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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今天迟到的更新



        赵瑗冷冷的问道:“萧山,你还打算把我捆多久?”

        萧山赶紧把自己的各种遐想全部打消,手忙脚乱的上前,把捆住赵瑗双手的麻绳解开,又伸手去将蒙在赵瑗眼睛上的黑布扯掉。

        当赵瑗的眼睛睁开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位身穿铁甲,肩披红色披风,腰悬长剑的年轻将军。

        萧山身上,一股遮掩不住的凌厉杀气铺面而来,和停留在那年正旦烟花下的影子,全然不同。虽然是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表情,但身上再也没有半点那个时候青涩的影子,这是一个上过战场,真正经历过残酷战争,手刃过无数敌人的将领,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息。

        虽然萧山的眉梢眼角,都洋溢着笑容,但他身上,那种血的气味,却怎么也化不开了。

        在经过一年多的思念,现在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赵瑗的眼睛有些不愿意离开面前的这个人。他看得见,萧山的面颊上,有着一道细细的疤痕,虽然已经愈合了很久,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赵瑗却感到一阵心疼。

        就在赵瑗望着萧山的时候,萧山亦看着赵瑗。

        这些天在京城发生的事情,萧山早就知道了,赵瑗的脸上有着风霜之色,但双眼却变得更加深邃和沉静,虽然穿着普通的灰色袍子,神情温和,可那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度,也显露无疑。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两人都变了,可那种心动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萧山看见赵瑗的手腕处,被勒出的数道红痕,他很想伸手过去,在上面揉一揉,但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赵瑗身上这种略带威严的气质时,却根本不敢动上分毫。

        萧山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道歉:“他们不知道是殿下来了,多有得罪,我等会儿去骂他们!”

        赵瑗微微的笑了笑:“不必了,我是代官家前来探望你的,顺便看看城中的部署如何。”

        萧山看见赵瑗的笑容,觉得整个人都好像在云端一样,他忙走到门口处,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赵瑗的到来,让萧山处于一种近乎亢奋的状态,他领着赵瑗在城中四处的转,带他去城中四壁观看,给他一一讲解,甚至每一个部下的名字都讲给赵瑗听。又给他看自己在完颜亮退了之后赶造出来的若干单梢炮,将所有的军士都召集起来,命他们在演武场上操练。在见到赵瑗观看操练的时候露出的满意的表情后,萧山更加振奋,亲自下场,给赵瑗表演骑射。

        因为赵瑗来的仓促,中午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吃,下午萧山就骑马去了郊外,打了两只野兔来给赵瑗打牙祭,晚上的时候又特意命人去把知州张孝祥叫来,介绍给赵瑗认识。

        赵瑗在京城的时候,已经见过这位状元郎,萧山本来不怎么喝酒,今晚为了陪赵瑗,也喝了两大碗。晚饭过后他就亲自去收拾赵瑗的住处,害怕自己的军营简陋,赵瑗住的不舒服,就让张孝祥去把府衙中的上房让出来,又亲手去把晒了一下午的薄被给赵瑗抱来,帮他铺床。

        即便如此,萧山还是觉得信阳府衙太简陋了,天黑了依旧出城,去城外扯了许多鲜花,用净瓶装了陈设在赵瑗的房间中。

        赵瑗就站在一旁,看着萧山进进出出,一会儿搬书案,一会儿摆鲜花,一会儿又烧热水。赵瑗自己并没有这么多讲究,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萧山做这些的时候,心中涌起一股甜蜜的感觉,根本不想劝阻,就只是歪着头享受。

        有些不明就里的士兵,看着自家的将军今天高度亢奋,都在私下打探:“来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将军竟然比娶媳妇还兴奋?”

        早年跟随萧山一齐来信阳的亲兵认得赵瑗,神秘一笑:“大人物,比将军的媳妇重要多了。伍校尉,你说是不是?”

        伍峦一直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话,平时也非常的沉默,现在变得更加沉默,听见有人询问也不开口,只是转身返回自己的院中,静静的磨着常年跟随自己的铁剑。

        等到赵瑗的房间已经完全都收拾好了,萧山还不肯离去,又抱来一大堆活血化瘀的药膏,呼啦一下子摆在赵瑗的面前。

        “殿下,你手腕的淤青用这个好。”萧山从那一堆中挑出一瓶,又丢开,再挑出一瓶,“这个要更好一点。”

        “要是疼的话,还能用这个。”萧山手上拿了四五瓶药膏,献宝似地捧到赵瑗面前。

        赵瑗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双手。手腕处的淤青早就消散了,没有半点疤痕,在烛光下犹如白玉一般光洁。

        萧山讷讷的把自己抱来的那些伤药都收好,见赵瑗坐在书案前,目光却看向房中书架上的纸张时,又赶忙去把纸张拿过来,在赵瑗面前铺好,从笔筒中摸了一只笔,笔上的毛都掉了不少,他又半夜跑到张孝祥那里,抢了对方的一只上好狼毫,返回的时候,看见赵瑗已经在拿着那只秃笔写东西了。

        萧山就跑过去站在赵瑗身边给他磨墨,磨一会儿之后就去给赵瑗添茶水,动作迅速快捷,搞得站在门外准备伺候赵瑗的太监甘弁连手也插不上。

        甘弁见状,不由的和门外的侍卫感叹:“萧将军这伺候的,比我这个当太监的都殷勤。”

        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传到了房中,萧山脸上微红,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离开,转了一圈后看到甘弁在给赵瑗送宵夜,又厚着脸皮抢了赵瑗贴身太监的活,端了糕点进去给赵瑗吃。

        赵瑗实在忍不住了,道:“别忙活了,你也累了这大半天,快点回去歇息吧。”

        萧山慌忙摇头:“不累,一点都不累。”

        赵瑗叹了一口气:“你现在不同往日,身为主将,更是朝廷命官,做这些阉人做的事情有**份,被你手下的人看到了未免有失威信。”

        萧山这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跑到赵瑗房门外等着。

        甘弁深深觉得自己的饭碗恐怕要被萧山抢了,道:“萧将军,殿下还没起床呢,你等天亮了再来吧。”

        萧山也不肯,就在原地等着,好容易听到房中的动静,见到甘弁端着水盆进去给赵瑗洗漱,心中恨不得自己也化身为阉党中的一员,进去帮赵瑗洗脸。

        第二天萧山又带着赵瑗出城,去自己巡逻的地方转悠,这一天他总算是稍稍的缓过劲来,没头一天那么夸张了,却还是在赵瑗多看了两眼河边的芦苇时,他又无法自控的跳下马,去把河边的芦苇拔了一大捆,给捆到了赵瑗的房中。

        等到了赵瑗睡下,看见甘弁再给赵瑗洗衣服的时候,他必须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去当着手下一群亲兵的面,去给赵瑗洗袜子。

        赵瑗在信阳呆了约莫有三四天的样子,萧山每天都陪伴在他身旁,听他讲京城发生的事情,也讲一些自己和金人交战的情形。当听说赵构是被钱塘江海潮吓得半夜逃跑的时候,萧山就一个劲的说赵构不是;当听说赵瑗弹压城中百姓,稳定局势的时候,又和一个小孩子一样拍手叫好;等到赵瑗脸上露出微笑,讲到自己被立为太子时,萧山就陪着赵瑗一起傻笑。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张孝祥也看不下去萧山这几天不干正事,光顾着哄赵瑗开心,做一些佞幸之臣的标准事项了。等到萧山去给赵瑗烧洗澡水的时候,张孝祥见周围没什么人,忍不住问道:“萧将军,前些天探子回报,说完颜亮似乎有异动,你不是说要亲自过去看看情况的么,准备什么时候去?”

        萧山一面用扇子扇火,希望水快一点热,一面道:“后天吧,今天出去的时候我见殿下看见路边的野物跃跃欲试,我明天陪他去打猎,后天去。”

        张孝祥简直忍无可忍,一把夺过萧山手中的扇子,怒道:“萧将军,你这马匹拍的太过火了,往常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正耿直的人,没想到竟然谄媚至此!是他高兴重要,还是敌情重要?”

        萧山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是敌情重要,所以我说后天去。”说话间水已经开了,萧山就用袖子裹住水壶的柄,准备提到赵瑗房中。

        张孝祥冷笑道:“你没听见旁人怎么笑话你么?说你都赶上殿□边的太监了。”

        萧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甘弁把水提到赵瑗的房中,张孝祥道:“明天你必须去,一个朝廷命官,竟然帮他铺床叠被,像什么话?别说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就算是,你也太不成体统了!”

        萧山心中略微有些纠结,天人交战后,终于点头:“好!我想一想,都带谁去比较好。”

        张孝祥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刚想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你要去哪里?”

        两人一齐回头,看见赵瑗就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刚刚两人说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张孝祥有些怒意的瞪了萧山一眼,对着赵瑗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告辞。

        萧山道:“前些天探子来报,说是完颜亮似乎有所异动,但情况并不是很准确,我打算带几个人,亲自过去一趟。”

        赵瑗吃了一惊:“你亲自过界?万一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萧山点头:“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要亲自过去,弄清楚情况。”

        赵瑗点了点头,脸上却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阿猫,我从未到过江北,明天一起过去……”

        赵瑗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萧山打断:“绝对不行!殿□系国家安危,不能乱跑,万一出点事情,我就算是死个一万次也难当其罪。”

        赵瑗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萧山的脸上,便露出不可违拗的神色。这种神色赵瑗从未见过,但那种不容商量,绝不能妥协的意味非常的明显,甚至还带上了些杀气。

        赵瑗过了一会儿,道:“那好吧,你大概要多久回来?”

        萧山想了想,道:“快的话两天,慢的话就三四天,殿下……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要前去襄阳见官家?”

        赵瑗也觉得自己在信阳恐怕呆的时间有点久了,但他一时半会儿并不想就这样离开,便道:“我等你回来,你放心的过去,不要急着回来,多呆几天也没事。”

        萧山点头,当晚便命伍峦暂代城中军事,第二天一早,就挑选了两三名武艺高强的亲兵跟随自己过界。

        这本来是秘密行动,不方便给任何人知道的,萧山很想去给赵瑗道别,但最终还是觉得这次的行动更加重要,天亮的时候,就化装成了流民,偷偷的过界了。

        萧山离去后,赵瑗登时觉得似乎空了一块,他在城中呆着,又从张孝祥的口中,听了一遍当日萧山和金人交战的情形。

        在听说萧山竟然身负多出创伤的时候,有一处伤口还靠近心脏,差点没命的时候,赵瑗有些坐不住了。他从没有在萧山哪里听说过这些事情,纵有再大的危险,萧山也不过是淡淡的一笔带过,根本不多讲,说的都是些军中趣事。

        赵瑗每天落日的时候,都前去宋金边界处等待萧山,然而每天都是空手而归,等到第四天的时候,萧山还没回来。这已经超过了他当初所说的“慢”了。

        赵构也同时命人传信过来,让赵瑗去襄阳,见一见老将刘錡。

        赵瑗将赵构的信默默的扣下,第五天的时候,一大早便等在宋金交界处的山口。太阳一点点的升起,又一点点的落下,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甘弁在一旁劝道:“殿下,萧将军看来今天是不会回来了,殿下还是应该及早赶去襄阳比较好。”

        赵瑗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动身”

        甘弁领命而去,赵瑗却也不肯离去,依旧策马在山口处等着。

        夕阳将整个山谷都染成了橘黄的颜色,正是春四月间,山花开的遍野都是,放眼望去,满山的杜鹃尤为绚烂。

        忽的,两个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出现在远处的旷野上,赵瑗看的清楚,那正是萧山!

        他心中一跳,想要策马前去的时候,却看到在那两个影子身后,跟着数十骑金兵。

        两个影子在旷野上飞速的奔跑着,赵瑗记得萧山过去的时候是没有骑马的,但是现在他却已经骑马归来,定然是中途出了变故。

        赵瑗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长剑,唰的一声拔出,想也没想,策马冲了过去。

        片刻间,萧山已经和另外的两个人策马奔入山谷口,他身后的十多名追兵在入口处犹豫了片刻,便也策马追了过来。

        萧山万万没想到赵瑗竟然会在这里,心中又急又怒:“你不在城中,来这里做什么?”

        赵瑗没有说话,将自己手中的剑递到了萧山的手中。

        剑柄上还有着体温,萧山已经跑了一天一夜,觉得疲惫至极,却在这一刻,精神大振,忽然勒住马,调转马头,朝着身后的追兵大声道:“这里已经是大宋地界,你们还要追,不怕坏了和议吗?”

        那十多名金兵厉声道:“你果然是奸细!说,是什么人派来的,信阳的萧山,襄阳的刘錡,还是赵构?”

        萧山忽然嘻嘻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忽然伏下,随手在路边的草丛中一捞,一柄铁枪就到了他的手中,原来他早就将兵器藏在了这里。

        赵瑗的剑,又回到了他自己的手中,这一刻,两人并肩,他心中竟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有着即将搏斗的兴奋。

        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山谷的橘黄色,渐渐的变成了血红色,萧山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手中的长枪猛然出手,快似一条银龙一般,只是噗的一声,一名追至面前的金兵胸前便被刺穿,枪头竟直刺破他的铠甲,从他身体的另一侧露了出来。

        萧山的声音亦变得森然,带着浓浓的杀气:“既然追过了界,就是侵犯我疆土,全部给杀了!”

        他身边的两名亲兵大声喝了一声,三人一起追出,呼号声从他们的口中发出,狰狞可怖。

        夜幕拉了下来,月亮高悬在天边,赵瑗跟在萧山身边,亦听从萧山的命令。

        当敌人的血溅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鼻端,闻到了血腥。

        他往日只听说过金兵凶悍,亦听说过萧山和这些人拼杀。但这时候,是他第一次见到。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当年九凰山大雪之中遇伏,两人背靠着背,共同作战。

        然而这时候和那时候全然不一样,这些人不是刺客,而是征战的士兵,招式并不诡异,却更加的凶悍。

        十多名金兵团团将萧山、赵瑗几人围住,萧山双目圆瞪,手中长枪挥动,每出一招,必杀一人,片刻过后,十多名金兵,就被杀得只剩下六人,开始慌忙逃窜。

        萧山也不去追,只是从一旁的马背上取出弓,又摸出一旁箭袋中的羽箭,看见那几名金兵已经奔出了宋界后,便张满铁弓,嗖嗖嗖的三箭射出,正中三名金兵的后背。

        他身边的两名亲兵也在同一时刻张弓搭箭,各自射杀一名金兵,却还有一名金兵兀自逃窜,萧山心中暗叫可惜,正准备追过去的时候,忽然一箭从自己耳边擦过,带着风声,快若流星,不偏不倚,正中最后一名奔逃的金兵。

        萧山回头,赵瑗正缓缓的放下弓箭。虽然已经隔了很长时间,尽管赵瑗越来越忙,但他的武艺,却从未落下过。

        萧山即刻奔出,去把已经四处逃窜的敌人的马匹牵了回来,四个人身上都满是血污,可爽朗的笑声却传了出来:“这次收获不小,竟然搞到了十六匹战马!”

        赵瑗早就知道萧山现在所有的战马,都是从金人那里缴获的,他自己手中也牵了一匹,低头看那匹马的时候,那马正在打着喷嚏。

        赵瑗忍不住笑了起来,萧山却皱着眉头看他,过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身上都是血,这样回去恐怕不太好。”

        赵瑗随口道:“刚刚来的时候看见路上有小溪,去洗干净不就行了?”

        萧山点了点头,对自己旁边的两名亲兵道:“你们带着马匹先回去,将情况给知军大人说清楚,我等会就回去。”

        另外两名亲兵答了一声是,刚带着马匹走出两步,萧山忽然在后面叫道:“不要对他说在这里遇到别人的事情。”

        他口中的别人,自然是赵瑗。

        赵瑗代表天子前来慰问,却弄得满身是血,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这传了出去可是非常的不妙。

        两名亲兵领命而去,萧山和赵瑗两人并辔而行,朝着溪水的方向走去。

        直到这个时候,萧山才来得及和赵瑗说上两句私下的话:“殿下怎么跑这里来了,多危险!”

        赵瑗浑不在意:“我见你这么多天都没回来,所以过来等你的。”

        语气轻描淡写,但听到萧山的耳中,却有些惊心动魄。

        赵瑗继续问道:“你在金国,探听到了什么?”

        萧山跳下马,将自己的枪插入地上,道:“完颜亮应该已经知道了官家就在附近,只怕是情况有点不妙,他正在调集兵马,似乎是要往襄阳的方向去。”

        赵瑗已经开始在脱自己外套,白色的中衣领子上也有血迹。

        萧山道:“把衣服给我,两个人一起洗快一点。”

        赵瑗便丢了一件外套给萧山,又将中衣脱下,把领子浸在水中搓。

        萧山蹲在岸边,用力的搓着赵瑗的衣服,偶尔一扭头,就能看到赵瑗穿着单薄的亵衣,领口处有些滑落,露出里面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搞纲搞了半晌,一直在纠结赵构要不要被他的真爱抓走,更晚了,非常抱歉哎。

        顺便谢谢田歌、越澜依、求更君、小丫头、岚音影的地雷,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