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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师傅也不窝在老家了,也不躲了,到处找人打听是怎么回事。

匠人的圈子本来就不怎么大,再加上相隔的又不远,马藏原的几个徒弟跑的跑,藏的藏,也没死绝,终究是有风声传了出来,师傅也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马藏原给康福下的厌胜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坏事就坏在他一个徒弟身上。

马藏原得了势之后,免不了就摆架子,几个徒弟跟着他,天天挨骂是免不了的事情,但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徒弟,心眼儿小,暗暗怀恨在心,一直想给马藏原穿小鞋,而马藏原自己却不知道。

在康福家里门槛下埋木头人的时候,那个徒弟悄悄做了手脚,把木头人的一只耳朵给撅折了!

在梁上画乌纱帽的时候,那个徒弟又在一边多点了墨。

这么一来,竟弄得双翅折翼,乌纱不平,好厌成了坏厌!

下厌之后约摸六个月,康福半夜在酒店里喝醉酒,回来的时候,几个人跟着,硬是被仇人用气枪打穿了右耳朵,烂了一个大洞,差点整只都掉了!

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在县城里闹得沸沸洋洋,到处都说康福做人不地道,强买强卖,逼得人家妻离子散,所以才来报复他。

还有人越级向上举报康福行贿买官,一时间,人心惶惶,上面派人亲自来查探,官场震动,康福花了不尽的钱,走了无数门路,最终不但官没做成,名下的所有门店全都关了,不动产查封,存款冻结,生生地从县城第一豪富,变成丧家之犬!

康福走投无路,最后连自己在郊区盖的大别墅也卖了。

在离开大别墅前一天的夜里,康福带人把宅子里的地全都刨开了,他非要看看马藏原给自己埋了个什么东西。

结果当刨到大门楼,挖到门槛下面的时候,一口小木棺材被挖了出来,一头翘,一头平,翘的那头朝下,康福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打开小木棺材,里面掉出来个木头人,右边的耳朵竟然断了!而且那木头人背面上还清清楚楚刻着他康福的名字、生辰四柱!

师傅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如果不是埋死人的,只要不写上“奠”字,那就不是晦气的东西,寓意甚至还是好的。

小木棺材,一头翘,一头平,要是翘的那头朝上,平的那头朝下,就有升起的意思,是升官。

把翘的那头朝下埋在土里,那分明是沉棺!

再加上棺材里放着的小木人,刻着康福的生辰四柱和名字,却少了一只耳朵,弄得官帽不成官帽,相貌不成相貌,这哪里是盼着人好,分明是盼着人有个三长两短!

康福看见这些东西,当时就气的浑身哆嗦,他用刀把那木人上的名字还有生辰四柱刮了个干干净净,又用砖头把木人砸了个稀巴烂,丢进了火里,看着那木人烧成的灰,摸着自己烂了个大洞的耳朵,康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马藏原,我操你祖宗!老子活埋了你!”

那天夜里,康福就失踪了。

人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听见过他的消息。

只是六天以后,马藏原也失踪了。

在马家人四处找他的时候,警察局却接到了报案,康福卖掉的别墅院子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是别墅新主人养的一条狗,从土里刨出来的——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面目依稀可见,正是马藏原!

马藏原是什么时候被康福给抓走的,没人知道,他又是什么时候被康福给活埋到院子里的,也没人知道,总之,从那一天后,再没有人找到过康福。

就连督办这起命案的警察,在明察暗访了二十多年以后,也不得不将案件封存,说是过了追诉期限。

师傅说完这件事情后,长叹一口,说:“这人的命啊,真是奇!你不服都不行,你们师祖爷被马家坑害在棺材里硬生生憋死,马藏原洪兴(风光)了几年后,被人给活埋,也是憋死。你们师祖爷死的时候,好歹还落口棺材,马藏原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一样的是,俩人都是为了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话儿说的可是一点也不错!咱们做匠人的,就该有匠人的本分,咱们的本分是什么?打地基、垒砖头、上梁、结顶、刷漆、做家具……不是给人下厌、拆厌、防厌赚钱的!偏离了这一条规矩,鲁班祖师爷就不保佑,就会没好下场!”

“我看还是不一样。”二师兄来了一句:“师祖爷死是死在道行不够,马藏原死是死在用人不当。师祖爷要是本事比马藏原高,就死不了!马藏原要是防备好了徒弟,也死不了!”

师傅被二师兄再次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二啊,你就是不信邪!”师傅末了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就是不信邪!”二师兄挺着脖子,说:“我看你的本事也不够!要说胆子,哼哼……”

二师兄不说话了,来了一句冷笑。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站起身子,怒斥二师兄道:“万建魁,你是不是分不清好坏?师傅说一句,你对一句!师傅是害你的?你目无尊长,还有没有个大小?”

“陈木郎!”二师兄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沉着脸道:“你算老几?你还教训我目无尊长,你这是干什么?”

“老二、老三!”大师兄赶紧站起来和稀泥:“说说闲话,听听别人的故事,你们俩怎么还吵上了?老三,他好歹也是你二师兄吧,你就提名带姓的喊?没规矩啊!老二,你也是的,你说师傅的话,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祁家和,你少在这儿充大头葱!”二师兄扭脸又朝大师兄开炮:“你除了能活活稀泥儿,你还能干什么!撒泡尿能弄丢俩人的工钱,熊样!”

这一下,大家都愣住了。

二师兄以前就算再犯浑,也不会浑到这种地步,逮谁骂谁,好坏不分。

他现在这种状态,简直就是疯狗!

大师兄就算是再能忍的性子,这个时候,脸也阴沉下来了。

眼看这就要变成三兄弟大打出手的局面,师傅猛地大喝一声:“都给我坐下!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第十七章师门叛徒

师傅的话,我不能不听,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二师兄,然后坐了下去。

大师兄本来就没有和二师兄对着干的胆子,刚才也是为了顾全面子,故意拉长个脸,现在听师傅这么一喊,就坡下驴,立即就坐了下去。

只有二师兄,却像是没有听见师傅的话一样,仍旧是站着,居高临下,而且还一副鄙视的表情,睥睨苍生似的,冷笑着,看着我们。

娇娇“呵呵”一笑,对师傅说:“爸,你以后选徒弟也得挑挑人,别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引!那个马藏原不就吃了这方面的亏?”

“你说谁呢?”二师兄朝娇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娇娇吓了一跳,我立即跳了起来,挡在娇娇跟前,喝道:“万建魁,你少冲着女人叫唤!”

“建魁。”师傅叹了一口气,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师傅也没亏待你吧?”

“哼!”

二师兄别过了头,不看师傅,也不说话,只是从鼻孔里喷出来两团气。

师傅仍旧是和颜悦色地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为什么就不听师傅的话了呢?”

“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娇娇说:“本事都学全了,还着师傅干啥?爸,当初你要是不传厌胜,说不定人家还能跟着你干,你连厌胜都传了,人家还跟着你图啥?”

“你闭嘴!”师傅喝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回你屋里去!”

娇娇嘴一撅,哭着回屋去了。

我本来想跟着,看了看师傅的脸色,只好悻悻地站着没动。

二师兄忽然冷笑一声:“我看出来了,你们是一伙的,就挤我一个外人!”

“建魁,说话要凭良心。”师傅也改了称谓,不再叫他“老二”了,这说明师傅也是真伤心了。

师傅说:“这里就咱几个爷儿们,谁和谁是一伙儿的,谁又是外人?”

“你和你闺女是一家,现在又招了陈木郎当女婿,你们不是一伙儿的?”万建魁又看看大师兄,说:“祁家和就是个墙头草,随风倒,你们那边人多,他自然就向着你们!可不就剩我自己是外人了?”

“建魁啊。“师傅夹在手上的烟已经烧到了肉,指头猛地一颤,他把烟给搦灭了,说:“我看你平时不说话,以为你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没想到你说起话来跟你做事的风格一样厉害啊!你这是铁了心,要闹吗?想闹出个什么结果啊?说说看。”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万建魁把头一扬,说:“咱们谁离了谁也死不了,既然互相看不顺眼,干脆就散伙算逑了!”

大师兄听见这话,脸色都变了,我心里虽然惊讶,但是却没感觉有多少意外,反而还觉得有点轻松,至于师傅,连眼都没眨,万建魁的小九九,师傅明眼人,自然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师傅说:“建魁,你是真要走?”

“离了你,我照样能活!”万建魁说:“外面的能人多,天天在你这小庙里蹲着,见不了真神!”

“好。”师傅说:“话既然都讲到了这份上,那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看你应该也是物色到了真神,我也不担心你饿死了。你是在这里过夜,还是……”

万建魁说:“我现在收拾了东西就走。”

“老二,老二……”

大师兄见万建魁真去收拾东西了,急的跟什么似的,跟前跟后的喊着,想要劝他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