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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任侠手忙脚乱地解开任天翔衣衫,顿时嘘了口长气。那伤口虽然正在心脏要害,但入肉不到半寸,连肋骨都未刺穿。几人惊魂稍定,忙为他止血疗伤,然后将水喷到他脸上,总算令他醒了过来。

任天翔方才只是受了惊吓,加上旅途劳顿极度虚弱,这才突然晕倒。见众人都围着自己,小薇在一旁更是泪水涟涟、一脸后怕,他茫然问:“我……我受伤了?”“只是皮外伤,不要紧。”杜刚忙宽慰道,“倒是小川伤得极重,得赶紧找大夫救治。”

任天翔想起方才那一幕,急忙查看小川伤势,见他伤得不轻,任天翔不禁涩声道:“你……又救了我一命!”小川勉强一笑:“是你送我的墨家忍剑救了我们,不然我们今日都逃不过月魔的魔掌。”

任天翔又惊又喜:“想不到那剑谱还真有奇效,你初学乍练就提高得如此迅速?你以前剑法显然不及任侠他们,但现在只怕已与他们不相伯仲,甚至更胜一筹。”说着他转向任侠和杜刚:“我会将这些剑法都传给你们,墨门得祖师遗作之助,必能更上一层。”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抬眼望向四周,突然发现安禄山已不见踪影,顿时心神大乱,“安禄山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薇期期艾艾地道:“方才大家见你受伤,都担心你伤势,没顾上安禄山,结果让他逃了。”

任天翔一愣,急忙问:“逃了多久?”

“逃了好一会儿,往那个方向。”小薇说着往前方一指,见任天翔呆若木鸡,她不禁小声建议道,“要不我们再追,也许还能追上。”

“还追个屁啊!”任天翔仰天长叹,“茫茫大漠,风沙漫天,百丈之外就看不见人影,我们往哪里去追?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一骑健马吃力地奔行在漫漫黄沙之中,这里远离风口,但见前方天地分明,地平线尽头甚至能看到隐约的城郭。安禄山疲惫至极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不顾坐骑已口吐白沫,拼命踢其肚腹,驱使它加快了速度。

虽然双手被缚,但在马背上长大的他,用嘴叼着缰绳也能将马操控自如。遥见前方漫漫黄沙之中,似有几个黑点正排成一线,向自己这边搜索过来,安禄山先是一惊,忙将自己隐到一座沙丘之后,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看清那些骑手的服饰,他才兴奋地纵马迎上前,拼尽全力高呼:“这里!本将军在这里!”

几名骑手立刻加快速度纵马驰来,虽然隔得极远,但其中一人脖子上的红巾还是十分显眼。安禄山纵马迎上前,放声高呼:“阿乙救我!”

几名骑手来到近前,最前方果然是辛丑、辛乙兄弟。终于见到自己人,安禄山不禁泪如泉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将手伸给辛乙,正待令他给自己松绑,谁知辛乙却冷冷望着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句:“将军,勃律尔部落所有冤魂,托我向将军问好。”

安禄山一怔,突然如见鬼魅,满脸更有恐惧之色,这没有逃过辛乙的眼睛。就见他纵马上前,短刀凌空而出,犹如一道闪电从安禄山喉间一划而过。鲜血顿如涌泉般喷薄而出,跟着安禄山那肥硕的身体从马鞍上栽了下来,“砰”的一声激起一片黄尘,将沙土也砸出个大坑。

“你疯了?”辛丑被兄弟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就见辛乙若无其事地道:“我没疯,这人根本就不是将军,不信你们仔细看看。”

安禄山被任天翔剃去髯须化过妆,面目大变。几名紧随而来的武士将信将疑地来到安禄山近前,翻身下马仔细查看,谁知辛乙这时突然向几个人出手,几名武士猝不及防,顷刻间全部栽倒,全是要害中刀。

“你……”辛丑瞠目结舌,本能地拔出长剑,却又不知该不该向兄弟出手。辛乙缓缓收起短刀,淡淡道:“大哥别害怕,我没有疯。因为我已知道安禄山并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而是屠灭我们整个部落的大仇人。二十多年前他灭掉了契丹勃律尔部,只留下不懂事的孩子以补充自己部落人口。我们兄弟侥幸活了下来,并凭着苦练而成的武功成为他的卫士,又因为比狗还要忠诚,得到了他最大的信任。他也许已经忘了我们是契丹勃律尔部后裔,但是我却决不会忘。”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勃律尔部后裔?”辛丑质问。

辛乙解开衣衫,露出胸口那个隐约的狼头刺青,缓缓道:“每个勃律尔的男孩,一出生就会刺上部落的标志,别跟我说你没有!”

辛丑解开衣衫低头望去,胸口果然有隐约的刺青,虽然已经极淡,但依然能看出那是一个狼头。他疑惑地抬起头,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识字了。”辛乙脸上泛起一丝骄傲,“他只让抢来的外族孩子学武,却从不让人教他们读书识字,就是要他们永远做一只不知身世来历的狗。幸亏我遇到了一位恩人和明师,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来历和血海深仇。今日大仇得报,我们的族人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辛丑听兄弟说得有根有据,疑虑渐消。看看地上那些尸体,再看看自己兄弟,他不安地问:“将军已死,我们回去怎么交代?”“大哥不必担心,一切听我的便是。”辛乙说着将安禄山的尸体横放到马鞍上,然后跳上自己坐骑,纵马往东而去。辛丑犹豫了一下,也打马追了上去。

“爹——”看到安禄山的尸体时,安庆绪不禁号啕大哭,拜倒在地。安秀贞更是浑身一软差点摔倒。司马瑜连忙将她扶住,低声对安庆绪道:“少将军节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安庆绪一跃而起,咬牙切齿道:“是谁!谁干的!”一名在蓬山被迷药放倒的侍卫战栗道:“一定是朝廷派出的密使任天翔,他以阴谋诡计迷倒我们几个,将大将军秘密抓走。他定知道带着大将军逃不掉,所以才下此毒手。”

“你们身为大将军贴身护卫,竟然让人在眼皮底下将大将军抓走,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安庆绪说着一声低喝:“来人!”一名目光阴鸷的将领应声而入,安庆绪一挥手,“拉出去砍了!”那将领一声低喝,几名亲兵应声而入,拉起跪在帐前的几个侍卫就走。几名侍卫拼命哀求,却不敢反抗,他们早已养成了像狗一样对主子绝对服从的习惯,就是斧钺加身也不知反抗。

直到几名侍卫的哀求呼叫声戛然而止,安庆绪才脸色铁青地转向辛乙。这契丹少年连忙拜倒,小声禀报:“小人一路追踪来到前方沙漠,发现了几具尸体,除了几个是先一步追来的同伴,其中竟有一具尸体身材相貌与大将军依稀有些相似。小人不敢确定,便将他带了回来。”

“混账,你连大将军的模样也认不出来吗?”安庆绪气得浑身哆嗦,一脚将辛乙踢开,拔剑便砍,却被司马瑜拦住道:“阿乙说得不错,这人不是将军,只是跟将军长得有些相似而已。”

说着司马瑜示意左右退下,并让人将伤心欲绝的安秀贞送到后帐。这才回头对安庆绪低声道:“少将军节哀,现在万不能让人得知大将军已死。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军心必乱,大将军生前筹措多年的大事,只怕就要一夜崩溃。届时范阳、平卢、河东三府将士包括少将军在内,皆如砧板上的鱼肉,将任由朝廷宰割。别人或可得到朝廷赦免,少将军合族上下却是必死无疑。因为每一个想要活命的将领,都会乐于向朝廷供出大将军生前意图造反的真凭实据。”

安庆绪闻言面如土色,失声问:“那先生的意思是?”“秘不发丧,立刻寻找与大将军身材相貌相似的替身。”司马瑜压低声音道。

“替身?”安庆绪一愣,“模样再相似的替身,也只能瞒过普通将士,怎么能骗过我爹爹身边的亲兵和爱将?尤其是我爹的结义兄弟史思明,若得知我让人假扮我爹来骗他,那还不悍然兴兵问罪?”

“所以少将军要立刻举事,以大将军的名义起兵讨伐国贼杨国忠,并将熟悉大将军的将领全派出去。一旦战事爆发,谁还顾得上理会大将军的真伪?”司马瑜说着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至于将军身边的亲兵,可以让他们全部为大将军殉葬。只留下知情的辛氏兄弟,并令他们严守这秘密,便可万无一失。以后就算有人怀疑大将军的身份,那时少将军已经掌握实权,随时可以杀掉替身,取而代之!”

安庆绪似有所动,不过最终还是面有难色地自语:“仓猝之间,哪里去找体型外貌都与我爹相似的替身?”司马瑜微微一笑:“这个少将军倒是不必担心,大将军生前就曾托我为他物色替身,以备举事后代替他去冒险。我已找到一个神态外貌都有九分相似的备用人选,正养在府中秘密调教训练,没想到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安庆绪大喜过望,跟着却又想起一事,不禁犹豫道:“我大哥还在长安做人质,万一……”“做大事者,万不能瞻前顾后,形势所迫时,亲娘老子也可牺牲!”司马瑜目光冷厉,沉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将军就是顾忌大公子安危,迟迟不愿举兵,结果反受其害。”

见安庆绪还在犹豫,司马瑜又追问了一句:“少将军想清楚,大公子若是平安回来,这范阳、平卢、河东三镇的基业,是归你还是归他?”安庆绪低头沉吟良久,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干!就照先生意思去办!”

司马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颔首道:“我这就去安排,我们连夜回幽州,以奉旨讨伐国贼杨国忠为名,挥兵直取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