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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既无设置,代表不是这个想头。”旋又陷入苦思。

染红霞非是匠艺出身,不懂这些计较,按着冰凉的烟丝水精,童心忽起,淘气笑道:“要我说啊,也不用什么凿壁引光,就这么运功一送,力强于金石之坚者,自能逼出水精里的精粹,方显武者的手段!否则,当年五阴大师等也未必懂机关,怎地便能迫出异光?”

耿照冲她竖起拇指。

“好威风、好煞气!这是武林至尊的口吻啊,听得我双膝有些软,直想趴下来磕几个响头,万剑朝宗一番。”染红霞香肩发颤,忍俊抿唇:“怎么你这个‘万剑朝宗’听来,总觉十分不雅?”

耿照笑道:“多半是底下的剑座不甚雅观,连累了朝宗之剑……”忽然闭口不

语。

“怎么?”染红霞微凛。

“座子!”耿照击掌道:“五阴大师那时,珂雪宝刀还插在水精上!水精原是宝刀的刀座。现下虽然没有刀,当时却是有的。”

“刀座……”她心头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却难以抓实。

“珂雪宝刀本是圣藻池晶的一部分,二者系出同源,池晶能于岩窟凭空孕育圣藻巨莲,而珂雪宝刀则源源供应尸体生机,使之不腐不坏,温软如生。两者皆能维生续命,可见宝刀还在水精之上时,正是水精能放异光的关键!”耿照双眼发亮,越说越是兴奋,一边快步奔回祭坛:

“眼下虽无珂雪,却有一样也能维生续命的替代之物——”

“……内力!”

染红霞省悟过来,不意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竟尔成真,想起又是耿照独力破解谜团,想出了如此惊人的推论,自己却无片羽之助,不待爱郎奔回,抢道:“我来试试!”圈转藕臂,运起水月正宗内功,送入水精。

水精石英之属,本利于导行内气,染红霞内功有成,唯恐一掌打坏了它,虽是抢先动手,却非一味莽撞,而是以柔劲徐徐图之。果然内息一经灌入,不似施于死物,水精内颇有腹笥,灌进去的内力转了一圈,竟未损耗,又增强了小半成反馈回来,藉着按在表面的双掌,隐隐与体内百脉诸息形成循环。

“有意思!”染红霞听人说过水精于练气一道的辅益,然而水月停轩毕竟是佛脉,等闲不涉道秘的练气士法门,今日初试,不觉勾起好奇心,倍力加催,欲尽其妙。

岂料运行几周后,渐有些施展不开,丹田中未觉空荡,只是以水月心诀无法再提运更多内力,水精送回的内息团块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如滚雪球一般;待染红霞发觉不对,在她与水精间飞转的内息已硬生生膨胀数倍,贴掌出入如风,连匀出一丝撤手的裕度也无。

不下于当日雷奋开铁掌的宏大内力,如挣脱牢笼、无缰无辔的野兽,撑挤着经脉自右掌掌心冲出,经水精增幅之后又自左掌心闯入,撞得女郎身子一搐,嘴角溢出乌红。

“红儿!”耿照点足扑至,然而水精异力运行的轨迹止在染红霞双臂间,再快的身法也比不上它一度回旋;增幅的内息让整块水精都透出淡淡白光,转眼便要噬人!

他手指才触及伊人肩头,蓦被一股熟悉的寒劲震开,震得足底踉跄,退下三阶才站稳,赫见坛上染红霞浑身焕发青芒,宽松的罩袍根本掩不住幽幽放光的胴体:坚挺的双峰、差堪盈握的蛇腰,乃至紧致结实的翘臀与大腿等,俱透布而出,如裹辉月;袍布转眼又覆上一层薄霜,霜底青芒折射,遮去纤毫毕现的娇躯,只余冰下起伏惊人的朦胧剪影,然而诱人的程度丝毫不减,令人血脉贲张。

定睛一瞧,染红霞双目紧闭,两手仍按在水精上,内部的白光却未如前度窜进玉人体内,反随她掌中扩散的青芒不住缩减,威力被寒气所抑,无由逞凶,不多时即完全消失,只余青辉独秀。

(这是……天覆神功!)

染红霞每夜入睡后,蚕娘刻写在她身子里的天覆功诀便自行发动,除修练、增强功力,也将她原本修习的水月内功一点一滴磨去,故染红霞运使水月心诀才会有力不从心之感;明明丹田中积聚厚实,却调不出一丁半点。殊不知体内诸元早已易帜,前朝的虎符印剑,自无法调动新朝的大军,纵有雄师百万,也难以抵挡外敌入侵。

天覆神功的自保之能不下于碧火功,染红霞神智一失,寒劲自行发动,转眼便压制住水精内不断增幅的异种真气,片刻后水精青芒大盛,染红霞的身上却不再放光,秀目紧闭的白皙瓜子脸上神完气足,比呕血之前还要精神,显是天覆功威力发动,不仅护住心脉活化气血,连先前受异种真气冲击的损害亦消弭于无形。

而天覆功仿佛为这枚顽石重新注入生命,烟丝水精发出碧粼粼的清幽水华,宛若湖中之月,水精中心如凝冰般的丝丝烟气不住旋绕纠缠,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耿照挢舌不下,心头浮上“洞中藏月”四字,汲饱生命元气的水精皎如玉盘,波光映亮四壁,犹如置身龙宫,似乎能在壁隙的光影间瞥见游鱼窜闪,方觉前贤形容之贴切,实难增减一二。

更惊人的情景还在后头。

随着青芒越发鲜烈,水精忽射出一条笔直的亮红丝线,直贯入染红霞眉心!耿照魂飞魄散,抢上两步,才发现不是什么贯脑丝线,而是一道细细的红光,刺亮如烧炽的烙铁。

他出自铸炼房,多见炉火烈焰,平生却从未见过这般光源,如此纤细而凝聚,仿佛其中浓缩了绝大的力量,尽管忧心如焚,不敢也不知从何插手。所幸染红霞未露出痛苦之色,高高撑起袍面的浑圆酥胸起伏自然,呼吸一如平常——非是睡着一般,而是与日常行走说话时相差无几,随时都能动将起来。

染红霞果然就动了起来。

她盈盈起身,走下祭坛,微触着耿照的肩膀擦身而过,一路走到石壁前,脚步轻盈平稳;除了双目紧闭,一切均与醒时无异。而那道笔直的亮红异光始终连着她的眉心,直到背转身去,红光依旧指着她脑后秀发某处,差不多就是与眉心平齐的位置;无论相隔的远近、高低如何变化,红光的落点始终不变,宛若一根奇细奇坚决不弯折的长竹篾,稳稳推着她往前走。

闭着眼睛的染红霞走到壁前约尺许,突然驻足,抬起左臂,像是要拨着一扇看不见的门扉似的,玉趾微踮雪颈探出,眺进那虚构的门洞深处,紧蹙着浓细姣好的眉黛,喃喃道:“怎地……怎地不能再往前些?这样……看不清啊!”似是十分苦恼,片刻后竟又伸手迈步,梦游般往石壁挨去。

这画面委实太过匪夷所思,耿照看得目瞪口呆,到这时才忽然省觉:“不好!红儿要撞伤自己啦。”忙飞身上前,拦腰将她抱住。染红霞被他掉了个头,侧身对着石壁,依旧维持探臂向前的姿势,悬空的一双修长玉腿不住迈出,异光连着她的脑侧太阳穴,位置仍与眉心处相齐。

耿照灵机一动,本欲伸手遮断异光,忽又犹豫起来:“万一对红儿造成了什么损害,该如何是好?”正自为难,那一束鲜红炽亮的异光突然消失,染红霞“嘤”的一声睁开眼睛,软软瘫倒在他怀里,胸脯剧烈起伏,体力精神之损耗,还在适才短暂的交手之上。耿照这才发现她袍下既温软又结实的胴体竟已湿濡一片,仿佛刚自水中捞起似的,将玉人扶坐于地,急问道:

“你……觉得怎样?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染红霞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就是有些乏。”

耿照按着她的腕脉度入些许内息,并未察觉异样;天覆神功受到外力刺激,寒劲自生,染红霞盘起右脚随意趺坐,左手捏了个莲诀,轻轻搁在膝上,却未运起水月心法,而是半闭星眸,放任寒气遍走诸脉,衬与湿濡的浓发与晶莹白皙的肌肤,宛若一尊半跏的玉观音,美得令人摒息。

她自己该已发觉了吧?耿照想。事到如今,断难再隐瞒天覆神功于她的种种异行了。染红霞倚墙闭目片刻,衣上结了层薄霜,旋又如烟散化,原本一身淋漓香汗俱都不见,空气中充满她馥郁幽甜的肌肤香泽。

她睁眼吐息,微露一丝惨笑。“我发誓我从未习练过这样的功诀,但它就像我前生所知,自然而然便能使出;反倒是本门的内功,我所能发挥的,已不足往昔的三成之力。要说没有偷偷修习外道功法、欺师灭祖,莫说是我师姐,连我自个儿都快不信啦。”

耿照无比心疼,安慰道:“红儿,若我猜测无差,你身上的这门异种功法,乃是宵明岛桑木阴的嫡传绝学‘天覆神功’。我与桑木阴的蚕娘前辈有旧,待出得谷去,我带你去寻她老人家,求她给你解去了身上禁制,代掌门自不会怪罪于你。蚕娘前辈虽喜欢恶作剧了些,却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尤其喜爱貌美善良的女孩子,定不会害你才是。”

染红霞似是没听见,跏坐着呆呆出神,并未接口。

耿照确定她身心无碍,为移转佳人愁思,起身走回祭坛上,单掌按着烟丝水精一用劲,却觉石中隐约有股抗力,不惟无法输送内息,水精内如凝冰般的雪白烟丝旋绕越发急促,似正激烈抵抗着外力介入,浑若有生。

耿照眉目一动,正迎着阶下染红霞的凛然目光,显然两人想到了同一处。“红儿,它不受我的内力……驱动这块水精的,是你的天覆神功!”染红霞一跃而起,飞快掠至水精畔,正欲伸手时却不禁蹙眉,扭头诧道:“你说我身上的奇寒真气,是胤丹书的天覆神功?”

耿照点点头,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