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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虐待



        若是平日,玉儿兴许还低调行事,可现今是自己家外甥女被人欺负了,她自然要把排场都摆出来的,因此,她把全套的贝勒夫人行头都穿在了身上,出门跟随的丫头嬷嬷侍卫仪仗也一点儿没省,比她回娘家还隆重!雅尔哈齐在她出门儿前取笑她幼稚,她也只丢给丈夫一个白眼儿,就这样显摆着到了萨克达家。有时候,这心里知道与直接目睹可完全是两码事儿,她总得让这行事无忌的一家知道,萨娜不是没有靠山任凭他们摆布的孤苦孩吧!

        贝勒夫人临门,萨克达氏一家都得出来迎接。玉儿在嬷嬷的搀扶下,稳稳下了轿。

        已经二十一岁的玉儿,风髻露鬓,五官殊璃不施脂粉,肤如温玉柔光腻腻,眉若远山,唇若丹涂,收敛了憨气后,顾盼间灼灼生辉,气韵华贵。戴着与郡王福晋相同的耳饰,镂金云七的金约,金镶青金石领约,穿着庄重的绣九蟒朝袍,就这样站在萨克达家的中门外打量着萨克达家的人。

        “贝勒夫人驾临,不胜荣幸,奴才等请奉贝勒夫人进寒舍,让我等略尽绵薄之意。”

        萨克达太太四十左右年纪,腰身微弯,脸上神情恭谨谦卑。玉儿暗哂,看着不像个不知事的呀!

        玉儿也不多言,跟着萨克达太太进了正厅。

        玉儿边走边看了看环境,萨克达家现在住着一个四进的房,她听雪梅说过,萨克达氏当初给恭亲王做小时,家境不是特别好,还是后来她在恭亲王府挣得一席之地后才带携了娘家,只是,那时她的哥哥已去世了。如今的萨克达家人丁单薄,明安这一支居然是独,现在看这家里的摆设,却是不坏,只不知是以前的余资还是萨娜嫁过来后挣的。

        玉儿今儿本就是来仗势欺人的,加之方才灵觉扫到的一幕让她很是恼火,也不多话,“萨克达太太,今儿本贝勒夫人上门,是来见我那两年未见过的外甥女的,萨克达太太可肯让我见上一见?”

        萨克达太太起身恭立,“回夫人话,儿媳被已故恭亲王的庶福晋召见,并不在寒舍。”

        玉儿怒极反笑:“萨克达太太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去铁狮胡同才能见着人?”

        “回夫人话,若夫人去时,儿媳妇尚未归家,夫人想来肯定是能见着的,您看是否需要奴才陪着您去?”

        玉儿咯咯地乐,她这辈,生气的时候没几次,这个萨克达氏倒是好本事,把她的怒火挑了起来。

        “郭络罗氏,你是觉得本贝勒夫人年轻识浅,好糊弄吗?”

        “奴才不敢!”

        玉儿呵呵笑着:“那你是仗着与八贝勒夫人有亲,与现在的海善贝勒有亲?”

        “奴才绝无此意。”

        玉儿点头:“你无意?但你做了!高嬷嬷,你是皇上赐予我的,你且出大厅,去西边第二排房第三间,把我那苦命的外甥女救出来。她现在被捆缚了手脚堵住了嘴,被塞在床底下呢。”

        萨克达氏一惊,“夫人,你怎可在别人家内宅横行。”

        玉儿站起来,走到萨克达氏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就横行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夫人,这朗朗乾坤,天治下,你这般跋扈,我要到太后那儿去告你。”

        玉儿咯咯乐:“好,我等着!”

        回身轻喝:“高嬷嬷,多领几个人,去吧!”

        高嬷嬷第一次见自家夫人这般行事,也并不多言,领了几个健壮的嬷嬷按着玉儿所说的方位而去,不多久,扶进来一个形销骨立的女,雪梅一见,号哭着扑上去,抱着心肝儿肉地又哭又喊。

        “我苦命的女儿呀,居然瘦得没个人形了,这丧尽了天良的,怎么这般待我的儿呀。”

        萨克达氏沉着脸站着,却是不言不动,也不惧不畏。

        玉儿灵觉一扫神情有些麻木的萨娜,唇角挑了起来。好,这样的萨娜让她到了太后面前,也敢挺直了腰板儿说话,这把嫡妻当丫头使唤,不知道同样是嫡妻吃了董鄂氏许多暗亏的皇太后会帮谁!

        这萨克达氏,不过是马前卒,玉儿也不和她多话:“郭络罗氏,你这会儿赶紧去找你的靠山,咱们太后跟前见,赶得快说不准还能让太后先入为主呢!你要清楚,如果这一状你赢不了,你儿的前程,你的八品诰命,可全都没了!”

        玉儿呵呵笑:“宠妾灭妻!虐待儿媳!郭络罗氏,这两个罪名一落到头上,从此后,你这一支可再也别想翻身。”

        玉儿不管脸色铁青的萨克达太太,转身领着一群人出了萨克达府。见了萨娜一面,玉儿有着十足的把握赢这场仗。

        萨克达太太手脚很快,或者说,郭络罗氏反应很快,玉儿一行回到贝勒府安排没多久,太后跟前的太监就来传她了。玉儿拍拍不安的雪梅与沉默的萨娜,“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次,我不但要赢了,还要给萨娜找一个忠厚的好人家,请太后为萨娜赐婚,我看从今后,谁还敢欺侮她。”

        雪梅颤着双手,抱着女儿直呜咽,萨娜则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个与自家有亲,她却没见过几次的表姨贝勒夫人,两年来,第一次看到一线希望。

        到慈宁宫时,皇帝已被雅尔哈齐拐了来,同行的,还有几位阿哥。

        四阿哥看到玉儿时便一直瞪着她,她就不能消停点儿?这才多久?又闹事儿?

        玉儿不服气,白了眼露不满的四阿哥一眼,又不是她想惹事儿的好不好,这人都欺负到头上了,总不能让她家的孩就这样把命送了吧。

        四阿哥被玉儿白得呆了一下,好在马上回过神来垂目继续装他的雕像,一边的十阿哥见了哼了一声。

        玉儿行礼如仪,平日太后必然是马上叫起的,这次却等了一会儿才在皇帝的示意下叫了玉儿起来。玉儿也不急躁,稳稳地站着,等着人发难。


        果然,太后还未开口,一边的郭络罗氏脆生生笑道:“太后,您看,这堂嫂在您面前多乖巧,再没人想到她在外面是那般蛮横不讲理的。”

        玉儿垂目装没听到,这屋里,堂嫂又不只她一个,她犯不着忙不及去把这顶帽戴到自己头上。

        郭络罗氏见玉儿不应,只当她心虚,一时更得意了,“堂嫂,你怎么不说话?”

        玉儿照旧不理。

        郭络罗氏被晾在那儿有些下不来台:“伊拉哩夫人,怎么?同为贝勒夫人,你在我面前也要拿乔不成?”

        玉儿抬起头:“啊?郭络罗夫人说什么?”

        慈宁宫里响起几声轻笑。

        郭络罗氏狠狠吸了几口气:“怎么,堂嫂先前睡着了?”

        玉儿很老实地摇头:“没有。”

        雅尔哈齐看着妻的表现,翘起了唇角。

        郭络罗氏道:“既然没睡着,怎么没听到我说话?”

        玉儿眨眨眼:“听到了,不过,你又没和我说话不是?”

        几声扑噗扑噗的笑声显然又是镇定功夫差点儿的人发出来的。

        郭络罗氏立起眉头:“我不是和你说是和谁说?”

        玉儿微侧着头:“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和我说,可我不知道你先前是在和我说,你又没叫伊拉哩夫人,我怎么能知道?”

        “我不是叫你堂嫂了?”郭络罗氏在堂嫂两个字上狠狠咬了两口

        玉儿恍然大悟:“啊,原来郭络罗夫人是在叫我吗?不好意思,因为你平日要嘛叫我伊拉哩氏,要嘛叫伊拉哩夫人,就没叫过堂嫂,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不住啊!”

        慈宁宫是很安静,没法不安静,郭络罗氏素来是个泼辣要强的,这皇家的也罢,宗室家的也罢,也没几个人与她对着顶,倒也不一定是怕了她,不过是大家都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罢了。再说,她们也得为自己的夫君儿女多想想不是,弄一个掐尖要强的名声,可未见得是好事儿,没人像这伊拉哩氏一样,憨直任性又是个被夫君捧在手上的,偏又得了皇帝的眼缘,便是闹出事儿来,皇帝也好,夫婿也罢,都不怪罪她。上次在慈宁宫便把郭络罗氏告了一状,这次居然又对掐上了。

        皇帝在一边皱眉,老八家的居然从来不称呼伊拉哩丫头嫂的吗?

        郭络罗氏可不像玉儿那般不会看人眼色,见皇帝皱眉了,也不想被她带偏了话题,“堂嫂,你在太后的慈宁宫里素来乖巧体贴,没想到到了平常人家却是个嚣张跋扈的!”

        玉儿偏着头看郭络罗氏:“堂弟妹这话从何说起?”

        郭络罗氏咬牙,这伊拉哩氏太会顺杆爬了,明明比自己小,以后见了她,她就是嫂,自己就得敬着她,这可太恶心人了。不过,今儿这事儿,她得让这个伊拉哩氏吃个亏,让她知道这个嫂她可未必当得好才成。

        “堂嫂也别装傻,你刚把人家的儿媳妇抢走,怎么就能忘了?莫非是平日总这般行事,以至以之为常了?”

        玉儿挑眉笑道:“堂弟妹这消息很灵通,我刚从萨克达家回到贝勒府,你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郭络罗氏哼道:“现在承认了?仗势欺人,品性太坏。”

        玉儿翘起嘴角:“在堂弟妹眼里,有几个好人呢?想来堂弟妹是极懂推已及人的道理的。”

        十阿哥捂眼,他看不下去了,这两人,又吵上了!他很为难呀!

        皇帝开口道:“有事儿说事儿!”

        玉儿冲皇帝一乐,闭口不说了。

        郭络罗氏哼一声,回身对太后道:“皇玛姆,堂嫂到我姑家仗势把人家的儿媳抢走了,还敢说什么有能耐就告到太后这儿来。皇玛姆,您说,她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太后问玉儿:“老八家的说的可是真的?”

        玉儿蹲一礼,起身道:“太后,您说,这宠妾灭妻的人,可恼不可恼!”

        太后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是呀,让明媒正娶的嫡妻如丫头一般侍候他的小妾,打骂是常事,还不给饭吃,用着嫡室操持劳累,视之为贱役,这样的人家,太后,这样的人家,可恨不可恨?”

        慈宁宫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这整个宫里站的,几个不是嫡室?有几人没因为小妾嗝应过?可是,她们不能怨,不能反对,埋怨就是嫉妒,反对更是没用,她们要守着《女诫》并以之为行为准则,她们即使不得夫君疼爱也得操持家务,挣来的银钱,还得供那些狐媚买胭脂首饰打扮得个个娇艳欲滴的勾搭她们的男人……

        谁个心里真的无怨?谁个真的无恨?

        太后闭眼转着佛珠,念着经文,她需要平静一下心绪。

        皇帝皱着眉:“伊拉哩丫头,萨克达家的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两年时间,就一直这般使唤着嫡室,原本一个花儿一样的孩,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命都快没了。”玉儿说着,眼眶便湿了,那孩,哪是个十几岁的呀,看着,比三十岁的人还老态。

        皇帝看看太后,太后睁眼:“你把她带来了吗?”

        玉儿点头:“太后着侄孙媳妇把她带上,我便带上了。现在外面等着太后的召见。”

        太后吸口气:“传进来。”

        众人屏息看着那个被太监领进来的女进来,见她端端庄庄行礼,恭恭谨谨起身站在一旁,不乱瞄,不张惶。

        太后就喜欢这样有规矩的有气度的,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萨娜在来的路上就得了玉儿不少吩咐,此时慢慢抬头,微垂着眼皮让太后打量。

        太后看了一眼,皱皱眉:“玉儿,这是你外祖家的表姐?不是说是你表姐的女儿嫁了萨克达家?”

        玉儿听着太后这话,眼泪籁籁的就落了下来,走过去拉着萨娜往太后身边又走了几步。

        “太后,这是我表姐的女儿,今年十六岁。”

        慈宁宫里一片吸气声。

        太后的手也抖了一下,招招手:“孩,过来,哀家看看。”

        萨娜走近两步,由着太后抓着她的手,太后一摸,全是骨头,再一打量,肤色晦暗呈病态的枯黄之色,脸颊深陷,除了眉目间还有一些长期教养形成的端庄之气,这孩就像个长年没吃着饭的。太后的手无意间碰到萨娜的胳膊,萨娜打了个哆嗦,太后怔了怔,自己没这么可怕吧?

        玉儿看着太后脸色,走过来把萨娜的袖往上挽了挽,太后一看,倒吸口气,一条细瘦的胳膊上,掐伤,拧伤,鞭抽打的伤,层层重叠,惨不忍睹。这孩是怎么走进宫来的?

        玉儿道:“太后,这孩身上没几块儿是完好的。”

        太后愠怒道:“畜牲!”

        先不论这孩有错没错,这般虐待着实没有人性。

        一边郭络罗氏拿出早准备好的把柄:“皇玛姆,孙媳妇听小姑说,这萨娜惯会装可怜,其实是个最没妇德的,她婚前就失贞了!”

        伊拦哩氏,你家出了婚前失贞这样的丑事,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挺直了腰板儿,这事儿闹到了慈宁宫里,就相当于全京城都知道了,以后,看谁还会说瓜尔佳家的女儿好的。哼,你成日在皇阿玛跟前卖乖,哄着他以为你多乖巧,他老人家也日渐看我不顺眼,我得让他知道,你也没那么好,你平日一样的好强,一样的仗势欺人,什么憨直纯善不过是你装出来的。

        郭络罗氏想着自家输掉的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心脏狠狠抽了一下,那本是她们家爷有大用的呀,却全被这伊拉哩氏破坏了,她不治了这伊拉哩氏,如何出这口气?以后,岂不是但凡是个人都要跳出来和她对着干?这样她还如何帮着她家爷降服人!

        作者有话要说:嗷,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