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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揽权



        赵瑗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房间内地板上的太阳被窗户划出整齐的格子,有一格正好落在萧山的枕头,光束中有着灰尘在跳舞,对方双眼中对于自己的渴望和眷慕尚未来得及收回。赵瑗只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美好,看了一会儿道:“我晚上过来看你。”

        萧山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随意的趴在床上,目送赵瑗离开。

        赵瑗离开萧山住处后,便径直朝着建康府衙走去,他离开萧山房间的时候脸上本来是带了笑容,但是越往建康府衙走,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坐在临时赶制的御座上,神色变得肃然威严:“传张都督来见朕!”

        张浚早就听说皇帝去探望萧山去了,并且在其房中呆了一整个下午,他知道今天自己把皇帝身边的红人打了肯定要被斥责,但张浚心中丝毫不担心这一点:关于萧山被打一事他可以和赵瑗据理力争,这次的较量只要胜利了,以后自己说的话,没人敢不听——皇帝都要让我三分,更可况其它人呢?

        张浚整顿衣冠,身穿绯红色的朝服,带了黑色的长脚官帽,朝着临时设的崇政殿走去。

        出乎张浚意料之外的,殿中侍立的不仅仅有自己,还有其它的一些文官武将,看这架势,赵瑗是准备在众人面前好好的跟自己秋后算账?

        张浚心中不以为然:一个小毛孩子怎会是自己这种纵横官场多年的老臣的对手?只要记得这次再也不要觐见秦桧这种吃里爬外的白眼狼就行。

        张浚走进殿中,向赵瑗行礼:“臣见过陛下。”

        赵瑗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张卿平身,朕找你来,是想要仔细的了解一下采石矶处的布置!”

        这倒是完全出乎张浚的意料之外了,他根本没想到赵瑗全然不提萧山的事情,既然他不提,那自己也不用提了。

        于是张浚上前一步,指着大殿中挂的地图,缓缓开始了他的叙述,从地形情况到兵力布置,都一一说了,张浚在说的时候,赵瑗便会打断他的话,提出一些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比如张浚说:率军攻打采石矶的应该是完颜亮,还有耶律元宜和其它的几名将领。

        赵瑗便会问:其它几名将领是那些人?其父母妻子是什么情况?

        又比如当张浚在说已经调派成闵本部前去驻守时,赵瑗就会问:副将,偏将,部将,队将分别是谁?

        张浚觉得自己的话常常被打断,有些很不高兴,但对方是皇帝,自己只能忍着,等到张浚说完,赵瑗先是对其夸奖了一番,忽然话锋一转,道:“朕听说大部分战报,都是直接送都督府?从明天开始,无论大小,都送到朕这里来,朕要亲自过目处理。”口气不容辩驳,完全不给张浚任何反对的机会。

        但张浚还是抓住赵瑗说话停顿的空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陛下日理万机,有些过于细节的地方,臣处理就够了。

        赵瑗缓缓的扭头,盯着张浚的双眼,并没有开口,这个动作让张浚有点猜不透皇帝的心思,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往日赵构当皇帝的时候都是如此,况且皇帝事情的确很多,一些小事情也不用拿来烦他。

        赵瑗足足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道:“朕御驾亲征,并不是做做样子。初一登基便遇到完颜亮南侵,说是危机,也是个好的锻炼机会,让朕可以多多的接触战事,为将来的北伐做准备。以后不论什么事情,只要是调派人数超过五百,务必要先向朕汇报。”他的这个要求,势必会把他搞的更加忙碌,但这也是一个将大权揽在手中的机会,而不是让下面的人看着自己新登基便存了轻视之心。

        张浚觉得皇帝有些多事,但赵瑗并未就此罢手,接着道:“凡是六品以上的武官,奖赏或惩罚,也必须报与朕知,经宰执商议后下旨处理,以正视听。任何人不得自私做主。”

        张浚微微张口,还没说话,便听见赵瑗口气严厉:“就如今日萧山的事情,他犯了错,当依照圣旨从事,无圣旨任何人不得任意妄为!如今正在朝廷用兵之际,外临大敌,此等事情更要慎重处理,以免酿成祸事。”

        张浚觉得有些用力用不到地方的感觉,赵瑗完全没有去跟他纠缠对于萧山问题的处理对错,反而是将矛头指向他私自处理的事情上,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张浚躬身道:“臣知错了。萧将军被打一事,臣也觉得略有不妥,不过当时一心想要严肃军纪,并未考虑……”

        赵瑗和颜悦色道:“朕并未说过张相公处理有何不妥,他私自逗留,本就该罚。只是以后若有类似的事情,需请圣旨方可施行!”

        张浚觉得这个新皇帝不是太好对付,往日在赵构手下办事的时候,多半是自己一坚持一强硬,赵构就会屈服,先斩后奏也没什么。但现在,他抬头去看赵瑗的神色,赵瑗脸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张浚躬身行礼:“臣遵旨!”

        赵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就到这里吧,张相公,把近日的战报全部送到这里来,朕要细细查看,了解情况。”

        众人鱼贯而出,片刻之后张浚便带着两个卫兵返回,抱来了重重两堆战报,放到了赵瑗面前。

        赵瑗也没多说话,示意卫兵将东西放下,张浚走出门外的时候,他提拔起来的御史王十朋赶上来上道:“张都督,陛下似乎对你很不满的样子,恐怕不是太妙啊!”

        张浚看了远处还亮着灯的赵瑗办公住所一眼,微微笑了笑,道:“不满也不敢拿我怎样,新帝登基风头正盛,等看战报日夜看的眼花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事事亲为,必然会放权给人的。”

        赵瑗一一的翻看各处上来的战报,深深的觉得有些头疼。一天便有这两座小山这么多,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看完的,强撑着看完的话,一天也别想做其它的事情了。

        赵瑗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太监:“去把这些战报抬到萧山处!”

        甘昪愣了一愣,但也不敢多问,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将战报装在竹筐中,抬了出去。

        萧山今天劳累之极,赵瑗一走他就睡着了,对方说的今天晚上回来看他的事情也没当真,正睡的香的时候,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不大一会儿,自己房中就堆了两筐战报。萧山勉强起身,问道:“甘大人,这是?”

        甘昪尚未回答,门外赵瑗的声音便响起:“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情要和萧统制商量。”

        太监们在腹中暗暗的猜测,赵瑗已经站到了萧山房中。

        萧山有些吃惊的看着赵瑗:“陛下这是?”他伸手指了指堆在自己床前的两筐东西。

        赵瑗道:“朕说了今晚要过来看你的,事情多办不完,干脆搬过来干。”

        赵瑗一面说,便一面在萧山的床头坐下,自己去将房中的油灯灯芯挑了挑,认真的看战报。

        萧山就趴在赵瑗的大腿上趁机吃点豆腐。

        赵瑗也没过多的在意萧山的逾越行为,对方太过分的时候,他便伸手打:“老实点!”

        萧山看到赵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战报却只看了一小半,便忍不住道:“这些东西陛下要亲自看,一夜也看不完,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来帮忙?”

        赵瑗嗯了一声,继续翻战报,偶尔开口询问:“李阳是什么人?”

        萧山道:“是镇江府统制邵宏渊属下金胜部将手下的一个队将,陛下怎么连他也要过问。”

        赵瑗道:“今天干了一件蠢事,现在心里正懊悔呢,别问了。”

        萧山当然不肯放弃,追着问,赵瑗便将今天自己对张浚提的要求说了一遍,最后无奈的摇头:“我看这些东西,张相公也不见得都看了,没想到有这么多。”

        萧山笑嘻嘻的道:“陛下想要亲自过问还不容易,臣有个简单的办法。这东西一个人哪里看得完,每日的战报送到陛下这里来,命人照着抄录两份,发给下面的人。到时候随便抽查不就行了?”

        赵瑗道:“朕是担心,有些事情会疏漏过去。”

        萧山忍着疼从床上爬起来,去帮赵瑗翻战报,草草看了一眼就分堆放好。

        赵瑗便明白萧山的意思了,金人消息的放一边,自己人交战的放一边,粮草问题放一边,军队内部问题的又放一边。枢密使有四五个之多,分别来看,自己抽查就好。既方便互相之间讨论问题,也方便万一哪里出了问题,只要到时候找负责的人就好,免得向以前那样权责不明,出了事情互相推诿。

        两人很快就把东西分门别类的弄好了,金人消息和己方军事动态并不算太多,赵瑗便按照日子挑最近的看。

        萧山枕在赵瑗的腿上,见到他舔唇的时候,就给他喂水喝。瞧见赵瑗拿战报凑近油灯的时候,就伸手去把油灯灯芯挑亮。

        一个时辰不到,赵瑗便将自己想看的要紧东西看完了,至于稍微后一点的粮草和军队内部纷争吵架则丢到了一边。他看战报的时候尚且不觉得又多累,此刻东西一看完,就两眼有点冒金星,本想靠着床头眯眼睛歇一会,没想到一闭眼睛就睡了过去。

        萧山微微抬头,看见赵瑗脸色有些发白,靠着自己的床头,双眸紧闭,唇角也耷拉着。萧山伸手去摸赵瑗身上,发现他似乎又瘦了一些,有点心疼。

        当皇帝的好处半点没享受到,反而烦恼操心全都尝了。

        他忍着自己身上的疼,去把赵瑗的靴子脱了,去将他的身体放平,使他能够睡的更舒服一点。

        赵瑗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抱自己,平时他早就惊醒了,但现在在萧山房中,心想大不了给他吃点豆腐,还是满足睡眠要紧。

        但萧山并没有去吃赵瑗的豆腐,反而是将自己的小床都让给了他,自己起身跪坐在床边,看了睡梦中的赵瑗半晌,轻轻的在他的唇角吻了一吻。

        赵瑗猛的睁眼,眼中还有着一丝茫然,却并没有躲避萧山的吻,反而是微微的张开唇迎接着。

        但这个动作只是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马上便成了别的,赵瑗用力的将萧山推开,从床上坐起,眼中尽是清明:“不早了,朕要回去了。你不用太操心,好好养伤。”

        然而一句话未完,忽然听见门外有人通传:“陛下,不好了,打起来了!”

        赵瑗一愣,微微蹙眉,根据刚刚自己看的战报来说,并没有激烈到半夜都要打仗的地步。他心中也不怎么慌张,声音平稳:“进来,出了什么事情?”

        走进来的是主管粮草的户部尚书陈俊卿,他前去建康府府衙找赵瑗,听说皇帝半夜居然在臣子的房中,心中已然觉得有些不妥,此刻进门,便看见赵瑗坐在萧山床边,靴子也没穿,光着脚。而萧山则跪坐在床上,上身□,薄被滑到腰部,下面估计也是□。

        陈俊卿在赵瑗当皇子的时候,在他府上当过一段时间的王府教习官,曾经听说赵瑗和萧山关系很好,但如今这架势看来,恐怕不单单是“很好”两个字能够形容的。皇帝半夜在一个浑身□的臣子的床上,萧山这家伙看起来虽然不像有姿色媚上的,可眼前的情形是——萧山这五大三粗的将领在勾引皇帝?而自己打扰了皇帝正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