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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落魄傲书生



李文轩与丘山站起身来,寻着声音,扶着栏杆由上向下望去,只见得熙攘的人群中有一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中等身高,但瞧着瘦弱,一身粗布衣衫上打了四五个补丁,不过倒也干净的很,此人拿了一壶酒,边走边喝,嘴里还不断的重复方才的诗文,走路一摇三晃,甚是癫狂,路人瞧着这人不是失心疯就是撒酒疯,都远远的避开了他。

        李文轩禁不住说道:“好一个怪人,不过听他的诗文之中满是悲愤,应当是个豪情的汉子,可模样怎会如此放荡不羁。”

        “你说错了!”丘山看着那癫狂的青年,眼神之中似有赞许,又有几分悲悯。“我看他不是放荡不羁,而是纵有豪情,却可怜朝廷无心北伐,英雄无勇武之地啊!”

        “去去去,你这疯子,别碍着我们做生意!”那人跌跌撞撞,晃倒在了凤鸣楼的门前。店里面两个伙计瞧这人邋遢,心生厌恶,便上前来驱赶他。“快点滚开,不然小心大爷我揍你!”

        那青年对店里伙计不管不顾,躺在地上猛喝了一口酒,像是呛到了,不住的咳嗽,但是口中仍在念叨着:“直把杭州作汴州……直把杭州作汴州!”

        店里伙计只晓得照顾自家的生意,哪里管的那男子口中念些什么诗文,一个伙计上前,面目凶恶,一手夺过了那男子的酒壶,仍在了地上,说道:“这疯子,我叫你喝,再不走,把你也扔了!”

        那青年瞧着酒水洒了一地,这才正眼看了那店小二,又看了这凤鸣楼,说道:“凤鸣楼,凤鸣楼,又是一座高楼,我且看你能鸣到几时!拿酒来!”

        “喝!喝!喝!你这臭酒鬼,我先将你嘴巴子打烂,看你还喝不喝。”这店小二说罢骑在了那青年身上挥拳就向着他的脸上打去,只是这手是抬起来容易,落下可就是难了,手腕在后仿佛被铁箍扣住了一半,半点不能动。

        那伙计回过头看去,只见得身后又一男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当即骂道:“你把手放开,哪凉快哪里带着去!小心我连你一起教训。”

        “哎呦,疼!疼!”这伙计说罢,就被身后的男子抓着手腕,将他整个人从地上那青年的身子上提了起来,那男子说道:“好你个狗眼看人低!我倒要看你是如何教训我!”说罢将伙计往边上轻轻一丢,伙计手上吃痛,重心也不稳,一屁股就撞到了地上。此时四周已经围了许多的看官,大家虽不喜欢躺在地上那疯疯癫癫的男子,但是看到那伙计欺负人也都是在心里暗自骂着,现在有人出手给了那伙计点教训,当即就有不少人在人群里叫好。

        “你!你给我等着!”那伙计心知这男子会功夫,自己不是对手,爬起来就要返身去店里叫人来帮忙。可此时方才招待李文轩与丘山那位店小二慌忙从酒楼内跑了出来,冲着那男子说道:“这位爷,您这怎么下来了?”随机又向方才那伙计说道:“这可不能得罪,是咱家三楼上的贵客!”

        原来方才在伙计背后出手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李文轩。

        那店小二一个劲的给李文轩赔不是,替那伙计说好话,那伙计也在一旁作揖赔礼,李文轩反倒是有些糊涂了,向店小二问道:“你为何要与我赔不是?他又不曾伤到我,按说也是我与他道歉才是。”

        店小二知道这凤鸣楼里来的都是有钱的主,多数都是牛脾气冲上天的,一个伺候不好,便是非打即骂,像他们这等下人,是万万的开罪不起的,于是听了李文轩这一番话,便是奇怪得很了,可瞧着李文轩说话时候很是认真,不像是诚心戏耍他们二人,一时之间抹了油嘴也笨了起来,不晓得说什么好。

        李文轩也不再管他二人,将地上那青年扶起,说道:“这位兄台,我与我兄长听闻你的诗句,甚是喜欢,可否愿意到楼上一叙,小酌两杯?”

        那青年似乎是醉的厉害,没有搭理李文轩,只是喊着“拿酒来!拿酒来!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文轩弯下身子陪笑到:“三百杯是有的,就在楼上,还请兄台上楼一叙。”

        那青年见到李文轩是真心相邀,酒也似乎醒了许多,问道:“你当真?”

        “当真!兄台请!”李文轩瞧着这男子愿意与自己说话了,心里高兴,这就将他扶了起来,要向楼内走去。

        那店小二突然在李文轩面前拜了拜说道:“这位爷,您真的要与他同桌?他这人这模样……进店不合适啊。”

        那青年瞧着店小二看不起自己,不嗔不怒,垂手站着,眼睛也不睁一下。可李文轩则是有些生气了,暗自想到,但凭着这青年的一句诗文不知道就已经胜过了这里多少人,现在一时落魄便被这酒家瞧不起,好无道理。李文轩从怀里掏出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交给了那店小二手里,问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店小二瞧着李文轩出手阔绰,虽是有些个不情愿,但也不好再加阻拦,赶忙向边上让了一步,将两人迎进了店中。

        李文轩向前走了两步,又说道:“再来一坛子好酒!”然后便与那青年一同上楼,四座之人看着李文轩带着这么一个落魄之人上楼,都是惊讶不已。

        楼上,丘山早已吩咐店家多添了几样菜肴,见到李文轩与那青年上楼来了,快步到楼梯处相迎,并将上座让与了那青年男子,那男子倒也不客气,就如同是在自家中一般,大喇喇的便坐下了。

        丘山为那男子满了一杯,递上,说道:“请!”

        那男子接过了一饮而尽,李文轩又示意他吃菜,那汉子倒也怪了,即不敬酒,也不推辞,只顾自己独自吃喝,似乎边上全然没有李文轩与丘山这两人似得。中间店小二上来添菜置酒,看到了这般情形,也都是怪异的很,将那青年在心里是骂了个透。

        眼看着一坛子的酒已经被那青年男子独自喝下去了一半,似是喝不下去了,突然问道:“我与你二人素不相识,为何邀我自此,还这般好吃好喝的招待?”

        见这男子主动开口了,李文轩与丘山相视一喜,李文轩言道:“在下李文轩,这位是我的结义兄长丘山。我二人适才在楼上饮酒,忽听到兄台在楼下言诗,我二人仰慕兄台才情,所以这才有意想要结识,并无其他。”

        那青年男子见李文轩与丘山相交之意甚是诚挚,便再也不似方才那般孤傲,起身拜谢道:“我林升何德何能,能得两位少侠垂青,实在是惭愧。”

        丘山说道:“原来是林兄,方才听到你诗句中,想来林兄既有才情,更有忧国忧民之心,当考取功名,施展抱负才对,可如今为何这般呢?”

        “功名?哈——哈!”林升苦笑一声说道:“图有报国之心,我若不是去考功名,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李文轩问道:“此话怎讲,还请林兄细细道来。”

        林升又斟了一杯酒喝下去,说道:“既然与二位小兄弟有缘,我就都讲出来,心里也好落个爽快!”林升望着留下的繁华景色,慢慢说道:“前不久我赴临安才加秋试,今次考题只有两字‘兴、安’,我便撰写文指出,我大宋若想要求兴与安,必先求全,此全乃是我大宋疆土之全,建议朝廷北伐中原收复山河,那料想考场上那个考官是当今朝廷的主和之臣,看到了我的文章,当即说道我这是竖子之见!我心中下不服,与考官争辩了起来,便被打出了考场……”

        林升说着说着,甚是哀伤,仿佛就要落下泪来。

        李文轩说道:“林兄说的不错,金人占我中原,一日不收复失地,何谈兴安!”

        丘山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问道:“那方才林兄所说的那首诗呢,可是你所做?”

        “唉!”林升叹了口气说道:“那****被打出考场,返回客栈,便知此次秋试无望,心绪难平,就想着出来走走,到了那西湖边上,却正巧看到一帮王公子弟在西湖上携伶妓嬉笑玩耍,我是更加的气愤,于是便写了这一首诗。再后来我自觉满腹经纶无处施展,倒也就想开了,什么狗屁江山社稷,关我鸟事,倒不如放浪形骸于世间反倒落个痛快,也就成就了现在这般模样。”

        林升言语之中满是凄凉愁苦,李文轩听了也为之难过正欲安慰,却听得丘山忽然说道:“我原来以为是个人物,哪想到……那句话说的真的不错,‘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文轩不知道丘山为何突来此言讥讽林升,尴尬不已,林升则是直接怒道:“我还道是两个义士,原来你二人不过是拿我来寻开心的,告辞!”

        林升起身就要走,李文轩忙一把将他拉住了,瞅着丘山,不知道丘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丘山又说道:“文轩你放开他,这等无用之人就是死了也不值当,你留他作甚?”

        这个林升心气甚高,你纵然是将他打的皮开肉绽,也不见得能逼到他半分,可丘山如此一骂,则是骂到了读书人的痛处。林升当即也不走了,转过头来与丘山理论,怒道:“什么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

        丘山冷笑说道:“不过一次秋试,你就自甘堕落,还有何用?你若是真想着报效国家,又怎会朝令夕改?忠义之士讲究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这般斤斤计较,就算是写的了几首歪诗,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丘山字字句句如利刃一般刺在林升的心上,林升当即愣了,木然的坐下,面如死灰。过了许久这才说道:“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说罢,随手端起酒杯又要饮下,可端到了一半却突然停下了。林升看着杯中酒说道,多谢这位公子金玉之言,有如当头棒喝,让我林升如梦初醒,我定当振作,下次秋试我必定高中,不为功名,但求为江山社稷做些许实事!”

        再看丘山此时已是面露笑意,李文轩这也才明白,方才丘山见到林升自认颓废,故而使这激将之法。

        丘山大笑着举起杯说道:“方才我以言语相激,还望林兄莫要怪罪啊,来!祝林兄来日高中!”

        李文轩这也举起了酒杯,林升却按下了面前的酒杯,说道:“两位,今日我林升想定了,饮酒多误事,他日若不高中,我林升半点酒水不沾!”

        李文轩道:“好!那我二人今日便以水代酒,敬林兄!”

        林升与李文轩还有丘山是越聊越是投机,从军国大事聊到民生百态,又从江湖恩怨讲到诗词歌赋,聊了有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作罢。李文轩付过了饭钱。林升这就要告辞,打趣的说道:“林升有幸识得两位俊杰,也不枉了此番秋试啊,我这便回乡去了,只盼来日小有所成再报答两位今日一饭之恩!”

        李文轩从怀里取出了一小包散碎银子,欲交到林升的手上。“林兄,我见你如今盘缠已尽,你回乡还须多日的路程,这些银两还请你收下,也好做这路上的花费。”

        林升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银两我怎能收?今日两位点开林某的心结,已是受了莫大的恩惠,还如何收得这银两?再说了,堂堂大丈夫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林升言语之中甚是坚决,书生的傲气又是一览无遗。

        丘山笑了笑,说道:“罢了,罢了,林兄既然不愿意收,我们也不勉强,只盼来日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