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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操作仪器的少将很有礼貌地回答道。

柳三变站在停机场的边缘,看着机群从地平线以下升上来,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呼吸困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他的肺争夺着空气。他并不想哭,眼眶里没有一点湿,他并没有想过会这样,曾经他是以“心软”而闻名整个连队的。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一种比爱恨更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胸口。他依稀记起小时候和爷爷聊天,那是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

“打仗的时候会害怕吗?”

“不怕,子弹响起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看到死人也不怕吗?”

“来不及啊,臭小子,得先把仗打完。”

……

第260章斩首

1.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实力是一切的根本。现代资讯发达,不到一天时间,夏明朗的赫赫武功就传遍了整个南喀苏尼亚。人们口耳相传,消息越来越夸张,到最后,那些事儿听起来简直有如神迹。

勒多港的中国大使馆门庭若市,各种政治撤掮客、中间商蜂拥而至。原本还在观望地人们火速动了起来,正在对掐的军阀跑得更快……他们生怕被对方抢了先手。而像吉布里列这种与中方长期交好的军阀势力,此时成了最热门的抢手货,远近的兄弟们都想凑过去问问:中国佬儿的脾气怎样,好相与否?

从各方试探性地蠢蠢欲动各自观望到……纷纷倒戈相向,夏明朗只花了不到12个小时。

聂卓的战略目的是决不可丢脸,夏明朗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等夏明朗正式班师回南珈已是午夜,陆臻正在巡查哨位,只听得方进在广播里兴奋地大喊:“队长回来啦!”

陆臻不自觉仰望天空,星汉灿烂中,有几个光点缓缓移近。

打胜仗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起初兴奋无比,壮怀激烈,看着战机跃入视野,狂风卷起衣领,那种感觉的确是舒畅而狂放的。

然而,首先降落的是尚可以迅速恢复投入战斗的轻伤员,他们的战袍上还沾着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通通凝固成黑色的斑点,渗透进布料的纹理里……那生死桥上千钧一发的惊心动魄扑面而来。

心情急转直下!

陆臻连忙领着人过去,把走动不便的战士们架起来往回抬。夏明朗随着第二架直升机降落,自然而然地从陆臻手上接过基地指挥权,重新布防南珈。所有的重伤员已经在前线医院分流去了勒多港,随着一起分流走的是大批医护人员。张浩江坚持追随夏明朗赶了回来,毕竟在有些时候,一将可值千军。

停机坪上奔跑着匆忙的医生与战士,一个个黑影子搅得灯火缭乱,仿佛大战将即的紧张与严肃。陆臻站在夏明朗身后问道:“伤亡率怎么样?”

夏明朗转过身,拥抱他,有几秒钟完全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三死十一伤。”

起初因为胜利而带来的狂喜被冰雪冷冻,陆臻含糊地应声,用力拍了拍夏明朗的后背。他没说什么,也不必说什么,欢乐共享,苦难同担,这世间的一切你我都可感同身受,言语反而是最单薄了。

没多久,夏明朗听到秦若阳在身后喊他。

“夏队长……”秦若阳的脸色阴鹜得仿佛风雨欲来:“刚刚得到的消息,雷特打算把主力调向南珈。”

陆臻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他要干嘛?”

“复仇!据说是为了荣耀。本来我们已经打算派人去谈了,条件可以讲,南珈我们也可以暂时撤出来,但是……”秦若阳挑了挑下巴,看向夏明朗:“他要你的命。”

夏明朗与陆臻对视了一眼,满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哥们儿的脑子还留在中世纪。”陆臻叹气:“他们家小弟倒是忠心耿耿,一个个心甘情愿地陪着他疯。”

“也不一定……”秦若阳冷笑:“不过,雷特的声望暂时是不可动摇的。”

战争狂人总是最动人,倾国倾城的妖物多半长着道貌岸然的豪迈脸,从希特勒到东条……没有一个不是蛊惑人心好手。陆臻正在感慨,便听到广播里在喊他的名字。返航的机长刚刚收到通知,要带陆臻回勒多港参加新闻发布会。

夏明朗看着陆臻向他挥手,直升机舱门关闭,在旋风中升起,渐渐消失在夜空里。

“你是说,雷特手下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夏明朗转头看向秦若阳。

“那当然。”

“那么,如果他死了,会不会好一点?”

秦若阳的瞳孔猛烈的收缩:“你打算怎么让他死?”

“这是个好问题。”夏明朗微笑着:“让我们来研究一下。”

黎明时分,会议室里灯火通明。浑浊的空气浸透了烟雾,让灯下的每一张脸都变得模糊起来。夏明朗有一瞬间的疑惑,陆臻怎么没去开窗,转瞬间又想起:哦,陆臻不在。

战事讨论已经告了一个段落,所有人都沉默着,烟灰缸里的烟蒂像小山一样越堆越高……终于最后一个烟头压塌了它,烟灰像雪崩那样滚到桌面上。

“不行,太危险了!”柳三变率先打破了这凝滞的僵局。

“是敌非友,死他一个,总好过我们大家死好多。”夏明朗懒洋洋地解释着。

“我知道,但是,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柳三变有些激动:“那都是他们的地盘,彼此连人种都不一样,就算你能把他干掉,你怎么脱身?”

“我不去谁去?”夏明朗笑了,有些傲慢的:“谁能?”

“找本地人。”柳三变说道。

“哦,可是……”一直占着电台通讯旁听会议的吉布里列不得不出声表态:“我们做不到,要不然他早死了。”


夏明朗摊了摊手。

“我没说你们。”柳三变烦躁地挥手,也没顾上吉布里列根本看不到,他有些懊恼陆臻居然不在,只能盯着陈默:“你也不说句话劝劝你们队长。”

陈默闻言看向夏明朗,用他一贯平静无波的声调说道:“我跟你去。”

柳三变登时气结。

夏明朗站起来开窗,晨光像金子那样落了一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就这么说定了!”夏明朗看着窗外,他的整张脸都沐在晨光里,连嘴唇都被染成泥金色,凝眉敛目,不怒自威。

柳三变感觉到压力和慌乱,一下子彻底泄气,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人是不可说服的……哦不,是不可违抗的。夏明朗平静的侧脸像凝固的雕塑,带着无可言说的帝王般的威严;嘴角平直线条代表了他的不妥协,那是深入骨髓的自信,无人可以撼动。这让柳三变莫名其妙地生产了一种是不是做错了事的自我否定,而毫无疑问地,他只是本能地被这种压迫感震慑了。

“散会吧。陈默留下。”夏明朗沉声道。

秦若阳收拾好电台站起身等待,柳三变低着头犹豫了一阵,终于一拳捶在桌面上,抢在秦若阳之前离开。

夏明朗听到身后桌椅与大门的依次响动,最后会议室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两个人淡淡地呼吸与心跳声。夏明朗慢慢转过身去,陈默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

“队长?”陈默轻声问道。

夏明朗一直很喜欢陈默的眼神,清澈无垢,因为极致的纯净,所以有无与伦比的坚定。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夏明朗说道。

陈默微微抬了抬头,有些诧异的。

“你得留下来。陆臻和柳三变都足够聪明,也足够有本事,但是聪明人都容易犹豫,不够坚定……不像你。”夏明朗垂眸看向地面,总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这么多人里我最信你,我把他交给你,帮我照顾好他。”

陈默想了一会儿,渐渐有些恍然的样子。

“好,”陈默说道:“他会死在我后面。”

夏明朗一时错愕,愣了一会儿却又笑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向二弟托付大嫂的江湖老大。那种心情似乎是可笑的,却又无比真挚。假如陆臻不是他的爱人,那么此刻站在这里听他托付心事的……大约更应该是陆臻。可是现在,陆臻倒成了他最重的心事。

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情感,那个人就住在你心里,他强大而又柔弱;你对他极度的信任却从来不能放心;每一次,当你想起他,满心压抑不住的尊重佩服却又无比怜惜……就是这么矛盾。

这就是爱。

此刻,在勒多港,陆臻刚刚洗完澡换好常服。穿衣镜内那道挺拔的身影染了一抹金色的晨光,恰到好处地调和了陆军制服过于沉重的松枝色,幻出青葱的暖意,像早春时节枝头的新绿。

梁云山敲门进来,不自觉一声喝彩:“到底是年轻,一觉睡起来就这么精神了。”

“前几天没睡好。”陆臻微笑。

“是啊,昨天吓我一跳,认半天,都快不认得了。”梁云山偏了偏头:“走吧!先吃点东西,马上开始。”

陆臻戴正军帽,跟着他走了出去。

梁云山经验老道,知道此时谣言四起,所以赶在大清早各路媒体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招开新闻发布会,而且这次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中国是攻击方,一切资料尽在掌握,而对方茫然无知。事发突然,新闻发布会上只有寥寥几个常驻喀苏的欧美大社记者,梁云山颇为得意地向陆臻炫耀:就算牛记们看到报纸马上包机过来都来不及。

双方实力不对等,冲突自难发生,整个发布会显得有些冗长沉闷,梁云山再次重申中方的和平主张,呼吁联合政府,呼吁文官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