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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清尊复扫了她几眼,也不再继续问。

两人对答片刻,外头灵崆便又挠门,爪子把门扇抓的嗤啦嗤啦而响,灵崆道:“好坏的人,把吾扔在外头,自己却在里头睡得舒服,如今日上三竿,也该赶路啦!”

秀行噗嗤一笑,急忙开了门放灵崆进来,灵崆耐心等候许久,等的便是跟她亲近的一刻,见她开门,便毫不客气地扑过来,叫道:“丫头,你许久未曾抱吾了!”

秀行张开手将他抱入怀中,灵崆极为受用地扭动片刻,忽地皱眉道:“丫头,你身上怎么如此难闻,噫……好似恁般多种妖气……”

秀行愕然,灵崆耸耸鼻子,说道:“有山精的土气,豺狼的腥气,还有狐狸精的骚味,噫,丫头你……”

秀行听他说到“狐狸精”的时候,即刻就将灵崆的嘴捂住,笑道:“没、没什么,你闻错了灵崆。”

灵崆挣扎了会儿,才从秀行指缝里嘶哑着叫道:“憋死吾了!”

外头清尊一声不吭地听着两人对话,一直到此,那毫无表情的面上才掠过一道寒霜。

两人一猫出了宅子,秀行回头相看,啧啧赞叹道:“师父,你真正了得,竟能变化出如此宅邸来,又如此逼真,惟妙惟肖地,不如就当此地为师父的‘行宫’之处,以后若是有空闲,再来此处游玩倒也是好。”

灵崆“嗤”地一笑,清尊道:“这些东西,又有何稀罕,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秀行瞪着他道:“哪里就是障眼法了,我亲手摸过那被褥,明明是真。”

清尊斜睨着她:“你小小丫头,又怎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拂袖子,眼前恁般威武的宅邸顿时慢慢地消失不见。

秀行目瞪口呆,又颇为心疼,道:“好端端地,竟又不见了。”

清尊道:“本从无中有,自向无中去,这也值得你叹。”飒然地一挥袖子,往前而行。

秀行便只好跟上,灵崆不离她左右,走了片刻,三人行过一片桃林,秀行见桃花开的极好,便进去游玩,灵崆自然紧紧跟上,清尊反落在了后头。

秀行在前头赏花,灵崆便跟在她身畔,秀行出声赞叹:“此地的花开的真好,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果真是这个道理的。”

灵崆道:“你如此说,那老桃树就无地自容了。”

秀行道:“这是为何?”

灵崆道:“岂不闻,花里头素有个花魁的说法,那老桃树修行千年,如今又贵为神仙,他在桃花之中,也算是个花魁了,你却又大赞此处花好,那老桃树还拼力地开些桃花冲你献媚凑趣地,听了这个,岂不是脸皮也要羞红了。”

秀行想到桃木仙顶着“花魁”的称号,不由地哈哈大笑:“灵崆,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不管是大桃小桃,大花小花,都是一般的拼了力开了花,都有其开得好跟凋谢之期,在我眼里,便都是一般无二的美。”

灵崆便抬爪子挠脸颊:“丫头,最近你说话倒是颇有几分道理,那好,我便问你,——依你看来,你同水含烟,wωw奇Qìsuu書com网也都是一般无二的貌美么?”

秀行笑道:“灵崆,你作弄我么,国师大人绝色无双,我怎能同她相比。”

灵崆说道:“你现在还嘴里说都是一般无二的美,说到人,便不同了?”

秀行捏着一根桃树枝,道:“你又要教训我色相本就是空的道理么,你同我实话说,先前国师大人在山上,你可也曾如此追着她跑?”

灵崆嗤之以鼻道:“吾见了她,调头便走。——丫头,吾最喜欢亲近你啦。”顿时又扑上来讨好。

秀行笑道:“我知道,上回你说我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灵崆伸出爪子在嘴角一挡,贼笑道:“是啊,相处久了才知,你这丫头虽则呆呆地,却也甚是有趣。”

秀行沉思道:“为何我觉得这并非好话?”

灵崆道:“哼,比如昨日,你明明吃了亏,又不肯说,是爱面子还是怕给他知道?”

秀行吓了一跳,一把捉住灵崆:“不许说!”脸颊微红,偷偷看了一眼清尊,又道,“你怎么知道的?只别跟师父说。”

灵崆挣扎扭动,噗通落地,拔腿而逃,秀行便追在后面,灵崆边逃边叫道:“纵然吾不说……”秀行大叫一声,往前一扑,灵崆被捉住后腿,毛骨悚然,秀行道:“你还叫!”灵崆瞪圆猫眼道:“不、不说了便是……不要再扯了,肚子受不住!”他这两日狂吃,身形便越发胖了,行动有些不便,肚子更是圆滚滚地,被拉扯压着,整个猫脸亦变形。

秀行手一松,灵崆瞅空便爬出来,顿时又跑,边跑边叫:“要吾不说也行,下回你出来,不许撇了吾……”

两人便在桃林之中,你追我逐,打闹不休,不时震得桃花自枝头飘落,绯红色花瓣,纷纷如雨落。

清尊负手站在一株桃树之下,静看秀行同灵崆嬉闹。

他两个说话声时高时低,却越不过他的耳去。

清尊的目光望着那道娇小影子,秀行下山之时,本穿了一件淡蓝色的朴素道袍,她也不似个爱装扮的女娃儿,头发也只简单地挽做个发髻。

清尊依稀记得,有一次他带水含烟下山,她足足是打扮了一个时辰才露面,一身胜雪的白衣,连靴子都是织云锦的缎子,纤尘不染。

头挽着玲珑双螺髻,每一边的发髻上都缀着一朵金花,流苏烁烁,其美自是不可言说。

灵崆同秀行的“皮相论”,他也听了个大概。

此刻,望着秀行追着灵崆跑,他的金眸所见,只是秀行有些破损的蓝袍,难得她丝毫也不在意,他的这徒儿,宛若璞玉。

他心中想到秀行手肘上的伤,灵崆的话亦在耳畔回响“山精的土气,豺狼的腥气,狐狸精……”,他负手而立,不言不动,但在心念一转瞬间,满树桃花顿时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沾了满肩。

秀行正捉了灵崆,在拼命地挠他痒痒,又说些讨好威胁之类的话,忽地灵崆四肢僵硬,道:“好大的杀气。”

秀行一呆:“什么杀气?”灵崆转头,便看向身畔不远。

秀行便也看去,却见桃花雨落,清尊却正缓缓转身,银发沾着几片桃花瓣,在风中微微一荡,他长袖一拂,迈步往前而行。

秀行一呆,便将灵崆放开:“师父,师父等等我!”跑着追了上去。

灵崆被她按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桃花瓣同泥土草枝,毛儿也都乱了,浑然一个被蹂躏过的模样,见状便愤怒叫道:“薄情的丫头,又扔下吾了!”却来不及抗议,急急忙忙地也追了上去。

桃林里,更似一副饱润了色的水墨画卷徐徐展开,清尊在前,飘然而行,秀行在后,迈步急追,灵崆最后,也追的四条猫腿都腾了空,秀行的叫声,灵崆的叫声,前头的清尊淡淡然地而行,金眸影动,微微地一垂,嘴角却轻扬而起。

倘若时光停驻此刻,转瞬弹指,便是一生岁月……

倒也悠闲自在,喜乐逍遥。

37、知端倪,颠倒衣裳

回转九渺,秀行借故便离开,自去打了水,在房中沐浴,洗完之后,自行检看了一番,便换了件衣裳,重束了道袍。

秀行舒展了一下手臂,自觉情形还算是好,便想去看看清尊如何,开门时候,又喃喃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等师叔回来,跟他要点儿药就是了。”

谁知一开门,便看到清尊冷冷地站在跟前,秀行猝不及防,猛地倒退跳了一步,才惊道:“师父,你怎在此?”

清尊扫着她,道:“怎么这般长时间?”

秀行眼角扫过浴桶,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小声道:“徒儿刚沐浴过。”

清尊望着她,片刻才道:“……只是来同你说声,吾有事,要先下山一趟……你不必担忧,多则一日,少则半天便回来了。”

秀行道:“啊……师父要去作甚?”

清尊道:“这个你不用管。”转身之时,却又顿足道,“你便留在后山,不许四处乱走。”秀行只好乖乖答应。

且不说秀行不解,只说清尊驾云离开九渺山,在空中行了一阵,按落云头,双脚落地。

却见此地风景熟悉,竟是昨日秀行被绑来此的地方,三清山下的十里林。

清尊放眼四看,便道:“山神土地,是不是要吾动手才肯出来?”一声说罢,地面松动,空中风起,便见三个身形矮小之人,并两个魁梧汉子乍然出现,急急行礼道:“不知神君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清尊一拂袖:“不用说这些无用的,昨日在此发生何事,想必尔等都已尽知?”

山神土地面面相觑,山神道:“神君在上,请容小神禀知,近来因月华之灵大好,这三清山上群妖聚集,我们素来也是不管不问的规矩……昨日似是有胡三娘截获数人,群妖便要杀人,谁知其中有个女娃儿,甚是厉害,将群妖打得七零八落。”

清尊听他啰嗦半天,本正欲动怒,忽地听到说起秀行,便未开口。

土地见状便接口道:“正是,那女娃儿甚是厉害,小神听胡三娘说,是个有来历的主。可看起来不过是个凡人,小神等虽不敢贸然去管此间之事,但却不能眼见无辜之人遭难,本想出手拦阻的,谁知那女娃儿竟有大神通,且丝毫不惧群妖,竟给她伤了数只妖怪,着实了不得……”

这山神土地,知道清尊这尊神不好惹,忽然特意来此问起昨日之事,便知道肯定是大有干系的,因此应答的话,颇为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