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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典卫大人,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哪!

黑衣人啧啧摇头:到哪儿都有你。这算是什么缘分?

耿照初见离垢时,便猜想与鬼先生有牵连,此际见他现身,也不必再猜了,两者肯定脱不了干系,回臂将染红霞护在身后,悄悄把昆吾剑塞给了她,指着鬼先生厉声道:我原以为你不过利用妖刀现世,煽动七玄生事,不想控制妖刀四处行凶的正主儿,原来就是你!

鬼先生笑道:怎么,典卫大人想替天行道么?

听神秘阴谋家直认不讳,耿照一颗心渐往下沉。鬼先生刀如其名,真个是如鬼如魅,当夜在破驿便难以抵挡,如今他与染红霞已无再战之力,这煞星若有杀人灭口的意思,仓促间确无脱身良计。

鬼先生放下灯笼,随手拾起一柄钢刀,试了试顺手与否,面具后的闷湿语声听来带着笑意。我一直很容忍你,典卫大人。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的事,活像个到处打秋风的闲汉流窜在各个重要场合,把事情搞得一团乱……但也只是到今夜为止。

你放倒了我的刀尸,须再赔我一个。若能有染二掌院这样美艳的刀尸,实是赏心乐事。这样,你乖乖将人交出,我留你一条全尸,很公道吧?

作势探头,遥对他背后的红衣丽人喊道:还是二掌院自愿牺牲,放下兵器自缚双手,随我离去,好换情郎的一条命?

他开的条件乍听互有冲突,殊不知暗藏玄机。

耿照不管交人与否,左右是个死,但染红霞若自愿就缚,却能换得爱郎一线生机……如此男必死战,女子却难免犹豫不觉,矛盾自生。挑拨本是鬼先生最爱的游戏,信口拨弄,几已成瘾。

染红霞却不随他起舞,断然道:邪魔歪道,言何有信!不必说那些无聊言语,只管来罢。

双手持剑,思路清晰,丝毫不动摇,与适才软倒在耿照怀里的娇羞尤物判若两人,纵使容色委顿,连站立都有困难,依旧凛然英飒,令人动容。

耿照被她点醒:此人无论说什么,都是阴谋,若无相应的实力,跟这种人谈什么条件都是假的。

再不犹豫,拉开鬼手架势,勉力提气,低声说道:无论如何,我俩绝不分开。

染红露轻轻嗯了一声,浓睫瞬颤,低声覆诵着:绝不分开。

两人肩靠着肩,全神应对。

好一对亡命鸳鸯!

长笑声里,鬼先生提刀迈步,院墙上忽然扑落一条人影,森寒银光密如星雨,铮综声不绝于耳,他整个人似被裹入一团剑芒,钢刀飞转失形,青芒银光交错回旋,竟是以快打快。

亲斗仅一霎眼,银光中忽出一剑,迳取心口,仿佛这团令人眼花撩乱的剑光不过是掩护,只为赚取这穿心的瞬息之机!

好毒!

鬼先生纵使刀快也不及回臂,遑论闪躲,铮!

剑尖正中左胸,岂料刺之不进,如中甲衣,恢复剑形的单锋刃陡地一弯,刀光挑飞四道血箭!

满天剑影一收,黑影落地还形,踉跄几步,恢复成一名苗条的男装少女,正是弦子。鬼先生在她两臂及左右大腿各抹一记,伤口轻浅不足致命,却足以剥夺她绝妙的快剑身法,令来援的生力军在一照面间就成了另一名伤兵负累。(可……可恶!

没事吧?

耿照及时将她拉回,以防鬼先生的快刀暴起伤人。没事。

弦子摇头,撕下衣摆只裹右臂,重新持起灵蛇古剑。形势对三人极其不利,但厄运似乎还没到头。

鬼先生背后的院墙上,接连出现数盏同式的白灯笼,其中一盏飞跃而下,持灯的覆面黑衣人走上前来,一双青黄异眼闪烁妖光,嘿嘿笑道:小和尚!许久不见,不想你竟还俗做官儿啦!

耿照听得背脊发寒,失声道:是你……聂冥途!

还有我。

绿绸蟒袍自另一盏灯影后行出,面涂油彩、足蹬官靴的九幽十类之主扶着佩剑金带,大步来到庭院一角,拾起半柄残刀检视,头虽未抬,声音却冷:是你,弄断了这把宝刀?

神术刀的断折令耿照心痛,此际却非是哀悼的时刻。阴宿冥、聂冥途双双现身于此,天知道在忒多盏灯笼之后,还藏有何等的邪派高手,三人想生出此地已是难如登天。在额际的冷汗滑落之前,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周遭,视界里所有人、物、地、景俱都印入脑海,希望能激发一丝脱困的灵感。

绝不分开是决心信念,而脱困需要计划和方法。

鬼先生笑道:看来典卫大人招惹过的麻烦人物,不只是区区在下而已。适才走脱了雷奋开,没了彩头,这双陆戏玩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十分扫兴。不如这样,咱们重新赌过,取下典卫大人的首级算是一彩,活捉二掌院也算是一彩,那位小妹妹虽然眉清目秀,只可惜无足轻重,就当是场边的花红,由得彩的两位自个儿去分,看是一人一半呢,还是谁要先来。如何?

聂冥途嘿嘿直笑:挺有意思。

另一人冷道:若不要彩头,只拿花红行不行?

却是那血甲门的代表。鬼先生笑道:只要抢在他人之前拾夺下这位小妹子,自不算花红了,对不?

那人冷哼一声,语带讥嘲:你这么做庄,倒是通权达变啊!

灯影一晃,竟连人带着偌大的灯笼,迳扑弦子!

弦子站在耿照另一侧,那血甲门代表若径直而来,不免同对上耿、弦二人。谁知那人身法如蜻蛉,走的是不规则的圆弧轨迹,上下飘忽、瞻前焉后,速度快绝,明明看着他来,身体仍不及反应,眨眼间绘着三条血竖弦的灯笼已撞向弦子的楚腰,休说耿照不及援手,连她自己都无由闪避,臂上刀创激灵灵一痛,硬生生慢了一息。

危急之际,一柄残锋挑入,狞如蛇信,血甲灯笼似极忌惮,立即飘退。来人断剑一立,挡在弦子与灯笼之间,灯晕映出一把结实蛇腰,臀股却丰盈得犹如甜熟的水梨,紧身衣靠裹出令人脸红的胴体媚态,衬与手中的森寒蛇剑,巨大的反差更增添几分丽色。

鬼先生眸里掠过一丝诧异,不禁失笑:没想到这花红才是大热门哪!莫非宗主也看上了这位标致的小妹妹?

黑衣女郎挽起半截窄剑,冷然道:她是我五帝窟之人。若要动她,须先问过本座!

那兼具少女与熟妇之美的身形甚为好认,耿照纵使多识美人,漱玉节的冶丽也不是轻易便能淡忘,一听声音再无疑义,暗忖:是她!难不成今夜在此的,俱是七玄的宗主?

漱玉节后发先至,却是舍了绘有蛇形标记的灯笼才赶上。血甲传人从头到尾都提着灯笼,实力难以评估,真要打起来,她其实没有把握,与其掩饰弦子的身份与之周旋,不如直接摆明车马,以鬼先生亟欲促成七玄同盟的企图,料想不致看着双方起冲突。

果然鬼先生喷啧两声,摇着头转向血甲灯笼,口气甚是遗憾。既是五帝窟之人,自也做不得花红。门主与这位小妹妹若无什么梁子需要调解的,只好请门主割爱啦。

血甲灯笼之后,那人哼的一声,青白色的灯晕缓缓退向一旁,再不言语。

耿照松了口气,灵机一动,低声对弦子道:“你带染姑娘先走,从密道离开。”

双姝闻言睁大眼睛,不约而同瞪了过来,想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漱玉节站得很近,心中一凛:他是说给我听的!要我带染红霞一起走么?

她与耿照的盟约是建立在化骊珠上,若保不住化骊珠,这项同盟也就毫无意义。以现场的气氛,要带走耿照是绝无可能,他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莫非已有了脱身计?

另一头爆出炒豆般的喀嘛劲响,聂冥途拗折指节,狞笑:放着彩头去抢花红,没人这么赌的!小和尚,你我的过节,今夜便趁机了结了罢?

耿照冷然道:落井下石,倒像狼首的作派。

夷然无惧,拉开薜荔鬼手的功架。

商冥途狞笑着,摆出一模一样的架势,两人对面如镜照,众人皆觉奇异。且慢!

开声的是鬼王阴宿冥。她手持断刀转过身来,残断的刀刃指着耿照。这小和尚与我也有梁子,不能让给你,聂冥途。

狼首狞笑:小娃儿!你是专程找老夫的麻烦么?横竖是个死,你杀或是我杀,又有什么关系?集恶三道有个代表参加大会,也就是了。

没听懂的是你。

鬼王转动身子,断刃由耿照身前移向老人。小和尚的命是我的,今日谁要杀他,须问过九幽十类、玄冥之主的手中剑!这可不是冲着你啊,聂冥途。

情势丕变,谁也没料到讨保之人居然是鬼王阴宿冥。鬼先生笑道:鬼王明鉴,这人是个麻烦精,何苦为他,伤了七玄同胞的和气?

阴宿冥沉声道:你才是麻烦精!要开捞什子七玄大会,只管开便是,弄出忒多规矩,又教我等抢什么彩头花红,不干不脆的,是将七玄之主当猴儿耍么?

她原以为此话说出,必得众人响应,谁知周围一片默然,连激玉节也未附和。鬼先生笑道:鬼王此言差矣!欲得重宝,哪有不用代价的?就算我独个儿搜全了五柄妖刀,独个儿启出号刀之法,仍须诸位同襄,才能复兴七玄。盟中唯一不需要的就是弱者,这些规矩花样,鬼王不妨当作考验罢!日后结盟,盟主之下尽是悍兵猛将,何事不可为?

耿照与染红霞都是初次听到这种论调,不觉心惊。阴宿冥无言以对,只说:无论如何,今夜谁都动不了他!

聂冥途冷笑:如此说来,咱们只得再打上一架了,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