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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不知官兵也探出他们的去向没有?”薛兆笑道:“大概没有吧。他们正预备明天大举搜湖盘岸。不过我倒从老顾口中,套出一点消息来。真假难说,你们几位斟酌。”

俞、胡二人忙道:“有消息请说。”薛兆道:“听顾昭年的口气,子母神梭武胜文一行,大概真找他借船了。不过只借了两只船,恐怕是专给武胜文的家人用的。那个飞豹子和凌云双燕,他们早已连夜遁走,约摸方向,多半是逆流而上,奔宿迁徐州一带去了。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可是窥探官军的动静,他们极力征调船只,打听北路,恐怕也要往北搜。贼人的踪迹,官军大概也有耳闻。再说那个雄娘子凌云燕,不正是在淮北盘据么?”

俞剑平、胡孟刚听了,面面相觑。想劫镖大众竟会逆流北上,实出情理之外。逆流逃走,脚程必慢。飞豹子、子母神梭全是老江湖,似不会作这样拙算。可是他们也不会南下,因为官军正打南来,并没碰上。揣情度理,飞豹子应该往东西两边逃窜才是。可是据镖行自己访来的,和薛兆告知的消息,豹党竟真个逆流北上了。

俞、胡大众,个个灰心丧气。一方海州勒限催赔的信,一天比一天紧;而豹党踪迹得而复失。如今又惊动了官军,办事愈加掣肘。若教官军捉住逃贼,起获原赃,镖客的脸面简直到了没法收拾的地步了。但是现在这丢脸的情形,已然摆在面前;胡孟刚尤其窘得要命,几乎要自戕。

俞剑平提起精神来,一面劝慰胡孟刚,一面赶紧想办法。他与智囊急急议定,即刻登程追赶。官军既然征调船只,估量什九要走水路;镖客便改走旱路。把镖行群雄分为六拨三路,以前下卡子的人,也全撤回,改做后路。立刻按“山”字形,渡过洪泽湖,直往淮北追赶下去。

唯有丁云秀夫人乃是女眷,胡跛子是有残疾的人,肖守备是官身子,他们随同逐豹寻赃,多有不便。这几人就同黄先生先一步返回宝应县听候动静。

红胡子薛兆只做了一会子居停主人,未得帮忙效劳,自觉说不下去;便命四个徒弟,率二三十位会水善驾舟的人物,也加入寻镖大帮内,一来做向导,二来通航运。

一群镖客或骑或步,火速北行。俞剑平、胡孟刚、姜羽冲等,仍居于中路。左一路是夜游神苏建明为首,右一路是霹雳手童冠英为首,各率了一二十人,直寻出一百几十里地。官兵在后面布置什么,还没有登程。镖客一路急驰,一路打听,贼踪仍然乍明乍昧。到第二天夜间住店,已入宿迁县界,地名牛角湾;俞、胡二人和姜羽冲都翻覆不眠。……

突然听见外面马蹄声,惊破长夜。姜羽冲翻身跳起道:“不对,这马蹄是奔这边来的,恐怕是寻咱们的人。”

胡孟刚苦丧着脸道:“也许是驿差,哪有那么巧事呢?”又过了一会,蹄声渐近,已入街里;跟着听见砸店门,打听人。十二金钱俞剑平仍在店床上,闭目而坐,屏息纳气,默运内功;可也不由得心气浮动。倾耳听来,隐闻外面说道:“喂,这里有保镖的住店没有?”听店伙答道:“这里没有镖车。”又问:“有镖客住没有?”店伙答道:“也没有,店里没空了。客官另投别家吧。”

胡孟刚道:“不对,真许是找我们的。”因为他们宿店时,没有自承是镖客。胡孟刚忙开屋门,姜羽冲忙说:“胡二哥且慢,等我去看看。”

还没容他们去看,那铁掌黑鹰程岳早已在别屋听见,先一步赶到店门。外面的骑马人正要改寻别家,被黑鹰程岳唤住,问了一声:“你找谁?”两方抵面,不由“哎呀”一声,道:“是你!”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右路寻镖人追风蔡正,这不足怪。那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竟是初出寻镖,在涟水驿宿店,半路失踪的俞门四弟子杨玉虎。

俞门四弟子杨玉虎和六师弟江绍杰,同时被俞剑平的老友黑砂掌陆锦标诱走。俞剑平于月前率友偕徒,赶奔范公堤失事之处,当夜在涟水驿商议分路;他的老朋友黑砂掌陆锦标独出己见,要匹马单枪,自担一路,当时被俞剑平拦住。

陆锦标为人好事,就鼓惑俞门弟子,独担一路;结果,杨、江两个小孩受他怂恿,趁五更跟他一块跑了。一去至今无耗。这其间俞剑平很是着急。因杨、江二徒都是富家子弟,千里献贽从师,怕有不测,无法向其家长交代。但因寻镖,比寻人更急,又料二徒随陆锦标,或无闪失,就顾不得了,却也时时悬系。

现在,杨玉虎突然回来,又居然寻到这里;程岳心一动,失声喊了一声。借灯影一看,杨玉虎形容憔悴,可是满面喜色。未容程岳来问,抢先叫道:“哦,是师哥!”忙即请安道:“师父呢,在店中么?教我好找,若不是您答声,又错过去了。这店家真可恶!”店伙就在旁边,说道:“您瞧,您又不说找谁。”

杨玉虎无暇跟他顶嘴,扯着大师兄程岳,就往店中走。程岳诘问黑砂掌现在何处,杨玉虎还没有回答,铁牌手胡孟刚已经开门出来,一叠声问:“是谁找镖行?”

追风蔡正在黑影中,忙道:“老镖头,是我。是俞镖头门下的杨四师傅找到我,是我陪着他来的。”

铁牌手胡孟刚满盼失镖之事续有佳音,哪知只是失踪的人回来罢了。不由又把一团热望压了下去,哼道:“是谁,是杨玉虎么?江绍杰他们呢?”杨玉虎忙答了一声道:“老叔,是我。”且答且行,抵面行礼,问道:“我师父呢?”

铁牌手料事不透,殊不知这失踪之人,正带来失镖的确信。杨玉虎随着铁牌手胡孟刚匆匆往屋里走。屋中人全都听出声来,姜羽冲已走到门口,俞剑平已然下床,把灯剔亮,老练的心强往下按,只淡淡地问道:“是玉虎么?你们这些孩子真会跑!你们上哪里去了?我在这里呢。”就一转身,眼望门口。

杨玉虎抢上一步,给师父叩头,转身又给姜羽冲行礼,再给胡孟刚行礼。然后喜孜孜的叫了一声,他怕师父当着人责备他私逃之罪,立刻说:“师父,胡老叔,我给您道喜,咱们丢的那二十万盐镖有了下落了。好了,咱们赶快去,伸手就把它取出来,可得吃快。”

这一句话,在场的人听来,恍如惊雷;十二金钱俞剑平也不由全身一震。可是胡孟刚还当是说从别处勘得豹踪呢,丧声丧气地说道:“我们也得着下落了,都见过面了,可是他们又跑了。现在我们这不是又重追重缀么?”

智囊姜羽冲把杨玉虎从上到下打量几眼,忙催胡孟刚坐下,“咱们先听听玉虎的消息,你先别打岔。”

杨玉虎忙道:“师父!”又转脸向胡孟刚道:“老叔!您猜镖银现在哪里?原来连地方都没动,还在范公堤西北……埋着呢。我陆四叔……”

说到这地方,铁牌手突然叫起来,道:“什么?在哪里埋着?”

十二金钱俞剑平喝道:“噤声!”再沉不住气,急一指门窗,抢一步到门口一看,命程岳出去巡风,便返身掩门。

俞剑平一拉杨玉虎的手,把他拖到离窗远处,往木床上并肩而坐,低声道:“你从头到尾,仔细说,小声说!你跟你陆四叔,这一个多月,到底上哪里去了?你们准知道镖银没走么?你且平心静气,仔细告诉我。”

姜羽冲、胡孟刚全凑过来。又把夏氏三杰、马氏双雄等要人都找来。杨玉虎瘦脸冒汗,胡孟刚忙给他斟来一杯水。

杨玉虎摇头道:“我不渴,我也不累。”这才说道:“师父,这一票现银二十万的盐镖,被这群蛮不讲理的恶贼把它劫走之后……”马氏双雄忙道:“劫镖的就是你从前的师伯飞豹子袁振武,莫非你还不知道么?”

果然杨玉虎很诧异道:“是我师伯么?我跟陆四叔只探出劫镖的贼是塞外寒边围来的!倒是叫飞豹子,姓袁,从前跟师父有碴,怎么还是您的师兄,我的师伯?”俞剑平道:“你不用问了,你快说吧,到底镖银现在何处?”

杨玉虎道:“镖银现在。”用极低的声音,说出这三个字的地名,只末尾轻轻道出一个“湖”字。

俞、胡、姜忙问:“没有离地方么?”

杨玉虎道:“没有。他们劫了镖,想是因为全是现银,没有往远处运,就近埋在了。适逢凑巧,被陆四叔访出来。您猜怎么样?陆四叔不是有一个大儿子,在十几岁的时候,因为父亲要娶后娘,他一怒离家出走了么?现在他和陆四叔父子重逢了,是他泄的底,他当时正跟凌云燕打交道。”

俞剑平恍然大悟道:“哎呀,不错,你八师弟是陆四爷的次子,本是继室所生,他的长子叫陆什么,……陆嗣源。哦,是了,是了。陆嗣源竟跟凌云燕那个男扮女装的青年怪物打交道,真是出人意外。可是镖银全没出境,你陆四叔怎么不动手起赃?莫非有人监守着?你陆四叔现时又在哪里?他怎么不来?莫非他还在盯着了么?”

杨玉虎道:“正是。不过陆四叔只由他儿子口中得了一点线索。真正的实迹,乃是陆四叔无心巧遇,得着劫镖人的两封密信。”

俞、胡、姜一齐问道:“信在哪里?怎么得到的?”

杨玉虎道:“信早教陆四叔扣留下了。他打发我来,就是催师父赶快去起赃,迟了恐怕别生变化,更怕飞豹子又改主意。师父能够现时就走才好。”

胡孟刚到此大喜,忙问:“到底信上说些什么?豹党打算怎么样?可是要移赃他去么?”

杨玉虎道:“陆四叔得的密信,没给我们看,连他怎么得的信,也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