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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从此两不相欠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且这雪不再空具其形却没有冰冷的温度。白选重新藏在了湮灭战甲里,按理说战甲有调节体温的功能,但她仍然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很冷,特别冷。

        白绫脸色也越来越白,突然重重打了个喷嚏。“见鬼德山庄不是说一年四季都春色满园吗?都是骗人的”用力揉了揉通红的小鼻,她抬头看了眼灰云惨淡的天空。

        “听说以前有个很厉害的阵法保护这里,现在阵法大概没用了吧都乱了这样。”白选随口答了句,在雪地印下一寸多厚的脚印。

        不过一时三刻,这雪从零零星星几点小雪珠就下得扑天盖地真如鹅毛一般,此时连十几米外的景象都看不真切了。路边没有被交战波及的树木花草都打了蔫,戴着顶白花花的帽挂着冰凌,被雪压得弯下了腰或者干脆趴地不起。

        以前并不令人有所联想的普通雪景,此时却被白选格外注意。想及还在湖边进行的战斗,她忽然觉得这些花花草草似乎都穿着孝衣带了孝帽正在参加葬礼。

        ——不知是多少人的葬礼。其会不会有自己认识乃至极之熟悉的人?

        这想象可真够凄凉的。白选站住脚怔了几秒钟,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知道钟木兰要杀的就是那位左手权杖右手木柜的神祭司,所以跟着已经联袂离去的那位老人和德公会的会长,定然能见着钟木兰。

        可惜那两位强者径自破空而去,白选有如无头苍蝇般在附近转了两圈,仍然不见他们的踪影。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她又不敢让皮皮离开太远。这么辛辛苦苦地找了良久,她最终遇上的人却是一伙好像搬了谁的家一般背着大包袱、藏头掩面鬼头鬼脑的神秘客。

        这纯属撞运气撞上的。对方接二连三从一扇已经被打烂的石门后面凭空出现,而白选和白绫正打算绕过这片废墟去往另一个方向碰运气。两边一照面,尽皆站住脚。

        还不等白选和白绫有所反应,那边就有几人劈头盖脸扔过来一堆卷轴、符箓,竟是第一时间就下了杀手。白绫惊呼出声,长枪喷出一米多长的黑色枪芒,飞快地在自己和白选面前划了个大大的圆。她急急拉着白选就要后退。

        白选却反而拉住了白绫,只因皮皮早就欢呼着迎向那些散发着法力波动的“美食”。白绫划下的那个圆还在不紧不慢地变成一面圆盾,但是那些飞在半空的卷轴与符箓却都无缘无故消失,倒让她呆住。

        “哇哇哇”吃掉这么点零食,还不够皮皮用个几秒钟。它浮在空,望着奔白选和白绫而来的神秘客们,扭头兴奋地说,“乖乖,他们身上都有好东西呢。”欣喜地笑了两声,皮皮主动出击,就近扑上了一名神秘客。

        白选听了一愣,探究地打量这些人。瞧着这些人身上鼓鼓囊囊的大包,她心说话,难道他们刚刚做了贼?遇上自己还真是够倒霉的。黑吃黑的干活,不是一般的有爱哇。

        蒙面神秘客们因刚才的突然袭击不声不响地落了空,有些发怔。数人还待攻击,却被一人扬手阻止。片刻迟疑后,这个应该是头领的人轻声询问:“绫大将,你怎么还在这里?夜墨大将呢?”这是个女柔和的声音。

        白绫事先对白选说过,她的任务是和夜墨狙杀德公会的重要年轻干部,然后倚仗坐骑之利逃之夭夭去往某个地方。所以,此时此刻,白绫绝对不应该还在德山庄出没。

        盯着这名全身裹在一袭连帽魔法师长袍的女瞧了半响,白绫这才犹疑着问:“你是玉仙吗?”

        对面那女点点头,微微掀开遮住了面孔的帷帽,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瞳。但她随即又把帷帽给放下,狐疑地问:“你额上那是?”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凝重。

        不知何时,白选和白绫已经被蒙面神秘客们包围在央。多有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寒光闪烁,直勾勾地盯着白绫额上的契符。白绫面上也同样现出警觉之色,当胸一横长枪。

        “梅半川,是我。”白选看也不看这些虎视眈眈的人,直接将目光对准了玉仙旁边那名长身玉立的青年。别以为你包裹得像木乃伊,我就真的认不出你来了。

        白选方才还有点不确定,但听白绫说什么玉仙,她立刻想起在聚英楼皮皮听见的那些事情。这位玉仙不就是要和梅半川联姻的女修么?

        现在看来,这位玉仙好似知道白绫该干什么。有可能她是从梅半川那儿得知的此事,但也有可能在无二三和梅老鬼之间架桥者就是玉家。联姻,果然是结盟的不二利器。

        片刻的死寂过后,神秘客们慢地合拢了包围圈。瞧着那些闪烁不定的目光,他们显然没怀好意。不过,被白选喝破身份的梅半川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惊讶地问:“小乖?”

        “请叫我的名字,谢谢。”白选淡淡回道。这是以前她和梅家父闹崩之后,与梅半川遇上时曾经有过的对话。

        “真的是你?”梅半川刷地拉下蒙面巾,露出面容。他一撩法师长袍匆匆走过来,吃惊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在哪里?”白选见梅半川承认了身份,心一喜。

        但梅半川却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回答:“我不能说她让你走,你就快点离开这儿,还磨蹭什么?”

        “真是奇怪,你们一家人不是心心念念想把我拉到这儿来帮忙?怎么反倒推三阻四?这可不像你们家的作风。”白选嘲讽道,“拿王冠把我勾来的人是谁?如今我不怕死地来了,你们又让我走。我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腿?”

        梅半川听出了白选话音的隐怒,但是他爹答应了钟木兰不把白选扯进来,他也没办法。目光灼灼地打量白选这身奇怪装束,他感叹道:“终究是你得了天大的好处。这是那里面的宝贝吧?”

        “别转移话题。如果你不告诉我她在哪里……”白选冷笑数声,说道,“你们背着的是什么?哪儿来的?”她的目光落在梅半川隆起如驼峰的后背,皮皮刚刚哧溜钻了进去。

        “你”梅半川重重跺脚,雪屑四飞。白玉般的脸上掠过恼怒之色,他胸膛剧烈起伏数次,咬着牙恨声道,“好好好既然你不识好人心,我也没必要当好人”



        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盒扔给白选,他铁青着脸说:“这是答应给你的东西,我还打算这件事完了再亲自送到你手里,现在那笔帐我们两不相欠。如今我劝你回去,你却一意孤行,这与我无关,之前的约定也自然作废”

        白绫眼疾手快用长枪的枪尖稳稳托住了那盒,却没有直接给白选,而是小心翼翼用枪芒感知了数息。确定没有危险后,她才双手捧着这盒递到白选面前。

        接过盒,白选打开一瞧,里面静静地躺着很袖珍的一个小王冠。它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灰朴朴的还有几分破败古旧之色,和她第一次看见梅花戒时很像。

        “如你所说,以前的帐从此两不相欠。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就当没见过庙里的那位,今天也没碰上你。”白选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占足了梅家人的便宜,但是偏偏和他们无法和谐相处,这只能说彼此气场不合。

        从沈三多的事儿起,白选就知道自己与梅家父会走不一样的路,哪怕目标一致。他们可以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她办不到。对于朋友兄弟,她也许不信任、防备甚至在反目成仇之后直接灭杀,但绝对不会主动出卖或者利用这份曾经真挚过的感情。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行事的区别。

        梅半川怒视白选,咬牙切齿地说:“往这儿一直向东走,你会看见一个完好无损的小花园,她就在那里我提醒你,就算你凑齐了所有东西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不想送死就别离那座小花园太近”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尽人事,强出头的想法半分也没有。这出戏的主角不是我,我很清楚。谢谢你指路。”白选微笑,可惜战甲面部显现的却是有点狰狞的笑意,不过她的诚恳倒是能让人听出来。

        望着一双妙目不时在自己和梅半川的后背间打转的玉仙,她又真心实意地说:“祝你和玉仙白头偕老,孙满堂。你们好好的,那位在天上也会安心。”

        梅半川不提防白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情竟是一滞。反倒是玉仙对着白选盈盈福身下去,柔声道谢:“瑶仙多谢白小姐的祝福。”

        再无多话,白选对白绫一招手,二人向东方奔去。梅半川转身遥遥望着那个在满目雪白若隐若现的蓝色身影,脑海不经浮现出她笑眯眯的模样。曾经,她用瞧着小孩的眼神略带几分亲昵地叫自己——小梅啊,如今留下的只是冰天雪地里越来越远的冰冷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