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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杨柳岸



        赵构眉头微蹙,看着赵瑗:“你来做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卖主求荣的家伙,你想要抗旨不遵吗?”

        赵瑗急道:“阿爹宫中尚有活口,一问就知道了,况且何须拷问,儿臣当日逼问过那些临死的刺客,俱是秦贼指使!他分明是要害死我们父子二人,才肯罢休!”

        赵构摇头:“活口没有醒来,已经死了!若果有此事,秦山也,哼哼!”

        赵瑗转过身,撕拉一声撕开萧山的裤子,道:“阿爹,当日他为了救我,腿上重了十多箭,现在走路都是蹒跚,伤口还在流血!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我早就死了!如果他有分毫私心,只消不管我,我也不能活着回来见你!秦桧因此就对他怀恨在心,今天趁着儿臣大婚,他便去拿秦山的父母,还务必要将他杀死!儿臣担保,秦山绝无二心!若是阿爹一定要为了心中的一点怀疑治罪于他,儿臣愿跟他一起进大理寺!”

        说毕,赵瑗便跪在地上,朝着赵构磕了三个头之后,紧紧的抱住萧山,不肯松手。

        赵构听说其中还有这些隐情,便走下龙椅,去看萧山。果然见到萧山身上多是疤痕,大腿上还有一处尚未愈合,此刻又裂开,正在往外冒血。

        赵构沉吟不语,心中暗想:看来这个人,和秦桧有着父母之仇,和他并不一条心了。

        赵瑗见赵构不说话,又急道:“他今日本来已经可以逃跑,却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进宫面圣,阿爹你……”

        赵瑗话为说完,便被萧山打断,萧山扯开赵瑗抱住自己的胳膊,朝着赵构行了一个礼,道:“小臣所说,是真是假,只要一问杨指挥便知!秦相公今日能够不经陛下允许,就私自调动殿前司亲军。他日能够做什么,陛下尽可推测。”

        赵构先前听说秦桧谋反云云,倒也不怎么在意,他带回来的活口醒来就被拷问致死,临死什么也没说。赵构正为此事心中不太痛快,但也清楚,以秦桧现在的权势,谋反恐怕还不能,别说其他人,就是金人也不见得喜欢秦桧篡位。

        后来见到赵瑗死命求情,只是觉得秦山忠勇可嘉,也就一般,但此刻听说自己的殿前司居然私自行动,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殿前司负责守卫禁宫安全,是赵构的最后一道屏障,指挥使一直由自己信任的杨存忠担任,但如果当真秦桧不经过自己便能调动禁卫军,不管他去用来做什么,这都是一个让人心惊胆寒的事情。

        赵构一双眼睛朝着杨存忠看去,问道:“存忠,可有此事?”杨存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绝无半点和秦桧苟合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带秦山过来面圣了!就是觉得此事不对,所以才特来请陛下决断!”

        赵构看着杨存忠,心中划过他早年那一幕幕身边侍卫叛乱的事情,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缓缓的道:“你做的很好!须知你是天子之臣,唯有天子才能护你!其它的什么人,不管他权势多大,能给你的,都不会比朕多!”

        杨存忠赶紧磕头:“臣明白!臣跟随陛下十余年,决无二心!”

        赵构道:“那就好!你先下去吧!”

        杨存忠心中骂了萧山一百遍,这才退下殿去,心想以赵构的尿性,说不定会把自己给卖了,不如两边讨好,去只会秦桧一声,也免得将来自己惹祸上身。

        他这样想时,便命自己的一个心腹,前去告知秦桧,刚刚抓到的萧山被人救跑了。

        赵构还留在殿中,殿中点着数十根蜡烛,也不甚明亮,将他的脸照的有些泛白。

        过了一会儿,赵构才道:“都起来吧!萧山你先出去,瑗瑗我问你几句话!”

        萧山要往外走,赵瑗却担心他一出去就要被抓,但也不敢硬要扯着他,眼神中恋恋不舍之意非常明显。

        萧山笑了一笑,道:“小臣就在外等候!”便转身出去了。

        等到萧山走了之后,赵构才道:“瑗瑗,看样子你似乎很喜欢他?”

        赵瑗道:“阿爹常常叫道孩儿当知恩图报,孩儿不敢忘记!”

        赵构道:“一个侍卫,这是他的本分,没什么恩不恩的!既是你为他求情,就让他溜走好了!”

        赵瑗心中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问道:“阿爹,秦桧……”

        赵构的脸一听到秦桧二字,即刻变得有些发青,他冷冷的哼了一声:“秦桧做事,未免太过分了!朕还活着,他就敢如此!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赵瑗道:“秦贼何止是过分!他早已心怀不轨,现在是羽翼尚未丰满,若是再过得三五年,恐怕就更加的无法无天了!阿爹你既已知其阴险,何不将其罢免?以此惩戒天下不轨之人?”

        赵构忽然间叹了口气,他似有些忧愁的看着赵瑗,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道:“瑗瑗,我知道,这件事情委屈你了!但……但秦桧不能罢相!你,你以后多加小心吧!”

        赵瑗听到赵构说出这话,简直不可置信,道:“阿爹,他连殿前司都能随意调动,这个人决不能留!”

        赵构摆了摆手:“这是我们父子之间说些悄悄话,我知道,不跟你说明白,你是不肯罢休的!但你也要听过就忘,你可知宋金议和,多么的不容易吗?”

        赵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赵构缓缓的道:“当年我从汴京城,一路南逃,踏冰渡河,辛辛苦苦的重拾天下,历经整整十年!这十年,就算是现在想来,也不堪回首。十年之中,没有一天朕不想回到汴京,不想打败金兵。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让人失望!咱们大宋,是打不赢金人的。”

        赵瑗咬着唇,不说话,赵构继续道:“十年来,我既盼着能打赢,又盼着从此不再打仗。直到秦相公入朝,这才花了大价钱,换来合议。朕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皆被金兵□,朕心中何尝不愤恨?但能打么?能打赢么?好容易金人也不想打了,议和终于定下来。金人知道朕心中不甘,便在和议中有一条“秦桧不得罢相”的条款!若是朕今日将其罢免,金人就知道朕想要开战……”


        赵瑗愤然道:“那就战!何惧一战?”

        赵构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道:“打不过的,今日秦桧不过是行事张狂了些,到不至于篡位谋反。可如果,如果当真宋金开战,你我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更何况,现如今又拿什么去打?”说道这里,赵构不由的想起岳飞被杀在大理寺中。当日岳家军十万劲旅,尚且难以取胜,今日裁军多时,韩世忠已经五十多岁,年纪老迈,国中将领,无一人能够统筹大军,怎能开战?

        赵瑗听到赵构这一番话,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他心中又是觉得屈辱,又是愤怒,还满是失望。

        赵构拍了拍赵瑗的肩膀:“瑗瑗,做皇帝,要学会一个忍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秦贼张狂,朕尽量节制他便是。若是罢相,一旦引来金兵南侵,那朕这皇帝,还有你,恐怕都要被抓到北边,半壁江山也保不住,十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家底,尽数送给别人了!”

        赵瑗听到这些话,心中难过之极。他万万没想到,赵构为了议和,竟什么都能容忍!

        赵构亦看着赵瑗,过了一会儿道:“瑗瑗,秦桧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活不了多久的!等到他老死,你我父子二人也不必像今天这般的忍耐了。朕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那个活口其实是我杀的,别怪爹不给你做主。”

        赵瑗几乎觉得有些窒息。他低下头深深的吸了数口气,抬起头来,道:“既是如此,儿臣愿意暂时忍耐。只是求阿爹一件事情,把秦山放走。他为了我身披数创,我若是连他也保不住,以后又有谁肯为我效力?”

        赵构见赵瑗不再去追究自己遇刺的事情,便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好说!朕写一份手诏,让他拿了可以通行关卡,远远的离开京城,也算是救他一命!”

        说毕,便走到龙案前,提起御笔,刚写了两个字,忽然心念一动,道:“瑗瑗,朕有些下笔不稳,恐怕措辞不当,你替朕写了吧!”

        赵瑗情知赵构是害怕将来这件事情被秦桧责问,但此刻也不多说,道:“儿臣不敢用御笔龙案。”

        赵构便将笔纸取下,铺在地上,赵瑗拿了笔,写了通关文书后,赵构又取出自己的玺印盖上,道:“这也是你施恩与他,好让他能够知恩图报!”

        赵瑗将文书收了,朝着赵构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萧山一直等候在殿外,之间天色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光亮,等了半晌,才见到赵瑗出来,就忙上前问道:“怎样了?官家是否已经下定决心,整治秦桧?”

        赵瑗道:“你怎得如此肯定,阿爹会对秦桧下手?”

        萧山见赵瑗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便茫然道:“没有皇帝会允许自己的亲兵侍卫被宰相随便调用吧?这足够引起十二万分的警觉了!”

        赵瑗沉默,伸手拉住萧山:“先别说这些,快走吧!我送你出城!”

        萧山吃了一惊:“走?”

        赵瑗道:“边走边说!”

        皇宫内,大殿中,秦桧和赵构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

        秦桧声音不似往常的恭谨:“臣已经查明,秦山就是刺杀普安郡王的凶手,要将其捉拿归案,却不知道被什么人放走了!陛下可知是怎么回事?”

        赵构阴着一张脸:“朕怎么会知道?”

        秦桧上前一步,直逼赵构:“但是臣怎么听说,秦山这个逆贼,今日见过陛下?”

        赵构甩袖不悦:“秦相公,你就这用这种态度跟朕说话的吗?”

        秦桧意识到自己似乎逼得过急了,便后退两步,躬身道:“臣只是担忧普安郡王的安危,故此着急了。臣听说秦山逆贼出城被拦,却拿着陛下的手书,想必是有人矫诏!”

        赵构道:“朕从未见过你的义子!你们的家事朕也没心思过问,至于他从哪里弄来的伪诏,这不是你秦相公当去查的事情么?”

        秦桧道:“臣还听闻,今日普安郡王大婚之夜,却丢下王妃不见,又听城门官说,那手诏是殿下的笔迹……”

        赵构打断秦桧的话,道:“他生父没了,今日进宫来过一次,谁人能在丧父之痛下还洞房?秦相公你管的太多了!”

        秦桧道:“原来如此,看来陛下果真不知情,是臣妄言了,还请陛下恕罪!看来放走逆贼之事,是普安郡王所为了?”

        赵构见秦桧步步紧逼,又烦又怒,喝道:“秦相公,你未免太过分了吧!朕还有事,你先退下吧!”

        秦桧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惨的笑容:“臣还有一事,今日金国派使者前来,问为何淮西军中有招降纳叛的事情,臣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构心中怒意更甚,知道秦桧这是在威胁自己,他用力的将怒气压下,淡淡的道:“知道了,朕会下旨,约束他们!也不早了,秦相公为国操劳,当注意身体!”

        秦桧朝着赵构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这才退出。

        赵构狠狠的看着秦桧离去的身影,脑袋中来来回回的都是萧山的那句话:“今日秦贼能够调动陛下的亲军侍卫,他日未必便安心做人臣!”

        直到此刻,赵构才追悔莫及,当初不该听信这人的鬼话,自毁长城。以至于现在,手上连一点本钱也没有了!

        原以为议和之后,就是自己的好日子到来了,现在看来,真是谬之千里!

        赵构悔恨交加,他想要前去吴贵妃处歇息,却忽然想起前些天秦桧曾经上书,要求立吴贵妃为后;他想去找来太医王继仙排解寂寞,又忽然发现王继仙和秦桧的妻子结义成了兄妹;赵构将自己身边的人,挨个挨个的想了一圈,竟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从外庭到后宫,竟全面失守!身边的人,除了赵瑗,其余的都和秦桧一个鼻孔出气,真是让人胆寒!


        赵构到了此刻,才忽然想起杨存忠今日的表现来,杨存忠平时和秦桧走的也很近,关键时刻却肯站到自己这边,看来只有他才是真正的忠心。

        赵构这才心中稍安,在崇政殿旁的寝阁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赵瑗送萧山一路出宫,半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萧山见他神情委顿,便道:“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赵瑗只是摇头,他原以为赵构只要认清了秦桧的真面目便必然会动手,岂料这皇帝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隐忍。想到前途如此,萧山又马上要离开,哪里高兴的起来呢?

        萧山见赵瑗竟是带着自己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心中更惊,便不肯多行一步,问道:“殿下,到底怎么回事?你若不说,我决不会走的!你要是私自放我走了,皇帝和秦桧都会拿你开刀,我走也走的不安心!”

        赵瑗从自己的怀中缓缓掏出手诏,道:“你放心吧,我已经说服官家,让你平安离去!”

        萧山心中这才稍安,但还是不解:“官家打算怎么处置秦桧?”

        赵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道:“你跟我出城,出去了我再跟你说!”

        萧山心中狐疑,心中暗想:先顺着他,等问出来后再做计较!便跟随赵瑗出城,两人沿着湖边路而行,此刻正是深夜,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赵瑗牵着自己的马,一句话也不说。

        萧山实在是忍不住了,停下脚步:“殿下,你……你怎么了?”

        赵瑗微微摇头,他遭遇丧父之痛,又见到赵构如此行为,实在是难过之极,此刻又要送萧山走,更觉夜中冷风刺骨。

        赵瑗见萧山不走了,便也停下脚步,萧山四处一望,两人不经意间,正好停在当日埋葬岳云张宪的尸骨之处,岸边垂柳光秃秃的,树上还落着积雪,赵瑗只是沉默。

        萧山见赵瑗郁闷,想要逗他开心,便道:“殿下,还记得第一次相见吗?你看居然又走回了这里!”

        赵瑗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埋骨之处,一时之间,往事新愁一起涌上心头,再也忍耐不住,将萧山一把抱住。

        萧山被搞得莫名其妙,但见赵瑗似乎情绪很不好,便也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背,温言道:“殿下,你是因为父亲没了,难过吗?”

        赵瑗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全是,你别问了,我只想找个人靠一会儿。”

        萧山就不再多问,只是伸手亦抱住赵瑗,两人初见时,赵瑗因年纪大,要长得高一点,现在过了两年,倒是萧山长得快,高出赵瑗半个头来。此刻他抱着赵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只是以为他伤心父亲死了,知道劝说也是无用,只是轻轻的拍着赵瑗的背,希望他能够心中好过一点。

        过了片刻之后,赵瑗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松开萧山,道:“你不要问那么多,我今天才算是明白了,不论秦桧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倒台的!你……你不能再留在京城了,快走吧!”

        萧山早已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想要问一问究竟怎么回事儿,却见到赵瑗一副悲痛的样子,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问他。

        赵瑗道:“你腿上还有伤,不太方便赶路,但也不用奔逃,拿着官家的手诏,尽可以慢慢的走。你曾经说过想要去江北,当时我恳求你留下,现在……现在心中真是懊悔不及!早知如此,当时就放你走了!”

        萧山笑了一笑,道:“其实留下也挺好的,殿下待我一直不错。只是,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离开?”

        赵瑗摇头:“你别问我,我答应过阿爹,不说的。只是……只是……”说道这里,赵瑗忍不住看向萧山,他心中也明白,这一去,两人恐怕就此不会再见面了,想起这两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赵瑗心中难过,更添别离之情,紧紧的攥着萧山的手,低头道:“你记得更名换姓,一面秦贼暗中下毒手。找到了安身的地方,也不要给我写信,我怕被旁人知晓。你……你多保重!”

        萧山急道:“那你呢?你肯定会遇到危险……”

        赵瑗缓缓摇头:“不会的,你我第一次见面,你曾经说过秦贼会只手遮天,那时我还不信。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他已经将我身边的人都除掉,三五年中,不会对我动手的。”

        萧山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赵瑗猛然伸手,捂住萧山的嘴巴。他深深的看着萧山,想要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过了很长时间,才道:“你什么话也不用再说了,官家是我爹,我姓赵,有些事情不能说,你也不要问。”

        萧山点了点头,他看着赵瑗的神情,根据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的诡异走向,也差不多猜出个**不离十来。

        赵瑗道:“你快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再回来!临安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公道天理,不是你该呆的。”说毕,便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萧山,自行奔出两步,忽然回头:“萧山,你人很好,我不会忘记你的!”

        萧山看着赵瑗远去的背影,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尚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身后有一声咳嗽想起:“原来你叫萧山?!”

        萧山回过头,见到韩世忠正站在自己背后,觉得有些惶恐,忙道:“这是我的本名。”

        韩世忠问道:“你可有去处了?我听说你准备去江北?”

        萧山道:“本来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现在……我很担心殿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世忠道:“殿下刚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你别担心他了,他是官家心爱的儿子,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倒是你,去江北可是非常不妥当!”

        萧山一愣,看向韩世忠,问道:“为什么?”

        韩世忠道:“你想不想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萧山点头,韩世忠道:“殿下年纪小,恐怕是见到秦贼张狂,官家懦弱,所以失了信心,也是有的!但是我们这种人,可千万不能和他一样的想法!秦桧今年已经五十五岁,还能活几天?待他一死,必然会是不一样的天下!”

        萧山道:“要是他活个八十……”

        韩世忠哈哈大笑,道:“你急什么?官家难道还能容忍他活个八十岁?恐怕现在已经在祈祷赵家的列祖列宗,让秦贼早死了!”

        萧山见韩世忠乐观,刚刚的阴霾也一扫而空,问道:“为什么去江北不妥?”

        韩世忠道:“你若是去江北,就算是能创出一番事业,将来投奔朝廷,也是个归正人的身份,难以受到重用的!”

        萧山奇道:“归正人?”话一出口他立即明白过来,归正人是当时南宋对于金国投靠过来的将领官员的说法。因为这种人身份特殊,在金国或是受了气,或是不得志,才会投奔南宋,但这样的身份十分尴尬,皇帝不会信任这种人,朝中重臣更加不会信任这种人。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既然能够背叛金国“弃暗投明”,未必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再来一个“弃暗投明”。以后的辛弃疾,也正是因为这种身份的原因,一直受到打压,终身未得重用。

        韩世忠道:“你若只想带领个万把人,那去江北也未尝不可,但是我给你的东西你要还给我!那玩意你带着就没用了!”

        萧山摇头:“这当然不是我的志向!”

        韩世忠道:“那就不要去江北,留在大宋境内才是最好的选择!”

        萧山迟疑道:“今日得罪了秦桧,留在这里恐怕也难以大展抱负,等他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韩世忠道:“我有一个旧部,名字叫做邵宏渊,现在正在淮西一带,我听说你的父母也去的淮西,我给你书信一封,你既换了名字,去投奔他,充作效应。淮西一带最近多是流民走寇,正缺人手,你去那里改了名字,正好有一番作为。等到将来朝廷要用人之际,你也不会有身份上的尴尬,岂不比去江北金人的地盘好得多?”

        萧山听了这一番话,心中感念韩世忠为自己想的深远,连未来十年之后的事情都想到了。

        他深深的朝着韩世忠鞠了一躬,翻身上马,朝着淮西而去。

        在半路上的时候,萧山想起来韩世忠给的东西自己还从未看过,便取出来看,一看之下,不由的大为震惊。

        果然如韩世忠所说,这本岳飞留下的兵书,决不是一般的哪些市面上见到的兵法,而是一本前无古人,千年之后才有来者的,经典教科书。

        萧山记得清楚,当初入军校时,也在内部发行过一本类似的东西。当时他看了之后,就觉得震惊无比,而现在,他看着手中那厚厚的一叠岳飞留下的手稿,心中的震撼之感,比当初更甚:竟然有人在上千年前,就能够有这样的意识,留下一份这样特殊的,绝对不可能找到第二份的“兵法”。

        萧山一路北行,一路翻看,又亲自装订成册,他本来是准备直奔淮西而去的,看到了这份岳飞留下的东西,却临时改变了想法,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且说赵瑗回到王府之时,天色已亮,他看着王府中张灯结彩,喜庆未过,但心情却是已经降到了冰点。

        然而,还有一场更加狂烈的风暴在等着他。

        赵构不敢承认是自己放走了“逆贼”萧山,慌乱之下将责任都推在赵瑗身上。

        这刺客之事本就是因赵瑗而起,现在赵瑗说不追究了,秦桧也无法再强行扯着深究。但秦桧心中对赵瑗痛恨非常,必欲除之而后快。

        秦熺依旧建议刺杀,被秦桧痛骂一顿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蠢,如果真的杀死了赵瑗,赵构岂会干休?

        秦桧是玩弄人心,试探旁人底线的高手,他在得到了赵瑗生父去世的消息之后,便想出了一条毒计——让赵瑗回老家,为其父守孝三年。

        隔日,便有御史台上表弹劾,说赵瑗当回家守孝。赵构本不愿如此,坚持着不肯放赵瑗走。

        秦桧见赵构不允,便去找吴贵妃的关系,劝说她:“普安郡王并非娘娘从小养大,他若成了储君,岂会对娘娘亲厚?不如娘娘去劝说官家,让其回家守孝三年。在这三年间,娘娘养育而大的孩子,尽可以讨得官家欢心,成为储君!”

        吴贵妃见秦桧说的有理,便和韦太后一起劝说赵构,让赵构赶赵瑗回家守孝。

        赵构无奈,他虽收赵瑗做养子,但并未立其为皇子,现在赵瑗生父亡故,也没有道理留着他在京城的。

        正在赵构自己左右为难之极,赵瑗也在询问自己老师史浩的意见。

        史浩道:“殿下离京,暂避风头。官家被秦贼逼迫至此,定然心中痛恨他之极。等到孝期一满,殿下再次归来,未必便会是今日的情形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赵瑗这一走三年,恐怕是会渐渐的失了圣心了。

        赵瑗也感到秦桧在京城势力过大,又有赵构的纵容,自己难以立足,此刻见赵构为难,便主动上书,请求离京,给了赵构一个梯子下台。

        赵构多方权衡之下,决定还是放弃赵瑗。毕竟其今年还小,只有十七岁,难以充当自己得力的羽翼,于是下旨,命他回老家秀州为父守孝。

        赵瑗本欲带妻子一同前行,但此去路途遥远不说,且吉凶未定,半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带着王妃一双小脚,跑都没法跑,便进宫去托赵构照顾王妃,等到自己安全抵达秀州之后,再派人送王妃回去。

        赵瑗生父去世的消息,是正月大婚之际传来,等到两个月后,赵构抵挡不住群臣的压力,命赵瑗离京。

        赵瑗一走,秦桧便马上再出一跳连环计,联合群臣上表,请求立吴贵妃为皇后。吴贵妃自己也养了一个儿子,命叫赵琢,现年已经十五岁。


        赵构在母亲韦太后的劝说下,终于认同了这一位皇后。吴贵妃变成了吴皇后,她的养子赵琢地位集聚提升,已盖过了赵瑗的风头。

        普安郡王,这个名字在众人眼中,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没有任何人认为,这一个已经被赶出京城,非皇后所养的孩子,还会再次回来。

        就在秦桧自以为自己全面得胜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赵构每日入睡,眼前晃动的都是萧山所说过的那句话:“秦贼预谋不轨,想要篡位自立。陛下当早做防范!”他更加难以忘记,当日赵瑗离京前的种种事情。

        赵构半夜难以入睡,他已经不再去吴皇后宫中安歇了,又纳了新的妃嫔,却也不敢相信她们。从未和她们同睡一宿。

        饶是如此,赵构依旧难安,他记得当日杨存忠曾经带萧山来见过自己,知道杨存忠的立场摇摆,便拼命的拉拢杨存忠,务必要将自己这最后一块阵地守住。

        赵构没有迎来他自己想象中平安富贵的闲人生活,反而更加的提心吊胆,不仅如此,他还害怕有一天秦桧会暗害自己,在靴子中藏着一柄匕首,日夜不离身,用来防范万一。

        表面上,赵构对秦桧恩宠日益隆厚,数次前去他的府邸游玩。但实际上,每天赵构临睡之前,都要在心中默默的祷告:朕日夜盼望,秦贼早死!

        可就算是这样,赵构因为害怕宋金交战,也不敢和秦桧翻脸,因为现在不过是一个秦桧张狂。若是废掉丞相,则数万金兵,将会把自己再次追赶得仓皇而逃,南宋连偏安一隅也不可得。

        也就是在赵构的这种态度之下,秦桧在赶跑赵瑗之后,气焰更加嚣张。拼命的搜刮民脂民膏,三年之内,已无战事的南宋,赋税竟然翻了一翻。无数百姓不堪忍受重赋,纷纷揭竿而起,出现了灭之不尽的“贼寇”。

        和平,并没有换来想象中的太平天下,反而,让这个国家,一步步的滑落更深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重华院女公子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