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德川家康闻言赞叹,对身边本多正纯道,“此人其貌不扬,却心中坚定,面对宗矩的气场却丝毫不受影响,是难得的人才,家康方才厌恶,是自己失礼了,我去会他!”

说罢,德川家康打马过去,开口道,“老夫便是德川家康,敢问你是何人,来此何事?”那人好好看了一阵家康,而后答道,“这就想了,我家主上描绘的就是这般样子,在下藤堂家旗本,赤众队役马头关滕章,在此奉命迎接内府大人。”德川家康一愣,笑道,“原来是兵部的手下,老夫此去是望二条御所,不打算进京拜会奉行众,兵部请我何事?”关滕章摇头道,“我家主上说了,不是要内府去拜会他,是保护内府。”德川家康一听更诧异了,追问道,“此话怎讲?”

关滕章支支吾吾说不明白,正此时背后急起马蹄声,声音逐渐转大,另一武士纵马而来,只见他头戴大叶双环盔,身披桐铁甲,手持雉刀,座下黑白两色马,看似比关滕章大个几岁,个头样貌都超过关滕章许多,他一见德川家康,忙翻身下马道,“兵部大辅麾下部将,越智龙雨拜见内府大人。”德川家康忙道请起,并问两人究竟何事,越智龙雨于是说道,“我家主上奉命监管京都一切政务,最近有所耳闻,左卫门佐等人纠集众浪人死士,打算铲除内府,独霸天下大权,我家主上本来不信,可一想治部少辅闲居在家,近江派已经失势,武斗派自然下一个要对付内府,内府之后还有左府,天下之事不能任由他们胡乱指摘,所以我家主上恳请内府往京都一避,二条御所虽然有一千德川军,可毕竟离着还远,七人众的兵马都纠集在往北官道,内府的仪仗在下估计挡不住一时半刻...”

说到这里,一旁柳生宗矩颇有不满,大喝一声道,“你藐视与我,竟敢无礼!”话音落,拔刀在手,关滕章见状,似乎对越智龙雨极为关心,顺势抡起铁棍,一棍子招呼到柳生宗矩的面门上,柳生宗矩乃是柳生家二代第一好手,哪在乎这个,手中刀一倒转,用刀柄磕掉了关滕章的铁棍,然后右手往左手一递,刀便正了过来,满打满的劈向关滕章,关滕章手中铁棍险些脱落,自然无法回击,可他不慌不忙,把身子向前一弯,背上六把长刀直刺柳生宗矩,柳生宗矩碍于六刀间隔太窄,自己的手腕不能通过,只好刀势收回,右手却已经按在腰间肋差上,瞬间就要使出二刀流一较高下。

见此情形,德川家康大喝道,“全都给我住手!”柳生宗矩一惊,忙两股一夹座下马,良驹心领神会,往后一退,这才避开刀锋,两人撤手。越智龙雨忙拉住关滕章马缰绳,喝道,“你我是什么身份,就连主上在内府面前也是臣下之礼,你岂可动刀动枪!”关滕章听罢默然,不敢争辩,只好低头谢罪。德川家康对越智龙雨很是满意,呵呵笑道,“年轻人鲁莽是正常事,老夫年轻时候也是如此冲动的,既然两位解释清楚,老夫也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随你们前往,不过到时我还要调本家卫队入京,一旦查明此事为真,可不要阻挠老夫,老夫的一千兵马还不足以占据京都。”越智龙雨答道,“这是自然,我家主上就是此意,不过暂作保护,等待内府之兵马。”

德川家康于是由两人引领,带着仪仗队直奔京都。入京后,藤堂高虎早在驿道迎接,两人见面又客气寒暄几句,便直入奉行府,路上引荐,德川家康这才知道,越智龙雨和关滕章乃是藤堂高虎觐封城主后吸纳的两位武士,越智龙雨为大和国人,年长些,二十七岁,关滕章为伊势国人,二十五岁,两人初时闻讯而来投奔,互有不服,最后恶斗比试,关滕章打输,这才对越智龙雨敬佩不已,拜为大哥,两人共保藤堂高虎,这二人便是后来藤堂兵部麾下“藤堂十二将”之首,号称“大和双鬼”。德川家康赞服之后,悄悄询问柳生宗矩此二人武艺如何,柳生宗矩言道,“那年轻的莽夫,在下可三十招收拾,若背上六把长刀施展,虽不知是何路数,却也逃不过百招,至于那年长的,却不知道了,不过总不会是在下对手。”德川家康这才暗暗安心,心说本多忠胜虽然世间无敌,可也分身乏术,战场上多有兵法诡诈,却也要靠力气拼胜,现在柳生宗矩一览众山小,自己便好运筹帷幄了。

德川家康一行在京都待了一日后,服部半藏便查明了一切,果然是左马介和大纳言谋和,虽然左卫门佐和肥后守未参与,却也小视不得,如此两家大名超百万和自己为难,德川家康也一时挠头,最后他定下计策,命鸟居元忠严守二条御所,加固防御,世子德川秀忠秘密进京,替换家康,家康自己则返回江户,决议处置此二人,德川家康此事做的机密,对藤堂高虎都是半遮半掩,可他终归没有想到,藤堂高虎救自己是孟昭德授意,并非真心归顺,所以家康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开孟昭德的眼睛。孟昭德初始还怕德川家康来见自己,故意躲开不在伏见城,待到藤堂高虎报告,德川家康离京,他便星夜发兵,自己的一千兵马,兵部的一千兵马,参议的一千兵马四下抓人,当夜就擒获了左马介和大纳言。

第二日清晨,孟昭德公布两人的罪证,宣布要制裁二人,德川家康此时已经在伊势,听罢之后气的跺脚,本来自己回江户就是要发兵问罪,现在却被孟昭德占了先机,刚要返回京都,就见到使者前来,是孟昭德派遣,通知家康返回江户城避祸,待事情查清之前不要进京,虽然满纸都是关切的话语,可看使者口气,颇有命令的意思,尤其是德川家康自己把儿子送到了藤堂兵部的手里,若贸然回京,只怕德川秀忠,柳生宗矩,本多正纯都有闪失,德川家康只好恨恨答应,和服部半藏继续启程,一路猜测,这必是阿倍秀明的诡计,此人天纵奇才,算无遗策,德川家康暗暗发誓,必除此人!

孟昭德抓获左马介和大纳言后,将两人囚于伏见城,可以礼相待,每日宴请不断,就是不许两人离开,两人被抓到把柄,自然也不敢开口,只惴惴不安,每日难以成眠,这样过了十几天,天天都有人来给两人求情,孟昭德都拉着二人一同相见,大家见两人并无异样,就渐渐淡去了,直到再无人前来之后,孟昭德才在议事厅宣见两人,两人进门一看,无有酒席,只有孟昭德一人作于大位之上,身边还有阿倍秀明和惠隐院相随,知道终于迎来关键时刻了,忙谨守礼仪,跪倒称臣。

孟昭德待两人谢罪之后,大声道,“左马介先说,大纳言乃是我世侄,便歇一歇,你先说吧!你当初买凶行刺治部少辅,老夫可没有罚你!今日故技重施,是不是觉得老夫就是个摆设,以为老夫手捧太阁遗旨和大纳言遗训都是假的!是不是!”孟昭德越说越气,突然劈头盖脸的骂道前田利长,“你个不孝的东西!你父亲才走几日啊!他遗训中说的‘为天下计,需息事宁人,各方安好’就忘了么!你知道内府是什么身份么!你知道关东六州是什么概念么!你知道要是你擅杀内府,关东造反,牵扯的百姓有多少么!何止百万!”

说到这,孟昭德便闭口不言了,两人知道这是孟昭德给他们争辩的机会,加藤嘉明忙伏前两步,哀求道,“左府大人,求您宽宏属下,属下区区淡路国一国之地,能有什么非分之想,实在是看不惯内府他勾结外臣,擅自增减封地,联姻东北,这才想惩治一下他,左府大人,您想想,如果内府去世,岂不是您一人主天下么,就看在这个份上,您饶了属下吧!”孟昭德心中好笑,心想我要一人主天下,还需要你相送么,于是呵斥道,“糊涂!太糊涂!你说的好听,内府笔笔皆是谋逆之举,可你为何知道不来报告老夫,若有大名的上书,老夫便好裁决,这是太阁遗命!可你偏偏自以为是,还想越过老夫,自己去处置内府,若说他谋逆,你这举动比他还谋逆!”

加藤嘉明听罢如五雷轰顶,以为性命休矣,当时浑身瘫软,好似烂泥一样,呜咽不止,蠕动哆嗦,最后才蹦出一句,“求...求左府天大恩德,放过嘉明一家老小。”孟昭德装作无奈,摇了摇头道,“哎,你这话又让老夫为难了!老夫秉持天下公义,如果对你网开一面,岂不是老夫和你一样,都有谋逆之罪了,擅自操纵权柄,老夫的罪过可比你大啊!”加藤嘉明吓得都要哭出来了,颤抖着拉住前田利长的手叫道,“大纳言,大纳言!求求你,救救在下吧,您也是五大老,和左府求个情吧!”可惜此时的前田利长已经面如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如果对于德川家康,前田利长还只是防范的话,那对于这个自己父亲都敬重三分的左大臣,前田利长就只剩下惧怕了,而且处置完加藤嘉明,就轮到自己了,前田利长如何开口,只好无动于衷。

看罢两人的丑态,孟昭德知道时机成熟了,于是放缓语气道,“好吧!你也是一员猛将,老夫也不想对太阁旧臣赶尽杀绝,如果你愿意,内府那里我去为你说情,你领罪归隐吧。”加藤嘉明经历如此大起大落,忽然好酒招待,忽然训斥凌厉,忽然身死族灭,忽然得到生机,哪里还有脑子思考,只干脆的感激道,“多谢!多谢!多谢左府天恩!在下马上回家整顿,把淡路国让出来,献与左府!”孟昭德冷笑道,“说的好像老夫是贪图你十万石土地一样,哼,你小瞧孟昭德了!你的罪过就是你的罪过,与别人无关,你不是有个儿子么,让他继任家督,老夫背后自然有说法,不会让你加藤氏几十年拼搏,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