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旁边的床上躺着林菲,她身上并没有纱布绷带一类的,但看上去并没有醒,而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随后的时间就是父母、医院、交警队以及学校处理我们三人受伤的问题。根据交警队的解释,这是一次意外交通事故,面包车司机负全部责任——估计我们三人的医药费够他受的。虽然面包车和桑塔纳几乎报废,但万幸我们三人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林菲因为坐在我俩中间,我俩替她分担了冲击力,所以伤势更轻。这让医院和警方非常诧异,因为照当时桑塔纳和面包车的车速,两相相撞不死也得残废,由于实在无法解释这种小概率事件,他们只好归结于我们命大。可我知道,这一定跟那辆桑塔纳有关,我相信增强了马力的桑塔纳一定也在别的地方做了改装。

面包车司机可就惨了。他伤势严重,由于面包车的前脸全部凹陷,卡死了他的双腿,听医生说估计得截肢。听说他是替雇主开车运货,所以倒霉的雇主也脱不了干系,他不但要负责司机的医药费,还得负责我们三人。由于我们三人伤势不重,所以雇主赔偿的也比较痛快,学校磨磨叽叽之后也给了些赔偿,保险公司也放了点血,总之费用这块进展顺利。唯一麻烦的是,桑塔纳的司机和那个男人在送到医院的当天就被人接走,彻底消失。

更可气的是,在我昏迷的过程中,早已醒来的李少威在接受警方调查时,居然说桑塔纳的司机和那个男人是他的朋友,我们去西山是去郊游,这让我很是愤怒。一天晚上我们三人独处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居然理直气壮地说:“拜托,你让我怎么说?难道我说他们是一群神秘人物?监听了我们的电话然后要把我们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说半道有车跟踪我们?我要这么说交警肯定以为车祸把我脑袋给撞傻了呢。再说,我要这么说父母还不得担心死?我爸还不得活剥了我?”

我想了想,他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要是如实说了交警也未必信,就算信了,这事警方全部介入也未必是好事,我们打心底里不愿意成为这么刺激的事的旁观者,更何况父母知道后一定会操心死的。李少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听他说他是被他老子从小打大的。算了,扯谎就扯谎吧。

林菲受伤的这段时间居然没有一个家人来看她,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虽说我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可对家里的事她只字不提。我本想趁她清醒后试探性地问一下,没想到大嘴巴的李少威却抢了先:“喂,林菲,这几天你怎么一个家人都没来啊?”

林菲沉默不语,脸上顿时乌云密布。李少威不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看到我冲他瞪眼也就不再追问。谁家没个难言之隐啊,不想说就别问了。

“喂,周皓,你说咱这次车祸到底是意外啊,还是别人安排好的?”

也许是为了避免尴尬,李少威冷不丁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这句话一出,我和林菲登时紧张了起来。我本来就头疼,听到这话脑浆都沸腾了。

大谷基金会的情况我们还没查清楚,莫名其妙蹦出桑塔纳上的两个人,然后又匪夷所思地出现了两辆显然跟桑塔纳不是一伙的越野车,随后又赶上这么一辆倒霉的面包车——谁他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应该不是安排好的,否则面包车司机也不至于这么惨,再说,你看看他那雇主这两天那德性,整个一个倒霉催的,估计是意外。”我宽慰林菲。

“但愿吧,我可不想被杀人灭口。”李少威这话一出口我真想冲上去抽他。

没过几天,我们就顺利出院了。出院当天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可突然发现裤子口袋里那两万块钱没了!那天从警察局出来,两万块钱一直在我口袋里,怎么会凭空消失了?我赶紧问了父母和医生护士,通通表示没看见,120急救车上的人说把我运上车的时候就没发现我裤子口袋里有东西,两万块钱很厚,要是在裤子口袋里肯定能看出来。我怀疑有人说谎,可他们都不承认我也没办法。真是可惜,这么一大笔钱我还没捂热就消失了。算了,看来这笔钱终归不属于自己。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顿时有一种二世为人的庆幸,能活着真好。流淌的车流中,一辆越野车混杂其间。

回到学校后我爸妈和李少威的父母对我俩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然后分别回了老家。随后海淀分局的赵队来找过我一次,询问了丁教授平时的一些情况,这我哪知道啊,我们平时一个月也见不着一面。赵队还问了问车祸的情况,我就照李少威编的谎说了一遍,很明显赵队有些怀疑,不过也没追问。临走时我告诉了他我两万块钱丢失的事,让他帮我查查,他说了句这事不归他管就走了。

回到学校的李少威消停了许多,不像往常那样成天在外面鬼混。他给女友的理由是这段时间要专心弄毕业论文,所以得天天泡在图书馆和宿舍。这个理由鬼才信,李少威要真如他所说这般,猪都能上天了。因此他女友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成天来宿舍检查,并眼泪汪汪地让我监督他,如果发现他外面真有女人一定要我告诉她。痴情的女人真是让人遗憾,她也不想想,李少威真要是在外面胡来的话我肯定是帮他隐瞒,怎么可能当他女友的卧底呢?真是的。

因为丁教授死了,所以系里给他所有的学生安排了别的论文指导老师,并有传闻说,系里暗示了这些导师,让所有丁教授的学生拿到优并顺利毕业。这让我们这些同门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论文的准备工作也不像之前那样废寝忘食了。这样我就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符号和司母戊鼎上。

让我奇怪的是,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两万块钱不翼而飞,而在上衣口袋中写有符号的那张草纸竟得以保存。可能是源于对失去巨款的心疼,我时不时会琢磨钱丢失的过程——如果从我上120到出院这个过程没有人偷过钱的话,那钱应该是车祸发生到120赶往现场这段时间丢的。这段时间有可能偷钱的有桑塔纳上的人、越野车上的人和面包车的司机,不过这三种可能迅速被我排除:桑塔纳上的人显然有更重大的事情需要我,他们不可能对钱感兴趣,再说,车祸也让他们受了伤,尽管当天就被人接走了;越野车上的人显然是奔着桑塔纳或者说是桑塔纳上的我去的,他们不至于车祸发生后下车偷两万块钱走,这也太二了;面包车司机更不可能,他都是要截肢的人了。排除这些后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当然也是最绝望的可能性:车祸发生后路人趁乱偷走了!如果那样的话,这钱就彻底跟我拜拜了。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我一直被头痛所困,估计是被撞时头碰到前座的缘故,所以那几天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我当时记得不是很清楚。出院的这几天疼痛逐渐消失,我也开始试着回忆起医院发生的一些事来。听母亲说,车祸当天学校就给她打了电话,她跟父亲是当晚飞到北京的。在我昏迷的一天时间里,看望我的除了老师同学外,还有一个自称姓吴的干练女人,我想这必是吴丽丽无疑。我记得母亲说她来时显得很慌张,见我昏迷着也就没待多久,放下了些水果就走了。我还记得母亲跟我说起吴丽丽时表情特别地三八,似乎对这个女人和我的关系颇产生了些联想。

一想到吴丽丽,我就拿出那张写有符号的草纸,再次仔细看了起来。上面的那些符号或者文字或者纹饰实在是如天书一般,无论怎么看都想不起任何事情跟它能有关联。林菲说她曾经见到过,这实在匪夷所思。

李少威也假模假式地跟着我一起研究这些符号,虽然我笃定地知道他研究不出任何名堂。

“要不要把林菲叫来,让她再仔细回忆回忆?”李少威一边挠头皮,一边说。

“还是别让她掺和这事了。”我实在不愿意让已经受惊的她再面临未可知的东西。

“也对。不过,不过……”李少威显然欲言又止。

“说啊。”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你不说我才生气呢。赶紧说,不过什么?”

“在医院的时候有个大帅哥来看过她。”李少威神神秘秘地说。

我完全不知道啊。我只记得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大帅哥来。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反正那个帅哥来的时候你不是昏迷着就是不在病房。肯定来了,骗你我他妈一辈子阳痿。”

李少威一般要是发这么狠的誓,那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看就看呗,很正常啊。”嘴上这么说,可我心里却很难过。

“得,当我放了个屁。”李少威继续假装研究符号,可眼睛却时不时斜着瞟我。

这么多年了,本该由我来挑破我俩的关系,可我迟迟没有开口。林菲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生我的气啊?或者她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成知己?

算了,不想这些了,没准那个帅哥是个同学或者朋友而已——可为什么别的同学朋友不去看她,偏偏他去了呢?

头疼!还是研究符号吧。

望着电脑桌面上司母戊鼎的照片和手中的草纸,我实在无法建立两者之间的联系。我把照片放大了很多倍,试图看清楚司母戊鼎上刻的纹饰,可照片太小,放大后非常模糊。于是我决定前往国家博物馆,亲眼看看这个鼎的全貌——既然闭门造车毫无进展,不如趟出条别的出路。