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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小道姑脸都吓白了,从小就在太真观长大的她,那里遇到过任天翔这样的浮滑浪子,顿时乱了方寸,赶紧问,我告诉你名字,是不是你就不用死了?也就不用在死后跟着我了?

任天翔点头:那是自然。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咋们就是朋友。朋友就是相互帮助,有朋友帮助我当然不用死,就算我想死也要先告诉你这个朋友啊。

小道姑想了想,一跺脚:我叫慧仪,你……你以后不准来找我!说完转身就跑,似乎生怕再被这个无赖给缠上。

慧仪!任天翔默默念了一遍,立刻就记住了这个名字。虽然这小道姑没法跟贵妃娘娘比,不过难得的是没有世俗中那种庸俗的脂粉气,所以任天翔才忍不住向她索问名字。

看来我在这太真观,又多了个可以信赖的朋友,我的计划定能圆满实现。任天翔想到这心中不免得意,对即将进行的计划充满了信心。

入夜的太真观,灯光暗淡。

虽然宫妙子十分用心,但太真观还是不及皇城舒适奢华,不过杨玉环却依旧喜欢这里,因为只有在这供奉三清的方外之地,她才可以忘记宫廷中的争媚固宠以及永无休止的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势,只有在这里她才不必担心不知来自何方,令人防不胜防、心力俱疲的明枪暗箭。

虽然已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虽然以她为首的杨家已经是大唐第一豪门,但她知道,这种地位和权势来的容易,去的可能会更快,所以每年总是要离开权利中枢几天,除了因为怀念那一生中不多的一段修行日子,也是为休整身心,并借机看清哪些人会在自己背后使坏。

“娘娘,夜深了,早点歇息吧。”丫环侍儿在一旁小声提醒。

“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杨玉环卸掉发髻,将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然后用彩绳将长发稍稍绾起,恢复了做姑娘时的发式。

“娘娘,这儿虽不是宫中,却也不该坏了规矩,不然传人不相干的人耳朵里,又不知会生出怎样的闲话来。”侍儿小声提醒到。也只有这个跟了她五六年的小丫头,才敢跟贵妃娘娘这样说话。

我就在后院走走。杨玉环嗔道,我整天在宫中像个囚犯,不得轻易出宫门半步,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还拿宫中的规矩压我?

侍儿哪里敢?“奴婢只是怕……”

“好了好了,咋们悄悄地出去,再悄悄地回来,神不知鬼不觉。”见侍儿情有所动,杨玉环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在她耳边软语相求,好侍儿,乖侍儿,姐姐求你了。

侍儿无奈叹口气:待侍儿出去侦察一下,将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这才回头向屋内招了招手。杨玉环换了身素雅轻便的衣衫,悄悄随侍儿出了兰房。

杨玉环贪婪地呼吸着带有花香的空气,不禁喃喃感慨:这里的花香比宫中温馨多了。侍儿哑然笑道:娘娘又在乱说,宫中的花草是全国各地进献的珍稀品种,这小小道观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杨玉环知道没法跟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解释清楚,也懒得多费口舌,她贪婪地顺着后院那些不知名的花草嗅过去,心情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不过这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被后院隐约飘来的琴音彻底破坏。

26行刺

杨玉环从小精习音律和舞蹈,对音律最是敏感。这后院飘来的琴音,手法幼稚粗糙,毫无美感,令人心生烦躁。不过听弦音,那琴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如此珍品却被如此幼稚的手法弹奏,不禁让人感慨暴殄天物。

侍儿听不下去,忍不住骂道:那个混蛋半夜三更还在弹琴,还弹得这般难听!我让观主将他赶走!

杨玉环连忙阻拦:听这琴声是个初学者在练习,不过那琴却像是出自长乐坊的极品,这等名琴不是初学者可以操弄,真是奇怪。

估计是个钱多的慌的主儿,一位买把好琴就可以成名师。侍儿满是鄙夷地冷哼道,这水平也敢弹琴,侍儿都比他要弹得要好。

要不你去教教他!杨玉环童心顿起,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弹琴。

别!侍儿连忙摆手,深更半夜,我才不想让人误会。

这太真观大多是女道士,有什么可误会的?杨玉环拉起侍儿就走,我们偷偷去看一眼,也无需暴露身份,谁知道你侍儿是谁?

侍儿被逼不过,只得随杨玉环来到后门。二人悄悄打开后门,借着如银的月光寻声而去,但见后山一座古朴雅致的亭中,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正全神贯注的垂手抚琴。他是如此专注,以至有人来到近前也不知。

二人悄悄接近,就见那青年手下果然是一张长乐坊出产的名琴,不过在他那生疏幼稚的手法操弄下,只发出一串不成曲调的琴音,实在让人为那琴叫屈。侍儿再忍不住,一声娇叱,从藏身处跳出来:喂,弹不来就不要勉强,如此弹法实在是虐待别人的耳朵。

那青年吓了一跳,慌忙长身而起,目光落在侍儿身后的杨玉环身上,顿时目瞪口呆,傻在当场。杨玉环脸上一红正要回避,却见那青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仙姐姐在上,小、小人不小心冒犯姐姐,实在罪该万死,还、还望姐姐恕罪!凭着贵妃娘娘的光环,杨玉环见惯了别人在自己面前的惶恐模样,不过其他人大多尊称贵妃娘娘,这青年为何却称自己为神仙姐姐?她很快意识到是自己身着素袍,身上也没有任何耀眼的饰物,想来这青年并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神仙,她皱起眉头,反诘道:“你看我哪里像个神仙?”

青年抬头将她细细打量了片刻,红着脸连连摇头:“姐姐骗人,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有这般漂亮?”

“放肆侍儿大声呵斥,”不开眼的东西,见了……“杨玉环急忙示意侍儿不得暴露身份,总算将她后面的话截住。这时那青年目光总算转到侍儿身上,眼中闪过同样的惊讶:”姑娘一定就是神仙姐姐身边的小仙女吧?难怪这般好看。"

侍儿一向在宫中伺候贵妃娘娘,平日里见到的除了太监就是宫女,从没有人夸她长得漂亮,今听一个陌生男子如此夸赞自己,自然是又惊又喜,连忙追问:“我真的很好看?”青年肯定地点点头:“你比画上的美女还要好看,除了天上,我实在想不出哪里还有这等好看的女孩子。”

侍儿笑了起来:“我生活的地方,也确实不是寻常人间。”

杨玉环打量着那架琴,奇道:“我看你也是刚开始学琴,怎么会有长乐坊出产的名琴?而且看这成色,起码有二十年一生,初学者实不该以这琴练手。”

“姐姐果是神人!”青年恭敬一拜,“实不相瞒,我只在小时候跟娘学过几天琴,今日是因为思念我娘,所以才妄动此琴,希望能重温我娘教我时的温馨。”见杨玉环露出探究之色,青年脸上泛起一丝悲切:“这琴是我娘留给我的,平日一直细心收藏。不过今日是我娘忌日,所以拿出来拨弄,以寄托我对娘的思念。可惜这琴当年在我娘手中,弹出音色如同天籁,到了我手里却怎么也不成曲调,真后悔当初没跟我娘好好学学。”这话也不完全是瞎编。他年幼时也确实随母亲学过琴,他母亲也确实已经过世,所以这话说来情真意切,不容人不信。

不用说,这青年自然就是别有用心的任天翔。

听了任天翔的解释,杨玉环心下释然,顿为他的孝心感动。任天翔见状小心翼翼地道:“神仙姐姐一定也精通音律,能否替我奏上一曲,以表达我对娘的思念?”杨玉环正待推辞,侍儿却在一旁怂恿道:“姐姐就弹上一曲,让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知道什么才是天籁之音。”名琴当前,杨玉环也不禁有些手痒,见这少年神情殷切。她便半推半就地点点头:“我试试看,很久不曾抚琴,只怕已经手生了。”

侍儿连忙将亭中座椅抹净,这才请她落座。但见杨玉环手抚琴弦静默良久,然后才轻轻拨动琴弦,音符如一颗颗珍珠,从她纤纤十指间从容进出。杨玉环的琴技只能算娴熟流畅,远没有达到高绝境界,不过也足以令任天翔心旌摇曳,在心中连连赞叹:乖乖,比当年宜春院的当红姑娘也差不多少,她要到宜春院去坐台,必定是当仁不让的头牌,全长安,不,整个大唐的有钱人,恐怕都要排着队道宜春院捧场。

杨玉环只是专心抚琴,哪知道他的龌龊心思。一曲未了,任天翔已是热泪盈眶,不等余音散去,他已一拜到地:“多谢神仙姐姐,让我再闻天籁之音。这琴声与我娘但年几无二至,总算让我得偿心愿!”

侍儿笑道:“你这傻小子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能让我们贵……姑娘亲自为你奏琴。你要真心感谢,就将这琴送给我们姑娘吧,这琴留在你手里真算是明珠暗投了。”任天翔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这琴在神仙姐姐手中,才算是遇到明主。若能将此琴献与神仙姐姐,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侍儿故意调侃道:“这琴怕是要值不少钱,你舍得?”

任天翔急忙表白:“今日能得见神仙姐姐,那是我天大的幸运,能将此琴奉献给姐姐,更是我莫大的福分,有何舍不得?”

杨玉环悄悄拧了侍儿一把,对任天翔笑道:“这琴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我怎敢接受?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

任天翔还想再说,侍儿已笑道:“这琴在你眼里虽珍贵无比,但在我姐姐眼里却不值一提。所以你也不用在客气,我姐姐是不会要的。”

任天翔满是遗憾地收回琴,神情略显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