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陛下要想打破他们联合之势,除了在朝堂上想办法分化拉拢之外,也可以从后宫入手。陛下这次在后宫大肆分封世家权贵出身的女子,有两个好处,一是为了迷惑他们,表明没有和世家豪门作对的意思;二是为了缓和陛下和世家权贵之间的矛盾。再则陛下这次广封后宫,将那些家里名头挺响,但是并没有实权的二等人家出身的女子封在高位,这样一来,出身一等人家的却屈居她们之下,心中必然不服,到时争斗起来,可就不仅仅是后宫的问题了。”

皇帝一听,拍手叫绝,道:“正是如此。”后宫女子的位份高低不仅仅由皇帝的恩宠决定,她们身后的家族势力也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贵太妃为什么在母后面前那么猖狂,不仅仅是因为上皇的宠爱,还因为无论家世还是出身,都要优于母后。转念一想,皇帝又犹豫了,道:“可是若是那些豪门权贵不相信怎么办?况且宫中主位出身世家豪门大族,宫内宫外形成依靠,朕想要收拾他们岂非更不易?”

陈大人道:“不管那些世家豪门信不信,陛下的态度已经做出来了。陛下待他们如此优容,他们再一力和陛下作对,在情理上可就说不过去了,到时陛下想要处置他们可就占了‘大义’的名分。如此一来,他们在想和陛下较劲可就得思量思量了。有陛下这个态度在,陛下的几位兄弟那里再想拉拢世家豪门也不会那么容易了。至于陛下担心后宫和前朝连成一气,臣这里有一计,可解陛下之忧。……”

对于陈大人说得什么他做出态度,世家豪门就不好与他过意不去,皇帝并没有听进去。情理上过得去过不去又怎么样,若真以为站着大义的名分就没事,那么历史上也不会出那么多乱臣贼子了。因此陈大人的话在他看来,不过是书生意气,有些迂腐了。

“后宫主位和前朝乃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之关系。陛下除了将世家豪门出身的女子封以高位外,还可以以不忍骨肉多年分别不见的名义,许宫中贵人回家省亲,共享天伦。此恩典一下,陛下不仅内外博得美誉,而且那些权贵之家为此势要建重宇别院,以供接待贵人的省亲之所。这样一来,银钱上必然犹如水出。不管是施恩于下还是拉拢朝臣,……都需要银钱开路。这边省亲占去的银钱巨额花费,怕是会给权贵世家带来困窘。一旦银钱上吃紧,其他地方就会出现纰漏,到时陛下拿到错处,是恩出其上,还是夺爵抄家,……还不是陛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一句话的事。证据凿凿,别人也说不出话来。……”

“哈哈……”皇帝听了大乐,他这个皇帝吃尽了户部没钱的苦头,如何不知道银钱对这些功勋之家的紧要之处,更重要的是“孝道大于天”,纵使有人看破这个计策,也无可奈何,无法出言反对,否则成了众矢之的。因此道:“爱卿这个主意真是绝了。”陈大人笑笑,跟着建议道:“而且陛下还可以预先大肆囤积一批土木建筑材料,到时卖出去,还可以趁机赚上一笔,以添户部不足。”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一下子想起什么,又赶紧摇了摇头表示否决,道:“这个事情是要做的,不过不能大张旗鼓的,需要私底下进行,而且赚来的银钱也不能放进户部,下面的大臣若是知道户部有钱,只怕有要生事,户部如今还有那么多亏空,朕的国库可不是大家的钱袋子。还是归到朕的私库里好了。”

“陛下虑的是,是臣考虑不周。”陈大人经皇帝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这事只能暗地里进行,否则被人借此看出端倪,与大事不利。既然不能公开,那么户部突然多出一笔银钱就不好解释了。何况若是到时朝臣知道户部有钱,要从户部借钱,这钱是借还是不借都难。

主意已经帮皇帝出了,剩下怎么实施就不是陈大人考虑的了,因此他退了出去。皇帝靠在楠木雕花大椅上,沉思着。在纸上写下他初步拟定晋升的几位妃嫔的名字,连同她们背后的家世背景一并落在纸上。思考着“前朝连着后宫,后宫关系着前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此荣辱相连的关系,皇帝不知怎地想到上皇的贵太妃身上。

想到贵太妃的世家背景,想到上皇的后宫中虽有皇后,可是贵太妃却荣宠后宫,堪称后宫第一人;想到先皇后过世后,上皇那般宠爱贵妃,却没有将她立为继后,而是以感念先皇后之情为由而迎立其庶妹为后。想到不管贵太妃如何咄咄逼人,母后的后位如何风雨摇摆,不管上皇待母后如何冷淡,却从来没有表露出废后之意;想到每逢先皇后的周年祭,上皇都亲临致祭,以示哀思。母后也因上皇对先皇后之情逃过后宫一劫又一劫的劫难,以至于后宫里的其他妃嫔都知道皇后有个好姐姐做护身符。……

将上皇后宫旧事细细想了一遍,皇帝恍然大悟。原本他一直怨上皇待世家过于仁厚,以至于形成今日这般尾大不掉之势。以至于现在才想到上皇也防备着世家,否则以贵太妃昔日荣宠,又怎么会在先皇后过世之后,登不上后位?先皇后之葬礼那般隆重,上皇表现出的哀思果然有对先皇后的情谊在里面,又何尝不是为立先皇后之妹为后作铺垫?否则,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以贵太妃之家世,位份,帝宠,还有前朝的支持,纵使上皇不想,也不得不立她为后!皇上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朝堂上几次请立三皇兄为储君都没了下文?三皇兄若是登位,这江山岂不要被世家豪门把持!

想明白了这一点,皇帝原本忧虑三皇兄有贵太妃在上皇跟前吹枕头风将他取而代之的担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一旁内侍端上茶来,皇帝接过,拿起茶盖轻轻抚去水面上的茶叶,轻啜了一口,道:“小唐,回头把朕要大封后宫的消息放出去。”那姓唐的公公答应着,退于一边。皇帝低头喝茶,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经过陈大人几次三番的劝谏,加上领悟到了上皇对世家权贵的忌惮防备之意,皇上已经明白,一味的狠辣凌厉,铁腕之下人人避退,这并非好事。做皇帝和作王爷是不一样的,做王爷时他可以铁面无私,对这些恨之入骨的蠹虫们不假辞色,可是做了皇帝却不能一直扮黑脸了。就是朝堂上有异心之人,只要用好了,用对了地方,也颇有用处。

很快,皇帝要大封妃嫔的消息在皇帝的一手安排下在宫中传了开来,连上皇所在的上清宫都听到了。这日元春站在清凉殿偏殿她自己的屋子门口面带焦色的张望。抱琴步履匆匆的从远处向她这边走过来。元春将抱琴迎进房里,不等抱琴站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打听清楚了,消息可确实?”

因一路走得急,抱琴都走出汗了,她一面拿着帕子擦着汗,一面点头道:“姑娘,打听清楚了,消息确凿无误。皇上这次广封后宫,婕妤,昭仪这些都不算,四妃和贵妃都一并册封。”消息被证实之后,元春一下子沉默下来。抱琴见元春不说话,忙道:“姑娘,怎么不说话呀,你到底是个什么主张呀?这次皇上大封后宫,自婕妤以上的位子若是全都被填满,若是姑娘不抓住这次机会,纵使以后封个贵人,可是要想出头可就难了?”

元春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拿什么去争?怎么去争?”抱琴急了,道:“前些年,四皇子闯宫的时候,姑娘曾经替身而出,救了上皇后,立了大功,当时上皇后曾经允诺要给姑娘给好前程,如今这不正是个机会?姑娘……”

“这话不要提了。”元春打断抱琴,叹道:“过后上皇和上皇后不仅赏了好些东西,而且我也从正七品的诏训升至正五品的女史,一下子升了两级,还有什么不够的?难道这不是好前程?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了,若是把这事再翻出来,向上皇后提起,上皇后会怎么看我?贪心不足,挟恩邀赏?到时只怕不仅要不来什么恩赏,反而惹来上皇后的厌弃。”她如今在宫里立足靠的是上皇后,就是将来能够成为皇帝后宫中的一员,有上皇后这棵大树作为依靠,对她也是大有好处,她不能做出惹上皇后不快之事。

抱琴一听,觉得元春所言很有道理,但是看着机会在眼前这么溜过,她忍不住替元春惋惜,因此道:“姑娘所言有理,只是苦了姑娘了。姑娘,要不给老爷太太传个信,让他们帮着想想法子,纵使不成,将姑娘从宫里提前几年放出去也好,免得在宫里虚度年华。若是到了年纪放出去,姑娘那会子都多大年纪了,出去后……”

“好了。这些你就别管了。”元春不耐烦的喝止抱琴,道:“我会想办法的。”其实不用抱琴提醒,她也知道到了年纪出宫她这一辈子是什么结果也就差不多注定了。纵使是大选入宫,在皇后身边呆过又怎么样,她的年纪在那,只能给人家做个填房继室,好点的顶多是前头没有留下嫡子罢了。传信给家里?家里若是能帮上忙,她也不用进宫这么些年,一直都伺候人了。家里除了跟着着急,顶多再送些银钱过来,最后还不是要她自己想办法。

被元春喝止的抱琴,知道她说到了元春的痛处,惹元春生气了,因此赶紧闭口不言,悄悄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元春。元春独坐屋中,脸色变幻,神情莫测。先前大选入宫的时候,元春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里却颇为自傲,觉得以自己的才貌和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若非嫌弃皇帝年事已高,只要她愿意,陪王伴驾,封嫔进妃易如反掌。纵使如此,指婚的时候一定是京中权贵子弟中最出色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