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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叶老师瞧着程宇那帅模样儿,心里特喜欢,脸红红的。

程宇反而尴尬了,歉疚了,觉得这世界整个儿颠倒了。

叶雨桐是那种典型的北京姑娘,对待感情开朗大气,不扭捏不做作,又懂点儿小情调。钱,咱赚多少花多少,不抱怨不嫌弃;人,看上了就不想撒手,认定了就卯足力气疼爱。

叶雨桐还忍不住问:“程宇,你是跟谁都这样儿么?”

程宇:“怎么样?”

叶雨桐:“就是……特冷。我觉得你这人,都不会笑,说话也一板一眼的。”

程宇:“……我习惯了吧。”

叶雨桐笑着自己给自己打圆场:“可能你们当警察的都这样儿吧,职业扑克脸似的。”

可是她那天第一回见着程宇,从那栋楼里出来,脸上都是灰,嘴角却是弯弯的。那种遍身沾染荡涤着污垢与尘埃却满脸发光的感觉,英俊到惊艳,她一下子就被那个笑容迷住了。

那时有个男的跑上去给程宇掸衣服,掸头发,整衣服领子。那俩人明明是有说有笑的,特别亲近。

叶雨桐就看见程宇在她面前笑过那么一回,对着另一个男人笑,然后就再也没笑过。

也该着叶老师这场恋爱谈得缺乏运势,程宇也倒霉,这崭新崭新的皮夹克穿上没两天,就糟践了。

这天程宇接到报警,谁谁家的儿子持刀管他老子要钱,不给钱就砍人。他跟潘阳到了居民楼里,猛敲大门,敲了半天终于开了,一个男的挥舞着菜刀就冲出来了!

程宇赶忙一手护住他身后的潘阳,当胸一脚,收着力的,想把这凶残的家伙踹倒。

这家伙还挺胖,一肚子肥膘!

程宇一脚踹在一坨猪膘肉上,皮鞋竟然陷进去了,又弹出来,把他自己往后弹了一大步!

菜刀男血红着眼睛,刀已经砍过来了。

若是平常,这家伙就算是千手观音,同时挥舞七八只菜刀,也不是小程警官的对手。但是旧式红砖小楼的楼道里空间太过狭窄,身手完全施展不开,俩小警察同时后撤,没地方儿可撤,于是一个顺着楼道往上跑,一个往楼下跑,躲那把凶恶的菜刀。

菜刀男偏偏就往楼上追过来了,照着程宇后背上就是狠狠的一刀!

哗啦啦——

程宇倒是没事儿。

皮夹克的后身儿通透了,劈开一道直线大口子,后脊梁露出来了!

程宇那晚儿甭提多狼狈了。

叶雨桐打电话过来问:“周末跟我爸我妈吃饭,你想吃什么?你挑个馆子。”

程宇赶紧说:“你父母想吃什么都成,我随便。你们挑地方吧,我买单。”

叶雨桐特意叮嘱说:“你记得把皮夹克穿来,让我爸我妈高兴高兴。”

程宇:“……一定要穿那个啊?”

叶雨桐:“那衣服是我妈跟我一块儿给你挑的,特意给你买的,穿来呗。”

程宇在电话里熬不住,跟叶老师坦白了,对不起,刚才我出警的时候,皮夹克被人砍了一刀,砍坏了。

“砍……坏了?!”叶雨桐在电话里沉默了老半天。

程宇特愧疚,连声道歉,这丈母娘还没见面儿呢,就给得罪了。

叶雨桐小声问:“你人没事儿吧?”

程宇一点儿事儿没有。那刀工真利索,不偏不倚地把双层夹克衫豁成两半儿,却完全没伤到程宇的皮肉,就这么寸!

叶老师的声音听得出来特别失望,只说:“你以后出警小心点儿……别告诉我妈你把衣服弄坏了。”

程宇觉得叶雨桐这姑娘真是百里挑一,懂事儿,不挑礼儿,好脾气。

而自己呢,在当人男朋友这方面,简直糟糕差劲透了!自个儿的光辉事迹要是被搁到天涯网上,都得招人骂,忒极品了!

程宇提着破烂成两半儿的皮夹克,灰溜溜地回来,刚进大杂院儿,就瞧见罗战在屋里跟程大妈说话。

程宇没进屋,在窗根儿底下听着。

罗战说:“大妈,您别不高兴啊,我其实觉得我跟您处得特好,我特喜欢您。”

程大妈说:“我也待见你啊孩子!那你说你干嘛非要搬走呢,你才住仨月!”

罗战:“……我那饭馆儿做得还可以,资金周转开了,有钱租房子了,再麻烦您不合适。”

程大妈特别舍不得:“你怎么这么快就挣着钱、找着房子了呢?我还觉着你要跟我们一块儿过年呢,我们家这么冷清,现在多一个你,多热闹啊!”

多一个罗战,忒么的是挺热闹的。

罗战在屋里挠头苦笑,程宇在窗外闷声抽烟。

罗战说:“大妈,我其实特喜欢住这儿,邻里街坊的,特别温暖,有家、有亲人的感觉,可是我也不能老赖在您这儿,怕您烦我,嫌弃我……”

其实他是怕程宇烦他了,嫌弃他,哪天真的下逐客令,就太没面子了。

程大妈就伤心了,拿手绢抹泪儿:“侯大爷前些日子刚走,白事儿刚办完,你这又要搬走了,这院儿里人越来越少,大妈以后吃个饭都没人说话,想打个牌都四缺二了,呜呜呜……”

罗战一看把人弄哭了,赶紧过去蹲在程大妈跟前,给老太太揉揉腿:“大妈您放心,以后我常来给您做饭,我喜欢做饭,我就是怕没人乐意赏脸吃我的……”

罗战这是……要走了吗?

是要“搬走”,还是彻彻底底地走掉,远离他的生活?

程宇隔着玻璃窗,呆呆地望着罗战的侧脸。罗战那张脸,鼻梁与下巴上几道硬朗洒脱的线条楔刻在程宇的瞳膜上,像烧烫的烙铁,烙下深深的印迹,灼得他眼球剧痛。

33、罗战的狂言

罗战从屋里出来,程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往院儿外走。

罗战一声不吭地跟上。

俩人心有灵犀,很默契地找了个死胡同,没人的犄角旮旯。

程宇递给罗战一颗烟,罗战刚叼在嘴里,程宇噌一下就给拿走了:“我忘了,你有伤呢,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罗战又把烟抢回来:“我都沾嘴了,过滤嘴儿上有我的DNA,你还能给别人抽啊?”

“你真别抽了……我抽吧。”程宇再次眼明手快地抢回来,把那颗烟塞自己嘴里了。

程宇抽掉半根儿烟,对着自己的皮鞋头相了半晌,说:“罗战我没有要轰你走的意思,真没有。”

罗战勉强笑道:“那我也不能熬到你开口让我滚蛋,我再滚吧?我自己麻利儿着,识趣儿呗!”

程宇:“你想住就住着,大冷天儿的,搬什么啊?”

罗战俩眼瞄着青砖墙缝儿,撇嘴哼道:“我怕你嫌我碍眼,不想看见我!”

自从上回俩人在医院里谈过,这有两个多星期了,罗战身子很皮实,骨裂伤基本上养好了。杨油饼天天给他家老大煲汤,鲜藕排骨汤,口蘑母鸡汤,酸笋老鸭汤,都是瓦罐煨出来的好汤,这伤能养不好么。

罗战来过几趟,每次跟程宇打照面,俩人之间都别别扭扭的,没什么话说。

罗战心里也挺烦闷。他现在跟程宇这种别扭的状态,怎么就好像旧社会那时候订了亲的小夫妻,婚前不许见面儿,猛然打个照面儿还互相拿扇子袖口挡着脸,不好意思跟对方说话,扭扭捏捏的。

可问题是他跟程宇没订亲啊!

程宇刚刚斩钉截铁义正词严地把他拒绝了!而且跟人民女教师快要订婚了,这戏唱不下去了!

程宇不放心地问:“你不用睡天桥底下吧?”

他怕罗战又出幺蛾子。

罗战挺委屈地哼道:“你真关心我睡哪儿啊?”

程宇说:“罗战我的意思是,一码归一码,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你来派出所,我还可以帮你,跟以前一样。”

罗战笑得没正行,有点儿苦涩,略带自嘲意味:“程宇,咱俩之间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有房子住,我当初为啥非要搬你们家屋里,你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对吧?”

程宇:“……”

罗战一副很不上道儿的样儿,特有骨气地说:“你都把我给回了,我一大老爷们儿我要是还死赖着不走,也没劲了对吧?再说我也不想哪天惹老太太不高兴,让你难做!”

罗战这人虽然脸皮厚,好歹是个在道儿上混了多年的老大,平日里一群小弟前呼后拥很有排场。他就算再喜欢犯贱嘴贫,撒泼耍赖,毕竟不是那种贫民窟小胡同里没家没业一文不名的二流子。他喜欢程宇,乐意放低身段玩儿命追,但是爷们儿也有自尊,要脸面的,知道啥时候该往回勒一勒,再猛贴上去就他妈的犯贱了!

程宇那天把罗战狠削了一顿,一点儿都不客气,而且当着罗战小弟的面儿,罗战这张脸算是丢大了,暴躁得回去又把栾小武臭骂一顿,还是找不回这个面儿。

这些天躺在病床上养伤,动弹不得,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挺难受挺失望。

他是真心地想跟程宇在一起,喜欢这个人。

他这辈子活了三十好几的岁数,还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好,一心一意地!

这要是对待以前那些傍家儿,哪用费这么多心思鞍前马后陪笑献媚的?都是别人对他鞍前马后陪笑献媚!带着小蜜上高级会所转一圈儿,高档衣服买几套,什么电脑iPhone的送几件,钱花出去了,心意到了,哪个傍家儿不是温顺乖巧地撅着屁股给他上?肯定服务周到,贴心顺意!

当然,罗战也从来没把程宇当傍家儿,谁都没资格跟他仰慕的小程警官相提并论。他把程宇当“女神”,需要战战兢兢单膝跪地仰起脸来瞻仰膜拜、烧香侍奉、每日拜倒在警服裤脚下匍匐着求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