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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一百零二节



        狄阿鸟说的要打仗,只是摆开架势,不但对高显起到威慑作用,更重要的是就是借机号令克罗子部。

        以宗主国的身份为他们出头,兵营夹杂着他们的营地,号令下去,谁敢不从?

        这样一来。

        加上克罗子部的兵力,狄阿鸟的军队已达十万,尽管龙摆尾尽起大军,却不占优势,强弱之势逆转。

        双方在湟水河畔举行谈判。

        每日金乌东升时,双方便已战旗招展。

        猛将策士出于阵前,摆开军帐比枪论剑,猛将斗猛将的,文人斗文人的。谈判却格外顺利。可是不管谈判多顺利,双方照样拳打脚踢,唇枪舌剑……时不时会有双方的猛将各上一匹战马冲出来大战,战胜的连带文人都得意洋洋,谈判时精神百倍,战败的却连带文人都是垂头丧气,谈判时脸色阴沉。

        狄阿鸟都理解不了这种畸形的谈判,一开始都是暗自叮嘱自己的人克制,结果都是克罗子部的首领派武士上来出战,最后一看,你要用这种方式打赢了,当天提点什么对方都不好意思反驳你的,他也只好选调猛将……之后接连三五日,东夏都是完胜,龙沙獾沉不住气,竟跳出来要挑战狄阿鸟。

        狄阿鸟以君王不可轻身的理由回绝了,再一看,高显要收摊子不谈了,只好调来阿弟狄阿孝代为出战。

        双方势均力敌,早饭吃完上马出营大战,每每这边占了上风,压住那边一轮,谈判时就是这边压那边,打累了,中午回营,那边也不谈了,下午再出营大战,两边也再继续谈判,吃完晚饭,点亮火把再挑灯夜战,使臣团二话不说加班谈判……双方大战三天,不分胜负,谈判也谈个旗鼓相当。

        盘点一下谈判内容,已告尾声。

        最后一天,狄阿鸟决定出席。

        一来,他想见一见旧人,把讨价还价放在前面,叙旧情放到后面,二来,他想知道龙摆尾和龙沙獾主导的这谈判调调用意何在。

        他带上百员猛将,加上簇拥的克罗子部大小首领,数百文参,精锐铁骑,一行视如黑云般压了上去。

        龙摆尾也不敢示弱,排练好阵型迎接上来。

        两道乌云飞速相逢,视线间电闪雷鸣。不过相比龙摆尾,他的气势更胜,大王的排场更大,态度也更显矜持,到了,一与旧人相互一叙,他就通过对方同仇敌忾的气氛弄了个明白,心中连骂龙摆尾、龙沙獾狡猾,原来对方谈判之初,很多高显人并不敌视他,不愿意锱铢必较,但是外头武斗,里头文斗个几轮,就把双方比拼的劲头给点起来了,到了后来,那都红着两个眼珠子嗷嗷叫。

        不过,谈判已经谈下来,基调大致不变,两国还结成兄弟之盟,不但互不侵扰,还协定共同对付北方的敌人,狄阿鸟也没作推翻,他也明白,这番共同对敌的言论,就是东夏要保证迁回原地的克罗子部不但不能报复高显,进行扰边,一旦扰边,东夏要按照东夏高显的同盟协定,与高显一起剪灭祸患,只是范围扩大了,对东夏也有好处,一旦有了外敌,东夏也有权力利用这一条。

        对此,他们也承诺扣除自己的军资之外,归还克罗子部大部分的俘获。

        狄阿鸟在协议上盖上自己的印玺,东夏这一方已经没有了任何问题,对方却要快马送回高显去请摄政的龙琉姝印上传国印玺。

        这一关,果然还是抓在龙琉姝手里。

        龙摆尾心里还是虚的。

        事实上他知道,实力已经逆转,狄阿鸟是白手起家,身经百战的统帅,他不会不敢打仗,一旦轻举妄动,对方真动了手,自己并没有多少胜算,最后加进去的协定,看似要保障高显的利益,却是弱者心态。他知道,谈判时猛将比比武艺在对方容忍范围内,谈判时不偏对方的政治目的,对方也能容忍,但其它一切军事行动都取消了,做到与对方互不挑衅,眼下却还提着一口气。

        那就是高深莫测的龙琉姝,到底满意不满意他谈出来的结果,毕竟这里头有太多的概念,都是东夏提出来的,基本上是人家定的谈判方案。一旦谈到这份上,龙琉姝一语否决,那就是真打一场才能接下来谈了,真打一场,打赢了还好说,打输了,狄阿鸟会不会干脆不谈了,趁势进兵?谈判时相互挑战就是怕真打起来,高显人不能仇视东夏,被狄阿鸟东夏、高显本一家的政治言论迷惑,所以和龙沙獾一起安排的,就是为了让将士们同仇敌忾,在争胜心理的驱使下完成战争动员。

        他心里悬着,宴请了狄阿鸟一场,违心地说了许多的往事,从而盛赞狄阿鸟是英雄出少年。

        他虽然尽量隐晦不**份地奉承,龙沙獾还是听出来,而且听得有些肉麻。但是龙沙獾也只是心理上蔑视这个童年时的阿弟,心中也极为谨慎,在谈判中的比武,高显都是输多赢少,这应该是高显最擅长的,最长处都败了,更不要说短处了,和谈的过程中,牵扯到双方贸易,税收,捕盗,行政等具体内容,东夏国均有此类专长的人露面参与,而自己一介武夫,压根就不懂,只是在吴隆起的布局下,极力伪装自己一方。相比高显,东夏已是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你能当他还是那个惹了大孩子,会说他是龙沙獾阿弟、龙琉姝阿弟的小小鼻涕虫。

        表面上他是极尽蔑视,单枪匹马出营找狄阿鸟单挑,宴会上无礼嚷叫:“狄阿鸟,你不来给阿哥敬杯酒么?”

        心里却埋着慎重。

        拼武艺,其实他就输给了狄阿孝,因为狄阿孝比他年轻,身体还不算长好,却与他旗鼓相当,对战三天三夜。

        兵法上,他也没把握比得过狄阿孝,更不要说狄阿鸟。少年时选少年巴特尔,狄阿孝不过才十一、二岁,就自称好为将,必效法霍汤,将十万兵驰骋大漠。而狄阿鸟作战的案例,他分析不下百次,对方的某些用意至今揣摩不透,只能用高瞻远瞩,高深莫测来形容,而且对方往往是在战略层面上决定胜负,他至今仍未有一比的自信。

        当然,他有他的自信,他的自信来自于白山黑水中无数的战场,他驰骋在那里,得到的启发而狄阿鸟却未必得到过。


        同样,他也知道,这一次谈判,是必须得谈下去的谈判。

        不像上次,这次打赢了,虽然不是正面打赢东夏,也只有打赢了,战胜而和才有谈判的资格。

        他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向对方学习,高显也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向东夏学习。

        所以,无论他听到龙摆尾说什么肉麻的话,都明白自己的这位同宗将军,为高显的强大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也没办法的,这是狄阿鸟通过一系列奇迹般的战争和神奇的手段赢来的。

        狄阿鸟却不倨傲,将赞誉一一谦逊过去,好像今天出现的不是他本人,过去的他谁不知道,会有谦虚?

        所以,龙沙獾也担心龙琉姝那儿不了解形势,出于争强好胜,否决这次何谈的结果。

        宴会结束,狄阿鸟回了柳城。

        两人心有默契地碰面了,相互商议。

        龙摆尾说:“沙獾。琉姝还算听你的意见,不如你回去一次,劝解她?”

        龙沙獾摇了摇头,说:“殿下是个要脸的人,若说和谈的大部分内容是我们提议的,她也许不会太在意。若是我刻意去劝她屈从狄阿鸟,只怕她宁愿毁了高显也不肯。将军,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琉姝殿下虽然滥情,但内心深爱的只有一人,她的一生,也许只为征服狄阿鸟而活着。”

        龙摆尾反驳说:“不会吧,要是那样,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龙沙獾叹气说:“殿下的爱也许就是征服来表现,也许正是她从来都征服不了阿鸟,即便狄阿鸟还是孩子的时候。所以,她才会一直爱下去。看起来是殿下抛弃阿鸟,其实是阿鸟抛弃了殿下,阿鸟他才是那个薄情的人,他的心太大,装的东西太多,从来也没停留在对某一个人的爱和恨上,也不会停留,当年先主在世,欲以阿鸟为少值令,为他与琉姝殿下完婚打基础,结果呢,阿鸟因为不肯屈从殿下,就是不肯。这样的人,却偏偏最招女人。唉。年轻人的事,你不懂。”

        龙摆尾还真不懂,也就不敢乱说,只是要求道:“忘掉你刚才说过的话。我们就等结果吧。如果这一次和谈成功,三、五十年的平静还会有的。”

        他们再次相视一番,再一次默默无言,一人饮尽一杯酒。

        好一个对坐无言。

        他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龙琉姝每日都接见王本,动不动就问左右:“把王小胖找来,我想听他唱歌。”回回,王小胖都自己觉得游说有成效,沾沾自喜,乐颠颠地跑过去,真诚到吐血,回去之后能饮两大壶水润嗓子。

        和谈的方案加盖东夏的印玺送上来,龙琉姝又把王本给喊了去。

        她的心绞痛还时不时还会犯,不过不再吃小孩心治疗,有李闻言留下的方子在,寻些草药,一服就好,这一天不知怎么的,她看完和谈的方案,却又觉得要犯,见王本来了,就让人把和谈方案给王本,闭着眼睛躺在暖榻上,漫不经心地问:“这何谈的内容你看一看,和你每天游说我的差不多吧?”

        王本看了一遍,果然东夏的目的都能达到,当下心里一喜,心说:“何谈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看来阿鸟摆开大军,把高显龙摆尾压出虚屁了。”他就说:“这说明我小胖来劝殿下的都是肺腑之言,都是即为东夏好,也为高显好,不然的话,龙摆尾那样的老顽固会同意得这么干脆?”

        龙琉姝冷淡地说:“可你再看一遍,哪一样我们高显是非和不可的?贸易,不贸易,高显人就不吃饭了?饭照吃。什么共同对敌,兄弟相约,我高显缺少能征善战的人么?你仔细看一看?有我高显必缺的么?我是可和可不和,我为什么一定要和?”

        王本讶然。

        这是什么逻辑?

        但他哪敢说这逻辑悖乱?他只好翘起脚,往榻上的龙琉姝看一眼,只见她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似乎并不是混混欲睡,而是若有所思,便试探着问:“那。什么是高显非和不可的呢?和谈那可是两好的事……”

        龙琉姝打断说:“什么是高显非和不可的?这你都不知道?还来充当使臣,高显非和不可的,那就是我想要的。”

        王本再次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什么是殿下想要的呢?”

        龙琉姝想了一下说:“我心绞痛又要犯了,据说只能食七巧孩童的心才能好起来,这七巧的孩童,我见过一个。”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在景教教堂里躺着,一个可爱的,总觉得在哪见过的小孩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问:“漂亮的阿姑。你为什么躺在这里呀。”

        她说:“我心里进了东西,有点疼。”

        小孩说:“你让我藏到偶的里面吧,我给你捉出来,我的手小。”

        他还说:“你现在保护我一下,我将来保护你。”

        ……

        那个小孩,他真好看呀,像和他第一次见面时见到的。

        对了,自己还取笑他是奶娃子。

        她眼睛慢慢润湿了,轻轻地说:“你回去告诉狄阿鸟,我要那个七巧心肝的孩童,他肯给我……我就与他和谈。”

        王本手一抖,和谈的文案落在了地上。

        他知道龙琉姝要的是谁了,到底是她要吃嗒嗒儿虎的心,还是捉来作人质呀。他嘴唇一下有点发抖,声音发干,再看龙琉姝,就像看到了妖魔。

        龙琉姝咯咯笑笑,轻声说:“你只管去告诉狄阿鸟,让他把那孩子头上梳满小辫,穿着我们雪山族的衣裳送过来,如果十天之内没有消息,那就开战吧。只有那个孩子,才能治好我的病。”

        王本趔趄地往外走,差点被门槛绊倒,心里有一个声音说:“阿鸟知道我游说出这么一个结果,还不杀了我。”

        龙琉姝却陷入半睡的状态,她还在想那个孩子。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避孕过,却不曾怀上孩子,而且她喜欢那个孩子,她想了,要是这个孩子在自己身边成长,培养他,打败他的阿爸多好呀。而且,她也不相信龙摆尾能打赢狄阿鸟,是的,这一点,她从来也不相信,如果龙摆尾可以打败狄阿鸟,他早就打败了,如果狄阿鸟那么容易被打败,他也就不是狄阿鸟了。她在心里说:“高显要安定,什么和谈都是假的,只有拿着他狄阿鸟最心爱的东西在手里,才会有真正的和平。他不给,这一切就都是假的,在骗我,在休养生息。”

        我要让他叫我阿妈,要他高高盘旋在雪山的巅峰,要他身心上永远刻下雪山族的印记。

        王本带回去一封龙琉姝的手书。

        他知道,换任何一个高显人威胁要对东夏用兵都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但有一个人例外,因为说不定她真的能做得出来。

        这个世界,正常人永远没法和疯子去秀下限。王本都替狄阿鸟头疼,因为对面的龙琉姝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疯子。这正像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换你伤条胳膊腿,你敢说你是胜利者?

        狄阿鸟与他见完一面,读完龙琉姝的手书,就把自己关在牛六斤的书房,整整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

        牛六斤已经传令下去,让全军摆出一付不惜一战的态势。但他却也知道这是一道难以解答的难题,率众将与王本一起等在小厅里,内心深处已对和谈不抱什么期望了,而且这是有根据的。

        当年在中原,狄阿鸟就果断拒绝质子于长月。

        当年是什么一种情况?

        那时对朝廷依赖多大,狄阿鸟果断地表示宁愿不去就藩,也要拒绝秦纲的要求。现在狄阿鸟坐拥东夏,有足够的实力护卫妻子儿女,相比较过去,是否会质子于高显还不呼之欲出?

        同时,牛六斤也清楚,要是单纯从两者的状况出发,东夏军力不弱高显多少,综合天时地利人和,从高显大规模入侵东夏的军事角度判断,东夏胜出的机会反而大一些,甚至可以说不只大那么一点儿。但是高显的国力仍然强于东夏,开战的风险巨大,而且只考虑到两者,没有考虑周边势力的反应。

        虽然表面上看不到,但是还有不利的事实却暗藏着,目前的东夏刚刚建立国家,没有积蓄,政权没有巩固,持续作战,力量未必比得过以前。放在头脑发昏的枭雄身上,他肯定正在骄傲而且目空一切。但狄阿鸟显然没有。这也是他为什么急切地需要和平,需要休养生息的原因。

        牛六斤因而去想:“我是不是要劝一劝阿鸟呢,要是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只要有时间休养,只要东夏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就会强大过高显,不再惧怕战争。可要质押的是他的儿子呀,年仅4岁,自己怎么开得了口劝他?”

        他听着动静不对,部下们都嗷嗷乱吼,一扭头,就见王本唯恐天下不乱,张皇地给将领们讲:“高显的女公心老疼,不知听哪个乌龟王八蛋说,七巧孩童的心可以根治,就张口索要嗒嗒儿虎……怕是为了治她的心病。”他一咬牙站了起来,手里拿着茶盏,差点摔王本脑袋上,心中大骂:“明明是要人质。怎么变成了吃人心?天下这么多的小孩,她龙琉姝谁的心不能吃,要嗒嗒儿虎是要剖心?”

        王本是去高显的,也只有他有发言权。

        牛六斤硬生生地忍住,一屁股坐下,但心里已经不抱希望,这么一来,送子为质又多了一层阻碍。

        他闭了一闭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却恍恍惚惚竟然睡了过去。

        再一醒来,狄阿鸟终于从书房出来,钻冰豹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见到了狄阿鸟,脸色也不那么难看,反倒是众将丛恿连吼,心里安定许多,觉得狄阿鸟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一定是想清楚了,即便是用战争迎接战争,也一定筹划了很多,这是这么多年来建立起来的信任,他深信。

        听着众人吼着要回绝龙琉姝的要求,作出开战的呼声,狄阿鸟按了按额头,以示疲倦,却终因众人争相表现怒火,乱乱吵吵而发火:“都给孤住嘴。”

        众人的声音一喑,狄阿鸟问:“你们是什么意思?找个舌头不打弯的说。”

        其中一名资格较老的将领站起来说:“大王。当年咱们回来,只有几百个兵,一路打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三战巴伊乌孙,征高显,破陈朝十万兵,越打越强,当年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强大,我们就都不怕。如今,咱们已是带甲十万,将士们都有誓死保卫大王和王子的决心,以王子为质的事,您考虑都不用考虑。”

        又一个将领站起来说:“是呀。她高显女公要王子殿下,是要杀了治她自己的心病,这是提出来的和谈条件吗,这种人神共愤的要求,只能用战火来焚烧,战争再艰难咱们都要打,而且我们能打赢。”

        紧接着又站起来了第三个将领,双目烧得红通通的……狄阿鸟摆了摆手,轻声说:“好啦。是谁说她要食嗒嗒儿虎的心?不是这样的,是对咱们不放心,要求质子而已。至于你们有心誓死保卫孤的儿子,孤这里就谢谢你们啦。”他又说:“是的。自依凭数百部曲起兵到现在,孤带领你们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但是你们也要清醒地看到,要是国库里没有粮食,国家没有钱,民众们也不认同这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拥有的军队人数越众,战胜越多,反倒越危险。”

        他肯定地说:“高显要求孤质押自己的儿子,孤断然不会答应。和平是双方均有诚意的事情,孤质押了爱子,他们能质押什么?”

        众将松了一口气,一时笑闹,气氛大好。

        牛六斤也点了点头。

        狄阿鸟说的没错,这种和平协定是对双方进行约束的,狄阿鸟质押自己的儿子,高显质押什么?

        狄阿鸟说:“但是。孤一心和平,可以退一步,如果高显能有一座像样的学堂,孤可以答应他们,让爱子入学。”

        他压制住惊愕的众人,轻声说:“幼年时,孤也是远离父母,这样去求学的,既然有先例可循,孤也可以依照这个先例。只是他们的学堂废了。即便孤这样去想,那也不行呀。”他看着惊愕的众人,微笑着说:“虽说孤一手缔造东夏,却也是烈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毫不惜身换来的,在国家面前,在你们这些誓死保卫孤和爱子的勇士面前,孤又怎么能深藏爱子,不让他为国家和平出力呢。只要高显的和谈是真心的,这些没有问题。既然高显、东夏源出一家,将来也没有问题。自古匈人有二王,分为南院和北院,如果和平能够让双方走到一起,两个国家合成一个国家,也不是不可探讨一国二王的政体。好啦。这里也有孤的手书,你们向高显人通报吧。”

        再一看,将领们一声不吭。他把封好的书信交给身边的人,叫上牛六斤和王本,转身就走。

        牛六斤和王本跟着他来到书房,发现书房桌子上都是团成一团的信纸,想是他矛盾的见证,一时也是不知从何说起。狄阿鸟示意他们坐下,想了一下说:“你们一定想知道琉姝给孤的信的内容,孤还真不能给你们看。孤只想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东夏和高显源出一家,没有不是这样的分分合合……何况琉姝百年之后,又会是谁来继承她的国家呢?她利诱孤,在信中讲到将来。孤不为之所动,只是想到许多少年的时光,心有恻隐。龙青云阿舅对孤殷殷期盼,孤不能只报以战争,少年时的伙伴如今被一水相隔,兵戈相向,孤无意征服而王之……如果两国不再发生战争,渐渐融合,附和双方的利益,谁为王谁为寇反倒意义不大。而且嗒嗒儿虎是孤的嫡长子,身在东夏,人人都知道,人人会让着他,他日日都能享用锦衣玉食,怎么能明白他阿爸苦难的过去,将来很难成为一个巴特尔。所以孤再三考虑,决定让嗒嗒儿虎隐姓埋名,到高显求学,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来团聚,如是三、五年,再回来,以一个生面孔入学黄埔。”

        牛六斤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阿鸟。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只是永远的和平,大概不容易吧。”

        狄阿鸟笑道:“也没有什么难的,那就是永远都比高显强大,和平不都是这么来的么?嗒嗒儿虎的安全不是这样的保证吗?其实,钻冰豹子问到一个有意思的问题,说孤弱小时,为什么不畏中原朝廷,质押儿子,现在怎么就同意了……孤只回答了他一句,当孤弱小时,孤怕别人伤害孤的孩子,现在呢,孤有带甲十万,就是嗒嗒儿虎安全的保证,而高显,咱们是迟早要比他强大的。”

        王本点了点头,说:“大王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狄阿鸟叹息:“质押爱子也是在鞭策孤,孤只有忍受和爱子的分离,才能一直卧薪尝胆。”

        王本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阿鸟。问题是,高显的学堂废了……”

        牛六斤这时也醒悟过来,连忙看向狄阿鸟。狄阿鸟哈哈大笑:“高显学堂已废,在倒退呀,现在都成什么了,孤刺激、刺激他们,免得他们过回部落。”他征询说:“当年孤去学堂,阿爸可是用零花钱,小马各种东西利诱,你们来替孤想想,孤怎么能够让嗒嗒儿虎心甘情愿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