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社员们总体对他的评价是:打不过。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那家伙强得就像开了作弊器一样。

一进道场便是长长的两排衣柜,左边一排是男部员,右边一排是女部员。两排衣柜是背靠背放置的,男女各看不到对面,但又不像有墙壁遮挡的换衣间,若男部员换完衣服,走到衣柜尽头往回看,势必能看到身体上挂着浅色胸罩的女部员。比起其他社团,剑道更讲究精神和肉体的合一,道德修养什么的全靠自己自觉。索龙换好道服,拿着专由自己保养的三把竹剑推开双开红木制的大门进到道场。道场很大,足有三个篮球场大小,屋顶呈半圆柱形,从外面看像个蔬菜大棚一样扣在地上。地理位置上紧贴着操场,道场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小花园。一进馆内便能看到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方格地。今天在这里集训的社团有跆拳道、散打、羽毛球和剑道。各社团在各自的方格内进行,互不妨碍。两边的墙壁都有亮堂堂的落地窗,旁边配着稳重的咖啡色落地窗帘。头顶的中央空调在一片嘈乱中宁静地运转着。道场的整体环境很好,明亮、干净又凉爽,是个挥洒青春、让自己日日变强的好场所。

这次请来的裁判据说是从美国请来的高等学部的剑道教练,后来进了专区才发现原来是去了纽约执教的师傅。两人见面后都很激动,离着5、6米远索龙就朝宽阔的馆内大叫了一声师傅——几个正在闭目调理精神的女部员吓得险些昏死过去。10年来师傅苍老了许多,脸上有了繁细的褶皱。穿着倒还是老样子:圆框眼镜、马尾、眯着眼睛慈祥的表情,还有那件穿旧的铅灰色道服。他和索龙招过手后便竹剑一挥朝其砍来。这是圈子里常用的招呼方式。索龙一俯身,抽出一把剑抬手一挡。自信地笑笑。

那些苦日子从没有白白煎熬过。我终于变强了。师傅。

是啊,去年查新闻的时候,偶然看到全国大赛出了个使三把刀的优胜者,还以为是谁呢。师傅说着便打了一记鬼斩,身体快速从索龙身旁穿过,索龙做了一次旋转,单手把斩击弹开。

啊,那只能是我了。索龙重新整理好一刀流的架势,师傅,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吧,对喽,这半个月我怎么从没见着你,你不是剑道部的么?

是,只是不常来,晚上还得打工

喔——生活还蛮艰辛的,啊,你要是有困难就说一声,师傅几十万的存款还是拿得出来的,你从小和我在一起,感情上就像父子,对我可千万别客气呐。

男生咧咧嘴,不用,我一个人还扛得住。说说你吧师傅,这么多年不见,身子骨还硬朗吧?

当然,你以为师傅是病秧子么?

师傅摆开架势,好像要证明什么,刚要挥刀砍过去,结果从袖子里掉出个棕褐色的玻璃瓶来。这是瓶药片,瓶身上标着**什么的。索龙指了指那小瓶:这是什么?

没什么师傅唰一下把瓶子捡起来,还没装好,又从袖子里掉出瓶阿司匹林来。师傅面色有些泛红。

这个是药瓶吧?你哪里不舒服么?

没什么,那个是木糖醇,无聊时吹泡泡用的

怎么有两瓶?

橘子味和薄荷味的。

哦看来师傅不愿告诉自己,稍稍转个话题,索龙又问道,你这回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来就来了,纽约那边的学校不要紧么?

呵呵那边放暑假了,就过来了。这次受鹰眼邀请,本来不想来的,但我觉得有必要见你一面。师傅收起刀,礼节性鞠了躬,你是我教出来的最成功的弟子,现在我是不行了,岁月磨人,你的技巧和力量都已在我之上了,这一次回来,主要是想帮你克服精神上的弱点。

精神弱点?索龙同样收刀回礼。

去年有个叫阿熏的女剑士,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阿熏

索龙慢悠悠重复了一遍,骤然心里一慌,想到在去年的全国大赛,有个坚持要参加男子组比赛的女孩。因为大赛没有规定女子不许参加男子组比赛,也没有规定不准使三把刀,所以两个人就在八分之一决赛中碰面了。可以说那场比赛是全国大赛历史上最奇特的一场比赛。比赛一开始,女孩就挥剑猛攻,气势比男子还要刚硬,索龙三躲两躲后,发动牛鬼·勇爪,女孩下意识挡住突刺,但还是被钢烈的冲力顶倒了。竹剑的尖端擦破了女孩白皙的手腕,女孩半卧在在地上,用嘴巴轻轻吮着伤口。那场比赛很多人都去看了,电视有直播,同伴们也到了现场去打气。索龙借机又放出突刺技——三刀流·牛针,试图结束比赛,但这时看台上的山治不干了,张牙舞爪地朝场内喊着那位Lady都已经倒地了!你这禽兽居然还敢出手!索龙本来都已经冲了过去,听到这话又马上刹住,此刻的两把竹刀的尖端几乎贴着女孩的道服。索龙流着汗,内心在反省着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有些不人道,毕竟人家是女生呐,手腕的部位不知道对女性是不是很重要,不会为此留下疤印吧。索龙就这样呆住了。女孩看到有机会,俄而放出一式九头龙闪将索龙击倒在地。女孩就此扳回一城。

难道说你看了那场比赛?索龙说道。

啊,你的剑技练得已经炉火纯青,但心还不够稳重。

要不是那臭厨子胡言乱语

好了索龙,师傅把他的话堵回去,不要找借口,真正战斗的时候,你也不能保证没有外界因素的影响。那场比赛你输了一局,这总是事实吧。

绿头缄默下来:啊,的确

记住索龙,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一旦你上了场,就要把对方当成武士战斗,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对手的尊重。



这次我会暂时在这里待一阵子,直到把你培养成‘完全’的剑士。师傅笑眯眯地拍拍索龙肩膀,啊对了对了,有个好消息我应该告诉你。我来这里后又收了一个徒弟,是本门派正式的弟子喔,是个女孩子,哎呀呀怎么说呢,应该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师傅在语气上略显激动。

什么不可思议的女孩?你现在不是就按教学大纲教基础,不再收门徒了么?

师傅开心地笑笑,同往常慈祥的笑略有不同,看得出他相当兴奋。

这个女孩和别人可不一样,半个月来我们的感情很好,就在昨天我还认她做了我的干女儿。

哈——索龙大张着嘴巴,平时行事稳重的师傅无论什么时候也没见他做过一件仓促草率的事,怎么一到这里就变这么多了。索龙越来越想见见那个女孩了。

那就别多说了,你们都是一个社团的,想必也都该认识。我刚教了她‘鹰波’,现在应该在那边的角落练习呢,我这就把她叫来。师傅转过身子,朝众多练习着打斗的学生中喊了一句,喂——女儿,你过来下——

这声音有些暧昧,古依娜在世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叫过她。索龙脸色发青,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了,师傅。

人堆深处的地方响起一声清亮的回应。一个戴眼镜的蓝发少女提着竹剑,躲绕着人群匆忙往过跑。有个男生浑身挂着豆大的汗珠,在草席上做单手俯卧撑,瞪红眼睛声音颤抖地喊着11、115、116加油还差个117你一定做得到的加油11811,结果当女孩毛手毛脚跑过来的时候一脚就给人踢晕了。女孩哇——地尖叫一声摔个大马趴,红边眼镜掉在草席上,她一边摸寻眼镜一边对后面翻着白眼球的男生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她趴在地上花了两分钟终于把眼镜找到,小跑着来到师傅跟前。索龙在师傅左边,女孩在右边。两人面对面对视着站在一起。索龙的脸色比刚才更青了,无可奈何地沉着眼睛:

完了果然是她

师傅在中间左右搂着两人的肩膀,对右边的女孩说道:哎呀女儿,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们已经是父女了,你要叫我‘爸爸’。

神经像被刻刀刮了一下。索龙的尖牙哇——地呲起来,跟师傅喊道:‘爸’个屁啊——你这叫怪癖!不要认这种眼镜女当女儿呐——苍天有眼,古依娜怎么办?!

师傅揉揉左边索龙的绿脑袋,丝毫不计较:怎么样索龙,这女孩简直跟古依娜一模一样,真是苍天有眼呐——

索龙又一呲牙,崩溃似的哇哇怪叫起来。

罗罗诺亚·索龙,真想不到你这种人居然是师傅的弟子。达斯琪在师傅另一侧蹙着眉,一脸不满道。

少废话!我一猜就是你,索龙腐烂地看着她,越看越生气,拿右手食指指着她鼻尖,我警告你,你以后少拿那张脸看着我!那是对古依娜的侮辱。

这张脸怎么了,你这家伙,又想看不起我!

女孩面颊微微泛红,她总以为索龙嫌她长得难看,因为每次见面他都这么说自己。而索龙这边想法更复杂。当师傅跟他说又收了徒弟时他就有所预感。现在预感和现实吻合了,他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达斯琪时心里的那种惊异和矛盾——这个女孩竟同古依娜相似得出奇:气质、口气、就连那股呆劲都一模一样。索龙当时在想,要是师傅看到这女孩会有什么感想呢,说不定会伤感地哭出来吧。不过现在不用乱猜了,他现实的表现要比想象的过火得多,还认什么女儿不过想起来,最坏的预想也就这样了。在学校里索龙最棘手的三个女人:第一是罗宾;第二是卡立法;第三就是这个达斯琪了。他感觉这女孩有点一根筋,自己只是曾经做过一阵海贼,结果就闹到侮辱剑道不配使用名刀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