵魂,现在不行啦,老啦,只好把这个机会让给这些年轻的孩子们。

        “是呀,老去的,以及死去的人,所残留下来的痕迹,渐渐地在被岁月消除,可那些年轻的雄鹰们,已经展开了他们的翅膀,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飞,会飞到哪里落脚,因为这世界为之而辽阔,太辽阔了,看,那太阳底下,就有一只雄鹰在盘旋,去俯视白骨累累的战场,来,我弹琴,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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