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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人情冷暖



赵存旭失势这件事,被消息灵通人士如张员外郭县令等,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平县,并因传话之人的素质高低不同,所以传言很快发生基因突变,流传到赵家众人耳中时,已经是面目全非了。说是赵存旭犯了谋逆大罪,如今在牢里等着杀头,而赵家也要被株连,家产肯定是要没收的,府中未嫁人的女子一律充当官奴,男子一律充军。

        谣言传得跟真的似的,若不是赵府里许多人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怕也要信了那传言。管着厨房并浆洗衣服的那几个仆妇因是雇佣的,之前又不知道真相,见赵老爷卖了铺子进京去了,以为传言是真,所以纷纷请辞,她们虽不是赵家人,但在赵家做得太久,怕被人认定是赵家的奴仆,把家里的儿子女儿都充军充奴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府中便只剩下知情的张福一家子,还有周氏和小春以及先生高岚,唯一的小厮同赵老爷进京了,张福便临时充当起小厮来。因府中没了做事的仆妇,所以张福让他的大儿媳妇儿过来帮忙,周氏也自请去了厨房,贞娘有时也会去厨房帮忙,不过总被周氏和张源的老婆赶出来。

        家中原本一餐最少五六个菜,现在改成每餐四个菜,以前肉顿顿吃,改成一天一顿肉,整个赵府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除了依旧还在每天上课的那些个孩子们外,其余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从前赵府的人出门总觉得太阳都要多照着自己一些,而今出门总觉得头顶飘着一片乌云,街上的人见到赵府的人出来了,都纷纷躲开,然后远远地指指点点。从前卖菜的小贩总会多送两棵菜,还满脸堆笑,而今的小贩,不仅板着个脸爱卖不卖的样子,还往往短斤少两。从前赵府每天都有认识不认识的人上门攀亲论交,而今门口只有麻雀喳喳叫,路人经过赵府门前都要绕道走。

        赵府出事后的第十天,终于有一个客人上门了。不过,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位客人来赵家,安的却不是好心。

        张员外又是来说亲的,不过这次他带的不是小张大人,而是一个下等的媒婆子。媒婆分三等,下等媒婆通常替人纳妾,还兼职替人买卖奴婢,普通人家娶妻都不会用下等媒婆。张福见张员外带着下等媒婆前来,心里十分鄙夷,但他又不好擅自替主家做主,只得进屋回了赵夫人。赵夫人虽然恼恨那张员外无礼,但现今赵家落难,正是要求人的时候,谁也得罪不起,于是只得请了进来,因赵老爷不在家,所以便让张福在一旁作陪。

        家中没有小厮,送水添茶的事情便由翠芝来做。张员外喝了一口茶后笑道:“赵夫人,令公子在京中可好?”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最讨人厌的行为。赵夫人这些日子也哭够了,所以听他问起赵存旭,也不哭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强作淡然地道:“还没有消息,想来是无事的。”

        张员外笑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啊。令公子出事,鄙人也是深感痛心哪。犬子如今调到京中,与三公主的驸马倒是有些交情,不过他与令公子并非亲族,不好替令公子说话啊,若是我们两家沾了亲,那就不同了。”张员外一张弥勒佛脸仿佛遇到喜事般地,红光满面,或者说是油光满面,看上去十分惹人厌。他家的小张大人,因家中打点了许多银子,所以跟才尚了公主的一个四品官套上了交情,其实也不算有多深的交情,不过也就是通过朋友作中,请那人吃了顿饭而已。不过这在张员外看来,已经足够了,至少用来要挟赵家是足够的了。

        赵夫人虽然极少出门,也不太过问外头的事情,但赵老爷处理各种事务回来后也会在枕边讲给她听,所以她并不是无见识的深宅妇人,见张员外带个下等媒人来,便知他所图何事,心里虽然厌烦之极,但面子上却不好做得太过,只顺着他的话道:“倒是多谢张员外了,有这个心我便感激不尽了,哪敢真让令郎为犬子奔波呢。”

        张员外笑容顿住,然后又复笑了起来道:“其实也称不上奔波,不过就是吃顿饭的事情,只要我们两家结了亲,凡事就容易多了。”

        赵夫人近乎咬牙切齿地道:“只是不知张员外想如何结亲呢?”张员外笑道:“简单,简单。赵夫人只要将令爱与鄙人做个姨太太那我们两家便是亲戚了,到时候犬子自然会帮令公子在驸马爷面前美言几句,驸马与太子的关系那可是比亲兄弟还亲哪,赵夫人若是应允这门亲事,鄙人这便让媒人出个纳妾文书,明日……”

        赵夫人气得不轻,却也只得咬牙忍着,冷声道:“这门亲事我们赵家高攀不上,京中之事不劳令郎费心了。”说罢也不等张员外说话,只对张福道:“送客。”

        那媒婆是收了张员外银两的,若此事不成,她的银子便会折损一半,见赵夫人送客,马上一甩手帕道:“哎哟,这位姐姐便是看不清眼前情势了吧,如今谁不知道赵公子失了势,得罪了太子爷,张老爷肯与你家结亲乃是高义,这门亲有多少清白人家的黄花闺女想攀都还攀不上呢,姐姐还是好生想想吧,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了呀。”

        赵夫人看也不看她,冷哼一声道:“翠芝,去叫些人来把这乱叫的畜生打出去。”翠芝早就气得想动手了,听赵夫人的话虽知她只是唬人的,也连忙应了一声,然后作势便要去喊人。

        那媒人也是个怕死的,忙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回头骂道:“真是不识抬举,哎呀。”却因没看路,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张员外此番碰了一鼻子灰,也憋着一肚子的气,见媒婆丢人,沉下脸骂道:“你这婆子,连道儿也看不清?活该倒霉!”赵夫人知道他指桑骂槐,却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自己端起茶,低头喝了起来。张员外觉得没趣,撇下媒婆一甩袖子走了,媒婆因钱还没到手,忙不迭的一路追了过去。

        贞娘知道这件事情后,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对着绣架发呆。吉祥知道贞娘心里的想法,怕她真一时想不开去给那恶心的张员外做了妾,上前搂着贞娘的脖子撒娇道:“娘不高兴吗?”贞娘拍了拍吉祥的背,心里有些欣慰,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棉袄,自己这个闺女还真的是体贴又懂事,从来不在家里要东西,也从来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撒泼犯浑,反而是从小就很懂得体贴她这个做娘的。“娘不知道该不该嫁去张家,你舅舅是极看不上那一家子的,你姥爷也讨厌他家,可是他们却能帮得到你舅舅。”贞娘近乎自语地说着。

        吉祥将额头抵在贞娘的肩上,小声道:“既然娘知道姥爷和舅舅都不喜欢他们家,就不该去。再说,他们未必真的帮得上舅舅,吉祥听舅舅说,张家的那个小子是个草包,娘觉得那种草包能干成什么事?”

        贞娘被吉祥逗笑了,她其实也没拿定主意,现在听吉祥这么一说,就觉得真的不应该动这种想法,自己怎么还不抵一个五岁小孩儿想得周全了。“什么那个小子这个小子的,你才多大点儿,就小子长小子短的。”贞娘笑着斥责吉祥。

        吉祥抓着贞娘的胳膊摇来摇去,嗲嗲地道:“姥爷教的。姥爷最喜欢说:张福家的二小子有出息,大小子实诚,三小子连脚趾头都透着聪明劲儿,哼,不过还是我们家吉祥最聪明。”吉祥把赵老爷那一声“哼”学得十分倒有八分像,把贞娘笑得直不起腰来。笑过后才道:“也不知你姥爷在京中可好,怎地这么久也没消息。”

        吉祥安慰贞娘道:“娘,你就是瞎担心不是,姥爷从这里去京城至少得十几天,见着舅舅了,再朝家里写信,至少也得十几天,这一来一去就得一个月,哪有这么快就收得到信的。”贞娘愕然,这闺女什么时候学会算术了?那高先生不是只教琴棋书画吗?贞娘虽是觉得自家闺女简直聪明得离谱,但哪个做娘的会嫌女儿太聪明呢,巴不得她越聪明越好呢,于是也不去问她怎么学会的算术,只在心里暗暗地自得起来。

        果然,过了一个月后,京里来了消息。赵老爷已经见着了赵存旭,并且买通了狱卒请了大夫给他瞧伤。大夫说赵存旭伤势虽然严重,但是都是外伤,现下医治还算及时,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性命更是无忧。赵老爷的信里写,他会在京中盘桓月余,待赵存旭伤好之后再回来,这段时间也去旧时同僚那里斡旋,看看能不能救赵存旭出来,让家中的人不必担心。

        这一封家书无疑让整个赵家活了起来。官职功名,丢了就便丢了,得到时未见多少欣喜,失去时便不会有多少心疼,只要人活着就好。就在赵家刚从低谷中走出来时,家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