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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变故



        冬日的大海变的温顺可爱,一轮火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来,就想一个跳脱的孩子突然从门后蹦了出来,踩着零碎的波光向你走来,妮妮呶呶地和你撒娇。

        “很美,”在甲板上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说着,“好久没有看见如此美丽的海上日出了。”

        “是啊!”祝楷接口说道,“每天忙着俗事,顾不上这些美好的景色。”

        “你好!我是祝楷,绍兴人,你是去上海吗?”祝楷打了声招呼。

        “是啊!我叫李克农,广东人,你也是去上海吧!我看你带了许多人。”李克农说道。

        “我带新招的人去工厂,开年了,工厂都需要人,你呢?。”祝楷随意地聊着。

        “我去看朋友,他们也在工厂上班。”李克农回答道。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都静静地看着海面上的太阳,欣赏着这美景。海上航行的时间不长,他们停靠在宁波码头,这里上来了很多人,拖儿带女商人模样的,成群结队扛着包裹工人模样的,还有群西装革履学生模样的,整个轮船塞得满满的。祝楷也在甲板上呆不住,回了船舱,而李克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中午时分,轮船上没有午饭,大家只能对付吃点干粮。接下来的旅途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度过,弄的人脑子嗡嗡直响,下船了才恢复过来。

        到上海吴淞码头时已经日头偏西了,祝楷一行人最后下了船,他们回来没有人知道,码头上也不会有人接他们,收拾起随身的东西他们健步出发。队伍里许多人是第一次来上海,当他们看见上海的高大的楼房时,发出了惊人的欢呼声,一遍又一遍的叫喊声传到祝楷的耳中,他不禁也欢乐了起来。“上海,熟悉的现代都市,这是我要的生活。”祝楷想道,“机械时代,电气时代,现在是刚刚开始,自己不可能创造一个时代,但自己可以建设好一个城市。”

        祝楷首先把他们带到了训练场,到了训练场的时候,他发现这里很冷清,没有人,怎么可能?应该有人训练,难道是进行拉练去了。待他走进那排平房,这才发现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他们看见他都围过来,“祝老板,您回来了。”

        “晓翰,看看有没有房间,把人安排了,被褥什么的你带人准备,你们几个留一个人和我说话,其他人去帮忙。”祝楷感觉出了些问题,赶紧打断他们几个要说的话,别刚到上海就让他们心里有疙瘩。

        祝楷把留下来的那个人带到了原来德国人住的那间房间,进去时果然也没有人,祝楷定定看着这个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叫付小东,这里的人初五都走了,有批洋人士兵过来把人赶走了。”付小东回答道。

        “洋人说没说为什么赶你们走?”祝楷问他。

        “好像是说不许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又好像说不会花钱养不干活的人,德国人和他们吵过,可后来没有再吵,四个人都高高兴兴地走了。”付小东看着祝楷,“我们几个是没有地方住,后来回来的,发现这里没有人看着,就住下了。”

        祝楷发现问题超出了他预料,得找人问问。

        祝楷把付小东打发走,告诫他不要和其他人说这事,也让他告诫其他几个人不要说这事,他们可以住在这,不过得集中到一间屋。祝楷叫来晓翰,交代他安排大家的事情,他自己现在去了解一些事情。他又把段志达、李烽、黄东叫来,要他们协商安排原来护卫队和士兵们的整合,明天就做这个事情。他今天要去拜访一个朋友。

        祝楷出了训练场,叫了一个车子直奔周馥家。他一见到周馥,周馥就埋怨地说:“你怎么才回来?我不是给你家去了电报?”

        “我去了乌伤,初九才回家。出了什么事情?”祝楷问道。

        “约翰把我们的股份都拿去了,你的那份说是已经转了,就是钱等你去拿。”周馥说道。

        “我们不是有合约吗?我那部分是先签的转让协议,签好了又说要转你的股份,当时你的股份不是记在我名下吗!我想你能回来自己谈,给你发了个电报,拖了两天,他不是认识一个英军的上尉嘛!他在初五叫了那个上尉带兵把训练场的人都赶走了,德国人是工厂里招聘的,付了笔解约金就走了。初七约翰用太古洋行的董事身份压我,我把协议签了,三十万的银票在我这里。”周馥很惭愧,连忙拿出了银票,接着说:“哦,对了,那训练场的地是华界的地,当时我去登记时,填了你的名字,约翰没有提这个,那块地才五万,他抢了那么大一个厂,这点东西就不在乎了。”

        “哦,还有,王进才来找过我,说你回来就去他大哥那找他,约翰好像也要找他,说他拿了厂里的东西,噢,是说拿了图纸,很生气。”周馥接着说道。

        祝楷很的沮丧,一回上海就变成这副光景,怎么会这么倒霉!他想到个事情,“我当时有给你带信,两批人来买武器弹药你知道吗?他们走没走?”

        “那事啊!约翰初四就把厂里的货给他们了,按现款做的生意,缺的数字把洋行的货填上了,当然了,两个价钱不一样,他们看到能那么快拿到货,马上联系船走了。”周馥回答道。

        祝楷默默地听着,心里在思量,周馥看着祝楷,心里不禁叹了口气,“祝楷,对不起,是我太软弱了。”

        祝楷回过神了,连忙说道:“不,不,周先生,我一直以来都非常尊敬你,约翰这么做,我也能理解,按说我是空手拿到了三十万,就半年不到的时间,不应该不满足。商人重利,无可厚非。”

        “你接下来怎么办?”周馥问祝楷。

        “噢,我没有想好,我想去找下进才,看看他什么事?”祝楷说道。

        “吃了饭再走吧,”这时周夫人出来了,馨儿也从房间里出来。

        “楷哥,你回来了,那个约翰太坏了,爸爸也还助纣为虐,我恨死他了。”馨儿一脸的愤怒地说,一旁周馥夫妇尴尬的表情。

        “不了,谢谢周夫人,过年好,馨儿。”祝楷笑着打招呼。

        “我不好,你才来就走。”馨儿说道。

        “过两天我再来看馨儿,我得去办点事,还有一大群人跟我回来呢!”祝楷说道。

        “啊!那怎么办?”周夫人不禁焦急地问道。

        “没事,周夫人,我赤手空拳能够做到的事,难道有钱了反而做不了。”祝楷说着,想到这,感觉好受些。“我走了,再见。”

        祝楷要去晓来厂里找进才,他想知道厂的工人的情形怎么样了。

        坐车来到晓来厂门口,下车看见门卫在拦着工人,不让人进厂。祝楷走上前一问才知道,厂里前一天刚为了工资的事闹了一回,准备停工到元宵,现在工人都不让进厂。晓来在家里休息,一个工人领着他去找晓来。眼前这是一片棚户区,基本上是四周几个工厂的人搭建的,低矮的屋顶,破旧的房门,污水横流的道路,如果是夏天,这里肯定是苍蝇蚊子的天堂。

        晓来在家里弄晚饭,祝楷敲门进去,只看见了晓来一个人,“过年好,晓来大哥。”

        “哎呀,祝先生来了,坐,坐,何头,谢谢啊。”晓来和带路的工友打招呼。

        “进才呢?”祝楷问道。

        “他又去河埠头等你去了,你没有碰到?”晓来问道。

        “我是坐海轮过来的。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祝楷说道。

        “应该回来了,这两天他下午去,晚饭前就会回来。”晓来有回头弄菜。“在这里吃晚饭吧!”

        “好的,”祝楷答应着,看着屋里忙碌的晓来。说起来,还是晓来大哥从河里一把拉他上船,可晓来好像从没有来找过他帮忙,晓翰和进才更是在帮他,想着想着,祝楷的眼眶湿润了。晓来把菜端上桌,看着眼中含泪的祝楷,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晓翰说了,你是大才,能够设计那么多机器。怎么跌倒怎么起来,再办个厂又有什么问题。”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祝楷以为是进才回来,可他敲什么门啊!

        晓来拉开了门,“晓来大哥,我是何壮。”门外探出个脑袋。“哎呀,祝先生也在,我来找您好几天了。”这不就是何壮嘛!何壮年前跟着在训练场练了两天,年里就在家呆着了,晓翰当时给的三千大洋额度是逐月向进才支的,何壮也知道了华新的巨变,不过他和进才年后一起喝酒,酒醉时进才谈了许多厂里的事,他也了解了祝楷的一些情况,想着自己一无是处,如果现在老板艰难时不跟着,风光的时候谁会要自己,也就还是天天在探听消息,隔几天来找进才。

        “进来吧,何壮,怎么?找进才?”祝楷不解他怎么没有离开,何壮是最江湖的人,祝楷这是一时兴起叫他探听消息,倒不期望他有什么忠诚。

        “我找进才,哦,上次,您说什么消息都要,我这两天听了些消息,本来是想告诉进才大哥的,您在,我说给您听听。”何壮连忙解释。

        “好,如果不是什么机密,在这说也行。”祝楷说道,他没有料到何壮会忠于自己的承诺,他也想有个情报方面的人选,现在倒是可以看看何壮是不是合适。

        “是这样,我听说,合兴钢铁厂停业了,不过它的老板陆伯鸿年前被法国驻沪总领事那齐任命为法租界公董局临时委员会委员。”何壮说道,祝楷发现这是个非常有用的信息,他打断了何壮的话,“合兴的规模怎么样?”

        “有一座十吨的炼铁炉,一座二十五吨的炼铁炉,一年炼铁千余吨吧。”何壮也是做了许多功课,他在训练时,向一个德语的翻译学了一些。

        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会儿,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