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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然后她把“即使已变成了一堆骨灰”“也仍是她亲生父亲”专用的盘子上,放上祭祀的饭碗,接着急急忙忙地走上了二楼。

秀一也跟在遥香后面上了楼。

遥香平心静气地走进了二楼走廊尽头那间令人生厌的房间。秀一虽然不太想进到里头,但是也只得跟在她后头走进去。

房间最里面设有祖父母的神龛,而曾根也被安置在那里,旁边有无数点着了火的蜡烛。虽然一点风也没有,但那略带蓝色的火苗却微微地摇晃着。

刚开始他以为曾根已经死了,但现在却似乎又不是这样。就算他已无法动弹,但确实还是活着。

就算用电流停止了曾根的心脏,他的脑细胞也完全死光了,但是他还是没死。即使以电流将他的身体给溶解掉、缩成那么小的体积,但他仍以完全无害的身份,永远地存活在这世间。

遥香把饭碗供在桌上,敲了一下铃。曾根此刻看起来就跟小小的木雕佛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啊,原来是这样。从妹妹身后看着的秀一,自心地涌起了一股安心感。原来是这样啊。曾根没用死,虽然我确实杀害他了,但他并没有死,只是生存的方式改变了而已。

从此以后,在二楼这间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曾根会一直静静地被人祭拜着吧。

秀一突然惊醒了过来。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边凝视着天花板,边等待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

没过多久,一行泪水从左眼眼尾向耳朵那边流了下去。

秀一终于可以实际体会到,原来,所谓的杀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睡着的时候,自己可以逃避杀了人的记忆,完全否定这个事实。可是,醒来之后才是噩梦的开始。在完全醒过来的那一刻,秀一才觉悟到,自己确实杀了一个人,这绝对不是梦,而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已经做过了的事情,不可能再挽回。时间也无法倒流。

事实是无法一笔勾销的。记忆也绝不可能完全遗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为止。

秀一闭上了双眼。就算只有一下下也好,他想进入梦乡,让自己在这温柔的谎言世界中逃避现实。

早上醒来时,外头正狂风大作。

就连庭院里的松树,也被强风吹得弯到像是快要断掉了一样,许多被吹落的枯枝和树叶,被风团团地吹着跑。

“这风真大啊。”友子边看着窗外边说着。

“变成这样,电车还能开吗?”

“妈妈你今天干脆休假好了。”遥香说道。

“这样就放假,那怎么行?”

“可是,这种天气客人也不会来啊!”

“再等一会儿,说不定风就停了。”

“我吃饱了。”秀一站起来。

“啊,慢走,要小心喔。”

“哥哥你也休假嘛!”

秀一听着妈妈和妹妹的说话声,走出了大门。他本来打算去鹄沼车站搭江之电电车的,可是又改变了注意,去车库把自行车给牵了出来。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么白痴的事。他只是很想试试以自行车在强风中冲锋陷阵的感觉。

骑到海边之前,倒还不是那么辛苦。只是,等他从小动骑上了134号公路的时候,混杂着灰色沙砾的强风迎面吹来,脸跟手都痛得不得了。因为几乎是逆风前进,就算秀一的脚力还撑得下去,自行车也只能缓慢前进。

虽然离学校已经不远,但秀一干脆地放弃了去上学的念头,决定折回家。回程时因为是变成了顺风,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一样,骑起来加倍轻松。

要回家的话,就得在小动右转才行,反正现在也赶不上班会了。这么一想,也懒得使力,就被风给带着走,骑到江之岛那一带去了。

左传骑过江之岛大桥。

在这之前,秀一连一次翘课的记录都没有,他也不太了解,到底是什么力量在驱使着自己这么做。

骑到了参拜的道路入口,秀一在青铜制的鸟居前下了自行车,开始用走的。虽然在坡道两侧并列的土产店,都拉开了铁门准备做生意,但是却连一位观光客也没看到。

风都吹成这样了,电梯应该也要放假了吧?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电梯仍顺利地运转着。不过,秀一今天打算要靠自己的双脚爬上去。

写着“新观光点、江之岛。恋人之丘的入口”的招牌映入眼帘。他毫不犹豫地往那个方向移动。

海上风浪大作,波浪冲击着岩石,激起了雪白的泡沫。那有如肥皂泡泡般的浪花,在半空中飞舞着。

这里还有之前看过的“龙恋之钟”。它被强风大力吹拂着,激烈地前后摇摆,响个不停。但是,它的音色似乎要被强风完全掩盖住了。

“……以后只要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说谎,或是做了不能对另一方启齿的事,这钟就会自动响起来揭发事实。”

纪子说过的话,回荡在秀一的耳朵深处。

秀一就那样站在强风之中,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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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菅原道真”为日本平安时代知名学者,遭奸臣所害而客死异乡,传说他死后怨灵大显神通,使朝野上下不得安宁。

注②:“阿波罗尼奥斯”(Apollonius,约公元前二六二~约前一九〇)为古希腊数学家。他推广了梅内克缪斯的方法,证明三种圆锥曲线都可以由同一个圆锥体截取而得,并给出抛物线、椭圆、双曲线等名称。

注③:水獭及海獭的日文俗称中语尾为uso,即假的、谎言之意。

注④:“啄木鸟”、“天堂鸟”、“大骗子鸟”的日文发音有部分相似。

第七章心

从水平面用θ角、初速度v投射物体的时候,会等于同时在水平方向以vcosθ做等速直线运动,而在垂直方向以vsinθ做往上运动。

该物体在t秒后到达抛物线的顶点,而开始下降。在这情况下,物体所能达到的最高处是h,表示为h=1/2×gt2……。

秀一边把小石子往空中丢,边反复思考着自己在这回物理期中考里,大意写错的题目。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竟然连这么基本的问题都会写错?

一切在他还来不及反应前,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开始从顶点往下坠落。

期中考的成绩,也是一塌糊涂,不只是数学,所有科目的考卷发回来之后,秀一在每一科都发现自己犯了许多粗心大意的错误。这种成绩,不要说是进入全年级前五名了,自己的排名大概会掉出前二十名以外吧?

和纪子之间也是,自那天在小町通约会过后,两人感情就没什么进展。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好好跟她解释关于画布的事,至少让她理解。否则的话,即使秀一再怎么努力想跟纪子重修旧好,大概也只是自取其辱。难就难在该如何解释。

对于班上其他的同学们,也因秀一最近常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忧郁模样,而变得对秀一敬而远之,几乎不来找他说话。在这当中,只有放弃做买卖的“盖兹”跟大门还是跟平常一样,对秀一的态度依然不变。

秀一对于现在落得一身清静,反倒觉得有几分庆幸。

六月二日中午午休的时间,秀一一如往常地避开四周吵闹的人潮,躲到学校校舍的背面去休息。

从这里只看得到部分文化社团的教室、蓬乱杂生的草地,还有钢丝网做成的篱笆。虽然这景色实在很难看,但是,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这儿根本不需要应付任何人,而这正是秀一此刻所需的。

关于期中考,秀一已经完全不愿意再多想。

到这种空旷之处,就会让人不自觉地想抽根烟。即使现在根本什么事都不想做,也觉得两手空空的很怪。

天空仍然乌云密布。最近这阵子,极少放晴,几乎每天都是阴天。

跟曾根死去那天的天色一样……。

他突然吃了一惊。

这时,秀一看到有个男学生也跨过篱笆,跳了下来。那人偷溜的动线,与秀一那天偷溜回家时的路线,完全一模一样。

秀一想,那学生大概是为了去校外用午餐,才违反校规偷溜出去的吧。那人留着一头让秀一觉得非常眼熟的茶色头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正是石冈拓也吗?

不过,拓也没看到秀一。他穿着制服的样子,简直就像初次潜入敌军阵营的菜鸟间谍般,因为全身紧张,而显得极为僵硬不自然。大概因为从四月以后,就没来上课,所以制服穿得别扭,也不足为奇。

不过,看他鬼鬼祟祟地翻过篱笆进学校,即使穿着制服,想必也不是回由比滨高中上课吧。那身装扮,似乎是为了混进学校,才配合套上的保护色。

秀一就曾亲眼看见拓也有好几次,骑着机车在学校附近闲晃,不过,他这可是头一回翻墙入校吧!他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啊?

想到这里,秀一老神在在地朝拓也晃去。

拓也发现秀一也在时,大吃一惊,表情也变得僵硬。

“哟!今天是吹什么风啊?”

秀一叫住拓也,拓也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哼,这么亲切地前来招呼……这可真像你的作风。”

“干嘛,特地来学校找我吗?”

“对啊,我找你有事。”

拓也的双眼皮眼睛,闪耀着挑战的光芒。

“你来的正好,也省得我到教室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