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任盈盈心中愧疚,也无心再向他问小黑下落,对着令狐冲点头致意,便回身向着丫头走去。

本已醉倒的令狐冲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竟一下子站了起来,立在原地,遥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这一幕在此后经久岁月中,沉沦他心底深处不可言说的禁忌。

任盈盈绕了别路往回走,渐渐地路越发狭窄,她便要丫头带了马往回到山下先等她。

丫头本是执意不肯的,却见任盈盈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最终噤声牵了马先下山了。

任盈盈自己在林子里走走停停,时而呼哨一声,企图将小黑唤出来,不知不觉中竟然转到了那日随着东方不败上华山时到过的地方来华山派剑宗的遗址。一个转弯,任盈盈定定地望着前方石阶上坐着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该留。

她这一迟疑,那人已经看到她了,微微一愣后,轻轻试探道:“西方……必胜?”

任盈盈眼神闪躲着点了点头。

岳灵珊坐在石阶上,一身大红的新娘嫁衣,当日明媚的脸上此刻瘦削而添了愁容,她望着任盈盈缓缓一笑,低声道:“你从山下来,可瞧见我大师兄了么?”

任盈盈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承认还是撒谎。

好在岳灵珊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她轻轻扯着自己衣袖上压着的金线,慢慢道:“我已经二十七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她突然咯咯一笑,“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酒喝……”

岳灵珊仿佛才想起来一般,望着任盈盈喜悦道:“对啦,我嫁给大师兄了,你还不知道吧?”

任盈盈心里难受极了,又想赶紧离开,又想将时间调到半年前给她再一次机会,她定然什么都不会说了。

“只是大师兄他……”岳灵珊脸上一烫,“他有难处……我知道的,我就等着他……你说,他什么时候肯回来呢?”

任盈盈站在原地,窘迫极了,劝解道:“你若是日日想着等着,便会觉得他怎么总是不回来啊;若是你就像往常一样的过日子,吃饭睡觉习武玩乐,也许你大师兄突然就出现了……”

岳灵珊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道:“你说的有道理……”她舒展开眉头,笑道:“但我还是要日日想着等着。”她慢慢低下头去,轻声道:“我是要日日想着等着的……”

任盈盈道:“那若是他再也不回来了呢?”

岳灵珊闻言愣住,似乎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竟然会发生,不过也只一瞬,她便嘻嘻笑道:“若是大师兄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任盈盈见状不敢再往深处说,只笑着侧过脸去。谁知道日后一语成谶,岳灵珊果真做了恒山派的尼姑,最终成了这一派的掌门,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任盈盈最终叹了口气,匆匆离开了华山。

虽然没有找到小黑,但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呼,又一章。

~~o(>_<)o~~,再也不这样放防盗章节了,类似于欠债的感觉简直要[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把人逼疯了……

☆、水仙欲去时

水仙欲去时

夜色已深,东方不败还未归来。任盈盈抱膝坐在隔间的小榻上,神色恍惚得想着白日里的见闻:红衣潦倒的新郎官叩地恸哭着再不得上华山;伶仃憔悴的新娘子却执意要日日等着良人来……正所谓情不重不生婆娑,爱不深不堕轮回这世间一切的纠缠都由“情爱”二字上来。她任盈盈,也躲不开逃不过……

忽听得檐下铁马叮叮当当乱敲起来,任盈盈悚然一惊,片刻才会意过来,不过是起风了。她自失一笑,倾身推窗远望只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太浓重的黑色让人生出双目盲掉的错觉。

遥听鸽子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由远及近,任盈盈伸出手去,接住安稳停靠的信鸽。

既窄且薄的一页书信,握在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任盈盈木然地盯着那短短一句“子时三刻,华山东南”,直到眼睛酸涩,看那烛光都带了模糊的红影才慢慢理会过其中意思来。

中规中矩的隶书,是曲非那一笔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时间地点都是她选定好的,这八个字是曲非给的承诺。

明夜子时三刻,只要她愿意走,他将在华山东南等她。此一去,再无归期。

任盈盈将这薄薄的一页信笺捏在指尖,凑近了烛光,看着突然蹿高地火苗舔舐着纸张,燃烧那字迹,心里却带了一丝笑意地想着:若是东方不败来写这样几个字,该是挥洒淋漓的草书,还是沉郁顿挫的篆书……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任盈盈眉眼不动,悠悠看着那那一团明亮的火焰湮灭为灰烬,才垂着睫毛应了一声,“进来。”

“小姐,”丫头小心翼翼的合上门,走上前两步小声道,“东西都准备好了,行囊也收拾好了。”

“恩。”任盈盈默然片刻,左手食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画着圆圈,半响口气清淡地问道:“丫头,你的父母兄弟都是日月教中人士,你如今却愿意随我离开,当真只是为着一份忠心么?”说着抬眼望着丫头,见她虽是正值妙龄的女孩,眉梢眼角总带了一丝隐约的愁苦之色。

丫头眉心微动,仿佛心事被触动,却最终只是垂手侍立,声音平板道:“丫头是小姐的丫头,小姐去哪里丫头自然要跟去哪里。|”

任盈盈眉梢轻挑,努一努嘴,站起身向门走去,她站在门前停了一停,背对着丫头轻声道:“喜欢一个人,难道要看着最好的年华都荒废时才开口么?”说完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在她身后,丫头呆望着烛光,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显出一分不符合年纪的凄凉。

任盈盈自己走在夜露深重的小园里,沿着小径慢慢走入了后院。她修习古墓派内功,于黑夜中视物如昼,院中一草一叶看在眼中都是清楚无比。她走到院中亲手种下的那棵树旁,坐在一旁长满青苔的石头上。


她生性喜洁,素日里别说坐在这样一块青苔斑斑的石头上,便是靠近都是不愿意的。但是今夜她心绪烦乱,做出离开的决定让她一颗心饱受折磨,身边外物虽入眼中,却又仿佛未入眼中一般。甚或着,任盈盈此刻只愿自己便是这颗石头,从洪荒时遗留下来,没有心没有情,不用烦忧,甚至连呼吸都不用,只要冷默地看时间静静流淌就好……

“盈盈,这么晚了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东方不败大步向她走来,不知道是不是任盈盈的错觉,她仿佛看到那个向来万事在握的人脸上显露着一点惶急之色。

她愣愣的由着他将她拉入怀中他的手掌宽厚而坚实,在这秋天的夜里透着一股让人熨帖的温暖,是那种让人想要沉醉其中的温暖,仿佛整个人浸在了儿时的梦中。

“我们回房。”他拥着她往卧房走去,飞檐上挑着的羊角灯映照下,两人的身影交叠着,如斯亲密。

“我本来在房中等你的。”任盈盈微微抽离了自己的身子,从那一片深深浅浅的温暖中挣脱出来,偏着头看台阶旁的一片落叶,蜷缩着像是死去的蝴蝶。

“哦?”东方不败侧过头来看着任盈盈,笑道:“可是等的闷了?”任盈盈凝视着他脸上的那点笑意,带了一点寻常人家的温情脉脉,显露在这个男人脸上却稀缺的像是夜空中既有朗月一轮,又有闪烁繁星。她只觉得胸腔里强自麻木的一颗心又鲜活起来,扑通扑通跳着沉沦下去……

晕红的烛光打在女孩的侧脸上,好似抹了一层轻透的胭脂色,诱得东方不败眸色微深,俯身吻了下去。

东方不败轻轻含吮着那娇嫩的唇瓣,带着让人颤抖战栗的疼宠和无法言说的深情,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地深入掠夺,直到让对方发出无法呼吸的呜咽……任盈盈双手攥紧了东方不败的后背的衣衫,心里的郁结化作手上的动作深深扣入他紧实的背,让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吻中灰飞烟灭……

突然有极低的闷哼声从东方不败的胸腔中响起,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极大的痛苦这声音让任盈盈的热情迅速冷却下来,她抬起睫毛盯着东方不败烛光下的面孔他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

任盈盈紧扣着东方不败后背的双手揪住他的衣衫用力一扯,侧身避开他妄图阻挡她视线的大掌。古墓派轻功灵动轻盈,任盈盈身形微动,已然绕到东方不败背后,入目便是他没了衣物遮挡的后背。

有那么一瞬间,任盈盈的大脑一片空白,揪心的惊痛让她失去了言语,极度的震撼让她在最初的一刻显得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站那里,甚至忘了呼吸。

错综复杂的伤痕,新伤旧伤,刀伤剑伤,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没入右腰,最深的一处在肩胛处仍可见骨有已经被时光打磨地几不可见的淡淡白痕,也有被她方才再度伤到渗血的新伤……甚至还有右肩的皮肉仿佛被烈火灼烧过,焦黑色一片像是恶魔狰狞的笑脸……

任盈盈倒退一步,捂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东方不败背对任盈盈站着,他耳力过人,听声辨形也大概猜出任盈盈此刻的举动。黑色的发垂在额前遮去了他眼中的神采,他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意,慢慢道:“吓着你了吧……”他停了一停,唇角的笑意仿佛僵在那里了,那笑好像是裹了蜜糖的黄连,芯终究还是苦的,却偏偏要给人看到甜的外衣。

任盈盈慢慢伸出手去,指尖在离他后背不到一寸的地方颤抖着不知该如何落下原来如此,每次欢好,不管如何情浓之时,他身上中衣从不褪去;沐浴洗漱之时,也从不让她在身边……

东方不败感受着那一点温热迟迟不肯落在自己背上,心里情绪复杂难辨,烛光深深照在他紧闭双目的脸上,显得那样寂寥,就像是他脚边那一片秋夜里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