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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恐怕也只有铁莘最清楚在秦麦这幅文质彬彬的外表下,那双拳头有多重,打在身上有多疼……

接下来,秦麦随口讲了些在香港的见闻,把只能偶尔在电视上过眼瘾的铁莘听的惊叹连连,向往无比。

吃过饭,两人各托着个茶壶就上了露台,舒服地坐在藤制的躺椅上,看着漫天繁星闪烁,凉风阵阵,四外静谧,偶尔响起一两声虫鸣给这夜晚添了几分闲适的味道。

“麦子,我想家了。”良久后,铁莘率先打破了安静,低低说道。

秦麦知道他口中的家是说两人的老家,更准确点说是秦麦的老家:蚌埠滁州琅琊山下。

其实秦麦对于家乡的记忆十分模糊,文革伊始他便随着秦父去了东北,那时他还不到十岁,关于家乡更多的是模糊的景象中参杂着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分不清那是记忆还是臆想出来的。

铁莘的声音有些失落,喃喃地低声嘟囔道:“我有时候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咱家门口的那条清溪......”

秦麦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一轮弦月在丝丝缕缕的云层中穿梭,听着铁莘梦呓般的低语。

“麦子,我没你那么看得开。”铁莘悠悠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秦麦,眼中射出复杂的情绪“你和老爹都把钱财看的轻,可这些年难道你还没受够穷的苦吗?”

秦麦心里叹息了一声,他自然能体会铁莘的感受,深深注视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铁莘,淡淡地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不想你做什么君子,可绝不会让你走邪门歪道,以前最苦的日子我们都走过来了......”

铁莘的脸涨红起来,猛地打断秦麦,高声叫道:“我就是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在静谧的夜空里,突兀的叫嚷声打破了祥和的氛围,周围的小虫立刻停住了鸣叫,铁莘与秦麦对视着都不说话,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等到受了惊吓的虫豸再度振翅欢歌,秦麦才慢慢转头,目光散散地投向深邃无边的夜空中,“你究竟想说什么?”

铁莘看不到秦麦的表情,从声音中也听不出秦麦此时是喜是怒,犹豫了片刻才闷声道:“有人拉我做一单生意......许下了大价钱。”

秦麦不接话,也不看铁莘,就像根本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铁莘偷偷瞥了一眼秦麦,有些郁闷地灌了一口茶水,随即马上兴奋起来,声音也抬高了两分:“不是你想的那样,可不是干什么违法的事儿!”

“你一没钱,二没技术,别人凭什么找你做生意?”秦麦终于说话了,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铁莘说道。

铁莘不服气地抬了抬下巴,“想当年我们铁家也算是祖传的技术工种......”

秦麦一摆手,冷冷地盯着铁莘问道:“那人知道你的身份?”

铁莘看得出来秦麦动了真怒,不自觉有些慌张,连忙摇头:“怎么会呢,你是最知道我的,这些事我可不敢拿出去显摆......虽然是祖辈做下的事,可毕竟是违法......我也不会做那事的!”

秦麦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于严厉,放松了表情吸了一口茶水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滔滔不绝的铁莘,“别废话了,究竟是什么生意?”

铁莘顿了顿,明知道夜深人静不可能有人偷听仍小翼地四下看了看,凑近秦麦身边,把声音压得极低,“那人让我与他一起去趟西藏。”

“西藏!”

“喀嚓”一声脆响,铁莘张大了嘴巴,骇然地看着被秦麦捏成几半的茶壶,茶水打湿了秦麦胸前的衣襟,他却恍然不觉。

铁莘可有几年没见过秦麦这么失态了,却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为什么会让秦麦产生如此大的反应,看到秦麦脸色变幻,连忙追问道:“麦子,有什么问题?”

秦麦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回答铁莘,脑中转动如飞,又是西藏,这恐怕是这两天他听的最多的地名了。

“为什么要去西藏?去西藏哪里?谁要你去的?”秦麦眼睛里精光闪动盯着铁莘连珠炮般地发问。

铁莘迷惑地用粗大的指头劲挠了挠如针般挺立的平头,“他跟我说西藏有个地方里面全都是宝贝,那个地方叫什么,具体在哪他没说,只是说几十年前他偶然到过那里。”

秦麦心头一动,听铁莘的话,这个人并不是唐离,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如果秦麦没有猜错,二十五年前正是唐离的父亲和铁莘的父亲同去西藏,一人失踪一人死,而从自己手中和唐离所拥有的唐卡残卷来看,当年应该还有第三个人。

“他是谁?”秦麦再次追问。

秦铁兄弟二人一个是文物保护者,一个却是文物贩子,这种关系是很奇妙的,铁莘清楚秦麦的脾气所以才想将这件大生意瞒下来,若是被秦麦知道了有个地方藏着许多珍贵的文物哪还能轮到他铁莘发财啊......

此时铁莘的心头滴着血,暗骂自己蠢猪,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回来见秦麦,可现在后悔晚矣,听到秦麦的问题,铁莘哭丧这脸嘟囔道:“这人叫黄平,我听圈儿里的老人儿说这人早几十年就在北京行儿里混,很有些名气,外号叫黄皮子。”

铁莘顿了顿,揉着鼻子叹道:“不过人家前些年发了大财,入了英国籍,现在是归国华侨了。”

“黄平,黄皮子。”秦麦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名字很陌生,他确定自己从没听说过,那这人淡出北京的文物贩子圈该已经很多年了。

秦麦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心里揣测着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抬眼看到铁莘一副又迷糊又紧张的神情,板着脸教训道:“你这还不叫违法?盗窃、贩卖国家文物,严重的可是要枪毙的!”

铁莘丝毫不害怕,大眼睛翻起好大眼白,没好气地哼哼道:“你丫少吓唬我,想想也要吃枪子吗?”

秦麦追问了一句:“他真的没说那地方在哪里?”

铁莘一双环眼猛然瞪得溜圆,藤椅的扶手被他捏得嘎嘎作响,“你小子不相信我?”


他这幅怒发冲冠的愤怒表情看起来像极了寺庙里摄人的怒目金刚,秦麦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口道:“我这是把犯罪消灭在萌芽状态。”

铁莘气恼地哼哼了两声,一口气将茶壶里的水都灌进了嗓子,抹了一把嘴巴,重重地叹了口气:“哥哥我再有三个月就满三十一了,这要在乡下,儿子都小学毕业了,可我现在还打着光棍呢!唉,我对不起铁家列祖列宗啊!”

铁莘说着一张蒲扇般大掌把脖颈拍的啪啪作响。

秦麦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铁子,我这次去香港发现了一些线索。”秦麦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告诉铁莘。

“什么线索?”秦麦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铁莘搞得一头雾水。

秦麦沉吟了一下,低低道:“还记得当年你留给我的那件东西吗?”

铁莘一愣,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了秦麦的手腕,颤声问道:“你是说你发现了当年那件事的线索?”

秦麦只觉得手腕间火辣辣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心中不由长叹口气,这么多年虽然铁莘从来没提过,却始终没有真正把父亲的死放下。

看着铁莘急迫紧张的神情,秦麦缓缓点了点头,铁莘厚重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在发抖:“什、什么线索?”

“我发现了那幅唐卡的另一部分。”秦麦将拍卖会上所见所闻详细地讲了一遍,包括之前在陈教授家得到的讯息,不过秦麦只是客观地描述,没有加半点自己的推测和判断,他也想听听铁莘的想法,铁莘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有时也很有些急智。

整个过程铁莘听得极为认真,秦麦讲完便静静地注视着铁莘,后者缓缓地躺回了藤椅中,两人都不说话,四下只有两人一粗一细、一悠长一急促的呼吸。

过了半晌,铁莘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只是两只手紧紧扣住躺椅的扶手将他内心的激动紧张泄露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唐离的父亲就是当年邀我老爹做生意的人?”铁莘的声音有些沙哑。

秦麦点头,“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应该是同伴。”

铁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皱皱巴巴的香烟,先给秦麦递过去了一根点燃,自己也叼起一根,手中燃着的火柴凑到了烟前,却又停了下来,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直到火柴燃尽烧到了手指才慌忙甩手,嘴里嘶嘶地吸着凉气。

“难怪......”铁莘又燃着一根火柴将嘴里的烟卷点燃,若有所思地对秦麦说:“你听到黄皮子要雇我去西[奇书网]藏会那么激动。”

秦麦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耸了耸肩膀叹气道:“我现在对西藏过敏。”

“你刚才说这两部分唐卡并不是全部?”铁莘盯着秦麦,看到秦麦点头,铁莘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嘿然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年一定不止两个人。”

秦麦又点了点头,很冷静地分析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我想这被分割的唐卡必然是件很重要的东西,只是这件事透着太多的古怪,我现在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铁莘粗黑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思忖着说道:“这事的确古怪得很,我那时虽然不大,却能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我老爹回到家时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而且医生瞧了也没发现有中毒的迹象......一直昏迷不醒,临死前清醒了过来,只嘱咐我千万不要追查他的死因......”

“你再好好想想他一直没有对你说过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