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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陵女一蹲下,滑亮的布面绷出修长的左大腿形状,不同于常人屈膝时腿肌自然而然的鼓起,她修长的大腿竟不见有肌束撑鼓的感觉,与同等身量之女子的小腿一般细,而长度更长;通体直细,说不出的好看。攫人目光之甚,不亚于半裸的玲珑酥胸。

倒是玄鳞要比血脉贲张的耿照冷静得多,仅仅转头一瞥,旋又昂起视线投入虚空,无意盯着座畔的美女饱览眼福,也可能是余怒未消,耿照能感觉心头一阵阵隐动,只是无法解读。

一抹幽蓝冷光自陵女掌间亮起,挟丝丝寒气贴熨玄鳞的左肩,麻痒之感渐渐消褪;片刻后“叮!”一声轻响,低头赫见衣布外约莫分许的针尾不知何时冻成了霜色,应声迸碎成无数细小冰晶,化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这是……天覆神功!)

虽与红儿的寒气有异,也没听说过天覆功有袪毒收口的神效,耿照确信她使的是宵明岛的不传绝学。难道这位司祭陵女……竟是桑木阴的祖师?

“多事。”玄鳞淡淡一笑。“世间若有能杀得死朕的物事,你家佛使丢人可丢大了。走罢,朕急着见他。”

“是。”陵女柔顺地应和,伸出乳色的细小柔荑,冷光晖映,寒气流转,于王座后方掀了几掀。倏忽之间,轰隆隆的水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人将瀑布移到塔底似的,连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玄鳞却是习以为常,好整以暇地翘起腿,随手掸着袍膝。

而整座祭坛便突如其来地“升”了起来。

耿照不及反应,偌大的祭坛已托着玉座,轰隆隆地贴着塔底墙面升起,飞快向上移动!比起入谷后的种种异闻,这机关倒是耿照最不感到意外的,小至井口打水的辘轳,大至立轮水磨、铸炼房用的“水排”等,无不是应用水力来升降或推动的机具;接天塔刻意建筑在瀑布水潭的附近,想来也是为了运用至大至强、取之,不竭的自然之力。

只是塔高入云,如何引水力将升台推到这么高的地方,耿照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须臾里,祭坛上升的速度趋缓,“轰”一声静止于一处小得多的圆形房间,祭坛与房内的地板嵌接得严丝合缝,如非亲身走上一遭,怕看不出祭坛与地板原是分属两处。

圆形房间的正中央,有座桌床也似的长祭枱,材质毫无意外的也是白玉,四面雕满繁复图样,以此为中心蔓延到房间的每一处,除了长祭枱的光滑顶面,屋里所有角落都被图样占满了,未留一丝空隙。耿照看得眼熟,想起是莲觉寺娑婆阁见过的“天佛图字”,暗忖:

“看来这种铺天盖地的习性,是从天佛时代流传下来,非是后人自行发明。娑婆阁若非建于久远以前,便是建造它的人握有天佛的直传,故尔因袭。”

隔着长枱遥遥相对,房间另一头亦有祭坛,与玄鳞乘来的这一座相仿佛,形状尺寸无不如镜中对照,差别仅在于雕满天佛图字而已。

雕花祭坛的玉座里,坐了个奇怪的人,全身罩于一袭尖塔似的白色连帽斗篷,无袖无襟,不露手足,就是一只锥型布袋;约莫在整个“布锥”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挖开一道细细的横条,似是眼洞一类。以此为基准大概能辨出脖颈、肩膀等部位,但也就是这样了,休说相貌,连是男是女都无从分辨。

“佛使,陛下来看您啦。”陵女福了半幅,毕恭毕敬。

与对玄鳞的“恭敬”相比,看得出她是真心景仰着雕花玉座里的尖袍怪人,俏丽的青春面庞洋溢着孺慕之情,与先前故作柔弱、幽幽婉婉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步入这房间里,她才又突然变回了风陵国的女儿。塔外弱不禁风的尤物司祭原来不过是伪装而已,纤细的四肢与身板绝非稍触即折的柔枝,而是初初长成,

还来不及被猎物丰饶多汁的血肉拱开体魄的小母豹。

陵女非是能征贯战的武者,但若将她当作楚楚可怜的病美人,不啻愚夫瞽者之行。

玄鳞微微一哼,心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恶意。但耿照无法得知是什么。

他一振披风而起,跟在如小鸟般欢快奔出的陵女身后,怡怡然走下阶台,迳往中央的长方枱行去。陵女将龙皇抛诸脑后,奔至雕花坛下匆匆施礼,便急着登坛扶佛使起身。

“佛使大人,我来扶您!”

她上了祭坛,才凸显出玉座上天佛使者的高大。陵女须踮起脚尖,发顶才能勉强与覆面罩上的眼洞相齐,还差了帽锥顶老大一截,怕举手也构不着;也因为有了敏捷灵动、会笑会说话的陵女在一旁相对照,益发显出佛使死气沉沉,说是竹架子蒙皮、底下其实什么也没有,似也过得。

高矮悬殊,陵女自不能将佛使搀起,“扶”字云云,不过是捏住佛使宽大空洞的白色斗篷,颇有几分小鸟依人、菟丝攀乔木的意味在。玄鳞冷眼瞧着,指尖抚过光滑如镜的祭枱表面,冰冷的触感令耿照不由悚栗,忽听龙皇笑了起来。“佛使,在完成朕的讬付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了啊!身子骨还行不行?”

“佛使通晓天机,鉴往知来,尘世外诸事,难出他老人家指掌,”扶住了玉座上的偌大靠山,陵女更无所惧,咬牙直视玄鳞。“鬼神若是,生死亦然!陛下毋须挂怀。”

“喔,听起来挺厉害嘛!啧啧。”

玄鳞耸了耸肩,这副懒惫的模样也是陵女从未见过的,不禁微怔,原本汹汹的气势为之一挫,檀口微启,一时竟忘了合拢。

“这么做,值得么?他们虽不与你亲,好歹也是一族血脉,你知不知道这么搞将下去,城郊三日内就要悬起近万枚头颅,冲天的血味儿风吹不散,大半年都消不掉?”

统治大地超过一百五十年、杀人盈野的玄鳞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休说陵女不敢置信,就连白日发梦胡思乱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从龙皇嘴里听见,亟欲分辩,偏生脑子里一片空白,差点咬了丁香颗儿似的细小舌尖。

“榖……榖腐于仓,有害……有害新……”

“这套省了罢?我又不是外头那些笨蛋。”

玄鳞“嗤!”嚏笑出声,摇头道:“你不惜弄死这么多人也要保住贞节,是不想步你母亲的后尘,还是另有打算?是了,虺、蜃二夷,还有许多贵族都私下找过你,你觉得接天塔威信可恃,若能藉机将这些异见团结于佛使之下,大事可为,就算赔上了族人,也还算值得?”

陵女揪紧了佛使的斗篷。连“朕”都不用了,这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龙皇?眼前的变化委实太过怪异,虽在佛使身边,她有绝对不受侵害的信心,然而事态发展仍令少女生出一丝警觉,索性闭口不语。

玄鳞满不在乎地笑着。

“可知你那勇猛的父亲,缘何败于我九渊大军?风陵国十二年前便已有了忌飏这等勇士,那时他年轻力壮,正值巅峰,一对一单打独斗,我手下没个比得过!据有天险又出勇士的风陵国,怎就败给了我?”

“陛下拥有不死的躯体、无双的力量,尘世中岂有陛下的敌手?”陵女听出他话里的衅意,若不接招,岂非教人给小瞧了?细薄的粉色樱唇一勾,连讥诮都寒凉得令人心颤,舍不得移开目光。

“真正的原因是你阿爹太舍得。”

玄鳞尽情欣赏了她扣匕藏锋般的冷锐之美,耸肩道:“我都搞不清楚是他弄死的风陵国人多,还是我杀得多。你同他一个样,认为人死掉是能有其他意义的,譬如‘牺牲’,譬如‘忠义’;殊不知死便死了,什么意义也不会有。

“到头来,尚存的八千风陵遗民是我所杀,但你曾经有个救下他们的机会,是你稳稳地将这些无辜的老弱妇孺推上了刑法场,一个都没能逃过。”

陵女浑身剧震。尽管心里预习了无数遍,真正面对时,八千条人命的浓重血腥仍压得她喘不过气,耳畔仿佛回荡着城郊野地里的呼喊哀告……

不行!所有牺牲都有其意义。不能……绝不能输给这种人!

“陛下只消说服佛使,”她猛然抬头,又回复那种娇细幽弱的语调,照本宣科似的,只有粉色眸里焕发的炽芒一迳刺出,一点也不退让。“使陵女重回尘世,自归陛下照管,您想怎么便怎么。如若不然,无论死多少人,陵女此生已献与天佛,自当守节以终。”

玄鳞大笑。

“你就是不信,对罢?好,今日我便教你明白,你拿这八千条人命,什么都换不到!”龙皇抬头,笑意从眸里倏然褪去,视线越过了纤白俏丽的银发少女,直盯着玉座上的白袍客。

“佛使,我同你要这个女人!”

过了许久,白袍客才开口道:“要来……干什么?”语调模糊断续,像是牙牙学语的娃儿,抑扬顿挫甚不通顺,听来分外刺耳。

玄鳞不由失笑。

“要来给我干!最好是干大了肚子,给我生几个白胖娃儿!”

陵女又羞又怒,血色在月子乳脂似的肌肤上特别鲜明,雪靥如抹胭脂,瞬间飞上两朵彤艳艳的嫣红。但玄鳞的言语羞辱还远远不止于此,他一拍冰镜般的祭枱枱面,淫笑道:

“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儿干她。”

“你————!”

渎神之人,不能原谅!难道他忘了,他据以征服四方、统治大地,抵达世人已知之疆域极限,一手建立起自应烛以降、十数代玉龙族王均难望项背,甚至连做梦都不敢想像的盖世勋业,还有他最最自豪的不死之躯与无双之力……全是眼前这位白袍神人的慷慨赠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