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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四个人小声聊着天,张建军突然问起了叶扶苏为什么想到了当兵。

“说实话政委,我到今天都没有想明白。我不想给你背整训教材,我真的没有特别明确的想法。在地方上,我可以说活的有滋有味。家里不缺钱,上了大学,将来工作也不用发愁。可是就是觉得没意思。连一个个人的人生理想都没有。总感觉缺乏一种生活的激情。除了看书什么事情都不是从心里觉得有意思。所以我就想到部队摔打摔打。不能让年轻的这十几二十年回想起来是一片空白。”叶扶苏第一次对外人说出了当兵的想法。

“嗯,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实感受。马野你呢?”张建军又把问题转向了马野。

“我也差不多。我在东四练摊,钱不缺,工作不愁,又没有人管。可是也觉得没劲。老爸骂我不成器,说我应该到部队接受教育,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来了。”

“其实我觉得不仅是我们,”叶扶苏补充到:“我的很多朋友也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你问我们同龄人理想,估计也就是找个好工作,多挣钱,过好日子,最后娶个好太太。我觉得这不是理想,理想应该是对个人人生目标的一种升华。唉,好像物质生活丰富了,人们精神上缺越来越贫瘠了。”

刘爱国和张建军赞同的不住点头。

“团长,政委,你们当初为什么当兵呀。我问我老爸,他就说部队好。他才没有耐心告诉我他为什么当兵呢。”马野顺杆爬的本事一贯很出色。

“我们呀,我们跟你差不多,也是军人子弟。我跟政委用你们北京人的话说是‘发小’(就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不过我从小就向往军营生活,我们那时候单纯,当兵真的想的就是保卫祖国,为军队贡献一生。现在你们觉得这可能是高调,或者是小叶说的升华过的人生目标。但是对于我们那一代而言,尤其是我们这些军人子弟,这些是天经地义的,是不用问为什么的。”刘爱国和张建军好像同时陷入了对于往事的回忆。良久,刘爱国才笑着对两人说:“我的想法简单,不过政委可不是。他是被他爸爸踹到军队的。哈哈哈。”

叶扶苏和马野被团长的话说的齐齐地看向了政委。张建军一边笑着一边摇头说道:“老刘你就造我的谣。你们别听他的。当时我是想考大学,想当一名建筑工程师。一样是建设祖国。结果我的老父亲,哦,用你们的话就是老爸,让我去当兵,辩论的结果是他盛怒之下把我踹出了家门。那时候年轻,很拧的。我们对门住的就是负责大院征兵工作的一个叔叔。正好赶上团长来找我报名参军,就直接拉着我进了对门。”

一阵轻笑后,张建军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们选择的不错。我今天也不给你们背整训材料,说实在的,在部队你们能够得到锻炼和摔打。我不敢保证你们一定能够在部队树立你们人生的理想。但是,部队的生活将是你们人生最宝贵的经历之一。你们会比原来成熟、坚韧,也会比原来更深刻的理解和思考人生。部队会教给你们责任和义务,会教给你们分析和处理问题的思路与方法。当然也会给你们挫折。等到你们完整的经历了这些东西。我想你们那时候再考虑为什么当兵也许就清楚了。相信我,算一个老兵的经验吧……”

就这样,在交谈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叶扶苏和马野经历了他们人生中最特殊的一次站岗。

很多年以后,已经成为解放军军官,也步入营团级干部行列的两人,每到节日接替战士执勤的时候,都能够回忆起这个夜晚……

军旅之初第九节逃兵

叶扶苏和马野是晚上2点多回到宿舍的。一进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果和零食。盘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这是班里同志们给你们留下的,水果洗干净了,吃完了早一点休息。小声点,不要影响其他同志的睡眠。班长陈平。

看着字条和一桌子的吃的。叶扶苏和马野心里暖暖的:“这帮臭小子还真可以呀,别看平时那个德行,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关键时刻还挺够意思。”轻手轻脚地各自拿了一个苹果。

凌晨4点,凄厉的警报响彻独立团团部驻地的上空。紧急集合!随着各班班长一声声短促有力的命令,各班迅速地跑向了集合地点。

这是一次节日间惯例性质的紧急集合。在大家都到齐后,刘爱国只是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就让大家带回了。

凌晨4点30分,警报再次唤醒了刚刚熟睡的兵们。手忙脚乱地集合后,新兵们几乎是在用眼神和感觉在相互交流:怎么了?又来一次?出事了?刘爱国依旧是简单地讲了几句,就让大家回去了。再次被打扰了美梦的马野和叶扶苏小声嘀咕着:“我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是不是有人逃跑了拿咱们出气呀。”

“一晚上间隔半个小时来两次紧急集合,折腾!”

大年初一,独立团全体休息一天。很多新兵凑到了一起谈论着安康的逃跑。每个人都在进行着猜测,每个人都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不知怎么,议论变成了讥讽和谩骂。在新兵的眼里安康基本上可以直接枪毙了。其实,如果事情发生在2、3个月以前,安康的逃跑一定会被猜测或议论成为受不了老兵的虐待。新兵们会更多的将同情和理解给予自己的“难兄难弟”。年轻人有的时候变化真的很快。

议论了一会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凌晨的两次紧急集合。每个人都觉得领导们一定是被安康气疯了,所以大家都跟着倒霉挨整。很少在众人面前说话的张晨小声地在叶扶苏耳边说道:“我倒是觉得这是培养纪律性和基本战斗力的手段。”看了一眼满脸差异的叶扶苏,张晨红着脸小声解释到:“我这是瞎琢磨的。”叶扶苏点了点头,对着张晨做了个了解的表情。

说实话,越是和张晨接触的久了,越是觉得张晨有着一种常人没有的思维方式和理解能力。或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大智若愚吧。

安康是在大年初三一早被副政委领回的独立团。哭的两个眼睛肿桃似的,回到团里就被送到了团部一间单独的房子里。正在训练的兵们很多都看到了他,各种议论一直没有停止。警通连连长和安康的班长也被叫到了团部。这几天,最倒霉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吃过晚饭,所有的新兵和他们的正副连长、指导员都被叫到了团部大会议室。刚刚坐定,就看到刘爱国、张建军带着各营的营长、教导员阴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近来,后面跟着的是两个眼睛直愣愣的安康。

看到安康,新兵们都明白过来了,批斗会,毫无疑问这是批斗会!这次安康死定了。不过活该,谁让你当逃兵的呢。绝大部分的新兵都这样想,相互间小声地交头接耳交换着自己的看法。

叶扶苏没有参与其中。他现在对副连长王其文发生了兴趣。根据叶扶苏的观察,王其文从进来后就表现的特别兴奋。坐在那里不停地东瞧西看,屁股扭来扭去,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对于王其文,叶扶苏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给人的感觉王其文对连里的工作并不是很上心,很多应该副连长来干的工作都是杜为国在干。一连指导员去军区干训班学习去了,至少还有三个月才能回来,连里的工作也就都落在了杜为国一个人的肩上。

听刚刚混熟的连部文书说,王其文当副连长都已经快4年了。原本今年有希望提起来当连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团里下来的命令直接任命刚从军校毕业不到两年的一排长杜为国接任了连长。王其文的岳父是军区政治部门的一个什么副主任,所以王其文有事没事总是往军区跑,平时私下里不时地发泄一下不满,后悔当初听了老丈人的指点,到这个独立团来镀金。对于这号人,叶扶苏一向是嗤之以鼻的。靠着“嫁”了好老婆,什么玩意呀。所以平常叶扶苏对这个副连长一直敬鬼神而远之。

“同志们,今天叫大家来开这个会,我想下面的同志可能有不少的猜测。”张建军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前几天发生了新兵逃跑事件。这件事的性质和团里对此的态度我想大家都听过,在这里我就不重复了。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尤其是新兵同志的看法。大家有什么说什么,说对了,对安康同志是个帮助;说的不完善,自己也正好可以通过这个事情加强自己的认识。我先代表团领导表个态,第一是不会因为大家说的看法找你们的麻烦;第二安康还是我们的同志,希望大家是在帮助同志的立场上谈自己的看法。下面看看谁来发言?”

沉默了好一会,安康的班长才开始了第一个发言。有人带头,接下来就好办了。说了足足一个小时,虽说没有什么谩骂和侮辱,但是发言中的讥讽与不屑任谁听了都够喝一壶的。不过,也有一些新兵发言时提出了是否安康受到老兵刁难的问题。叶扶苏一直没有发言,他总是想听听安康自己怎么说。

偷眼观看,安康低着头牙关紧咬,眼睛死死地盯住地面,指关节因为双拳过分用力攥紧而显得有些发白。随着众人的发言,安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浓重。

“我看让安康同志自己说说他是为什么不辞而别的吧。”刘爱国皱着眉头插了一句,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安康的身上。

“我没什么说的,我就是个逃兵!”安康的声音嘶哑的像是一个被摔裂开的低音喇叭:“我知道大家都怎么想,大家也别不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