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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下次见面,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没耿照神色黯然,兀自嘴硬,摇头道:我与二掌院本没什么,有甚好解释的?姊多心啦。

横疏影凝视片刻,想起他武艺、历练均成长了许多,男儿本好颜面,虽己虽与他亲密无间,却不好逼迫太甚,反教他自阻言路,遂将话题转开。

是了,慕容柔发公文向主上要人,主上暴跳如雷。此番见你,有什么裁示?

耿照把醍醐楼之事简略说了。横疏影闻言凛起:主上要你继续待在慕容身边?

耿照鲜少见她如此严肃,不觉微诧。有什么不对么?

横疏影沉吟不语,半晌摇头,轻道:就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才觉不对。

见耿照失笑,轻轻挣开他的臂围,正色道:你听过主上的浑号么?最有名的那个。

她一起身,原本摊圆的两团厚厚乳丘,又坠成瓜实般的浑圆半球,份量之沉,将锁骨下的乳肌拉得一片斜平,滑腻的肌广表面泛起粒粒娇悚,更衬得肤质之细,较雪粉更加精致。

硕大的乳瓜加倍突显出上臂的细直、蜂腰的圆窄,背脊曲线滑润如水,明明只是并腿斜坐,却有说不出的妩媚优雅。

耿照好不容易抑下将她扑倒的欲望,暗吞了口馋涎,乖顺点头:知道。都管叫东海第一大傻瓜。

这话平常不能随便说,但横疏影是他最亲近信任的女子,几乎不假思索便出了口。

横疏影淡淡一笑。

若十五年前在平望都,有谁敢说镯孤天威是傻瓜,恐怕要被人当猷子看。

她信手掠了掠汗湿的发鬌,浑不着意的姿态妍丽难言,藕臂微抬,雪乳不住晃摇,尖翘的嫣红蓓蕾令人目眩神驰,难以把持。

你记得不贺云上楼前挂的牌匾么?那龙飞凤舞般的墨字便是他亲手所题,能有这般笔力之人决计不是傻瓜。十五年前,独孤天威可是名满京城的佳公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骑射武事固非其所长,但在学问上堪称独孤皇族第一人。若非为了避祸,他不用装得这般傻。

此说虽谬,仔细一想,却不难找到蛛丝马迹:独孤天威与今上名为叔侄,实则情若兄弟,如此深厚的情谊,便是当年在御书房侍读时培养出来的。若独孤天威不学无术,先帝岂能命他陪太子读书习字?

避祸一说是耿照第二次听她提起,被挑起了好奇心,脱口道:姊姊,主上当年出京,避的到底是什么祸?

横疏影淡然道:自然是杀身之祸。

耿照听得一愕。谁……谁要杀他?

独孤天威虽非高袓景皇帝(太祖、太宗两兄弟之父,由太祖独孤弋开国后追崇)独孤执明一系,但自小被独孤弋带在身边,独孤阀西进之初,犹是孩童的独孤天威几乎每役必与,甚得太袓喜爱。

他在不觉云上楼对黄缨吹嘘亲与博罗山大战云云,并非无的放矢。被时人以东军呼之的独孤阀大军设营黄泥沟,独孤弋不顾帐下两大智囊的劝阻,轻骑袭取博罗山的蟠龙关要塞,果然中计被围,一人一骑、仗着绝世武功杀将出来,仅以身免。

若非年方十五、勇冠三军的幼弟独孤寂率一支敢死队接应,只怕东胜洲的历史便要改写:日后一统央土的太祖武皇帝独孤弋出师未捷,为逞-时血气,极其荒谬地死在西进途中的第一道关卡之前。

说书人爱极了这个有英雄、险关、千里突围的精彩段子,对照后来独孤寂恃宠而骄,三度造反失败,被太祖武皇帝罚至白城山埋皇剑冢看守历代帝陵的戏剧性变化,更是令人热血沸腾,不胜唏嘘。

说部中以镯孤寂当年曾在博罗山奋不顾身营救太祖,一命换一命,可抵一死,天下未平,是他扯下黄旗,簇拥着独孤弋坐上龙椅,功在从龙,亦抵一死,一母所生、同衾共乳,兄弟情深,又抵一死。是故这位年纪轻轻便以武名威雳天下的冠军侯三度造反,又三度被太袓弭平,犹能不死,成了终生被软禁在白城山后峰的帝陵祀者此样的说法自是牵强附会,其中谬处近乎胡扯。

独孤寂生母乃独孤执明小妾,怕比独孤执明那英武过人、早早便崭露头角的长子独孤弋还小着几岁。

独孤弋、独孤寂兄弟相差十五有余,岂能是一母所生?至于在烧毁的白玉京外,策动将士拥立独孤弋的主谋,一般咸信是萧、陶两大智囊,以及独孤弋最信任的二弟独孤容,也就是后来功封定王的太宗孝明帝。

尽管深受说书人喜爱,实际上博罗山一役是东军初期的重大挫败。在武登庸的北军尚未来投、后来名将辈出的武装流民集团中兴军还在央土四处流窜的当时,蟠龙关失利几乎动摇了东军根本。独孤天威所在的黄泥沟大营虽非前线,也决计不是可以太平歌舞的后方。

独孤天威少年随太袓武皇帝披甲上阵,太宗时又至东宫侍读,元配夫人陶氏乃陶元峥的亲侄女,岳丈陶元岫官拜吏部尚书,三位大舅子不是留任京官,便是出镇大州……遍数太宗一朝,没有比陶氏一族更庞大的官僚集团,其势力盘根错节,遍及京城内外,说句只手遮天亦不为过。

如此背景,还有谁敢杀他?

谁又能逼得他抛弃身家仓皇出京,名为赴任,实则亡命东海?

宫廷秘辛、皇室恩怨、朝野政争……这些对耿照来说都太过遥远,跟多数的百姓一样,他是从说书戏文里认识这些名字的,无法一眼看穿隐于传奇后的事实真相。然而独孤天威的遭遇委实太过,以致答案的选项少得可怜,几乎是呼之欲出。连几能只手遮天的陶氏都保不住独孤天威,要杀他的,恐怕也就只有天了。

横疏影与他心意相通,见耿照猛然抬头,面露赞许:很好。你这趟下山不只习得绝世武功,心思也变周密啦。你想的没错:要杀主上的人,便是先帝孝明。

谁想杀并不难猜,难的是缘何要杀?莫非独孤天威与那独孤寂一般,也曾露出觊觎大位的不臣之心?

倘若如此,事情倒也好办。先帝不比太祖武皇帝……不,该说是太祖武皇帝的胸襟宽广得直不似人,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同一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度造反?便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也未免太纵容了。

横疏影摇头叹息:


主上当年若有一丝反迹,早被杀了,不用大费周章,玩什么明升暗贬、千里追杀的手段。

耿照越听越糊涂。

没能杀,便是不该杀。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杀?

横疏影笑而不答,拉起薄被围住白晰丰满的双峰,掠了掠发鬓。白马王朝前身,是世代镇守东海的独孤氏一族。他们发迹于碧蟾朝,掌管东境门户百余年,势力庞大,人称独孤阀,与西山韩阀并称东洲两大武家,果然经历了异族入侵、王权崩溃、群雄混战等重重考验后,最后有资格问鼎天下的,也便是这两家。若非人丁旺盛,岂有这般荣景?

但你看今曰,天下五道之间,有哪一国哪一方的名侯高爵姓独孤?有哪一道哪一郡的大吏姓独孤?京华九门之内,有哪位风雅骚人、养士公子姓独孤?

耿照一怔,想起除了主上独孤天威、被禁在白城山思过的帝陵祀者独孤寂,再没听过独孤皇族内出过什么知名人物。央土大战之后,尚有五绝庄的冠军将军上官处仁、墨州的长镇侯郭定等名将留下来,朝廷赐以金银封以食邑,让他们安养天年,为何人丁兴旺的独孤一族,开国三十年来反渐趋无闻?

因为唯一比名将凋零更快的,就是独孤皇室。

横疏影口气淡漠,仿佛说的是柴米油盐之类的家常。耿照稍加思索,才意识到其中的血腥肃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姊姊的意思,是指先帝爷刻意翦除同姓的独孤氏宗族?

我可没这么说。

说着微一冷笑,或许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独孤容是圣人,宵旰勤劳、事必躬亲,不好声色、俭扑自律,连谥号都是无可挑剔的孝明二字,怎么会逼害同姓宗族?他平生连一名降卒都没杀过,更别说是屠戮功臣,翦除宗室。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手下人做的,与他太宗孝明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

横疏影直呼独孤容的名讳而不称庙号谥号,可见鄙夷。

在今日之前,耿照一直以为太宗乃是古今少有的圣君,谁知揭去了弹评说唱的粉饰面目,说书人口中的英雄帝王不过是存私欲、亦犯过,多有不可告人之事的凡夫俗子而已。

只有一处,耿照越想越觉难解。

自古帝王猜忌功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小时候听人说书,经常讲到这样的段子。

他皱眉沉吟,小心斟酌用字。但……太宗皇帝对宗室的猜忌,似乎还甚于功臣?

如五绝庄之没落,并非朝廷迫害,而是岳宸风鸠占鹃巢所致,且不论后来横生的变化,至少上官处仁等在世之时,朝廷对他们是足够宽容优礼的,要土地给土地,要钱帛给钱帛,许他们自辟庄园,占地为王,不受朝廷派官的管辖。由此观之,太宗消灭宗族之明快,似乎还强过了这些百战沙场的虎狼。

横疏影双目一亮,明艳的小脸如春花绽放,笑着反问:皇帝要杀功臣,这是为了什么?

……怕他们造反?

耿照不敢肯定。

横疏影不置可否,继续笑问:那皇帝要杀宗室,又是为何?

怕他们也造反?

话一出口,耿照便知蹊跷。太宗翦除宗室甚于功臣,显然在他心中,宗室的威胁还大过了功臣。问题在于:这样的印象是从何而来?

慕容柔积极针对这些封侯致仕的地方土霸主,是太宗驾崩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